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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絕境逢生君心離(二十) 文 / 染洛蕁

    月華清輝,絲毫不吝嗇地灑落塵世間。木牢內,楚珩溪虛弱地倚在濕冷的牆壁上。那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幾日,反覆地被拷打用刑,卻也時刻被人緊密監視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明白,為何皇兄不能給他一個痛快。卻要在這牢獄中,將他反覆折磨,彷彿是在傾瀉著心頭積壓已久的恨意。不知道皇兄的心中還有多少恨意未曾發洩。可他卻清楚的記得,那個原本看上去怯懦軟弱的哥哥,在初到母后宮中的時候,是如何悄然倚在殿柱旁,露出不被察覺的怨恨眼神……

    楚珩溪捂著幾乎快要折斷的肩臂,費力地挪動了一下位置,好讓自己依靠的更舒服些。閉目略作休息,等待著漫長的黑夜過去。片刻之後,他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沉沉響起:「王爺……王爺……」

    猛然睜眼,但見來者正是皇后身邊的芙沅。心下一驚,楚珩溪沉聲問道:「你為何會來此處?」

    但見芙沅滿臉擔憂,蹲下身將臂彎挎籃擱下,又從籃中一一取了些飯菜,隔著木欄推搡進來。

    「王爺快用些吧……都是娘娘吩咐奴婢送來的……」芙沅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曾經俊逸灑脫如他,曾經鮮衣怒馬如他,曾經爽朗豪氣如他,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就連自己看著也不免痛心,芙沅不敢想像,若是叫娘娘親眼看見了,不知她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不料,牢中的王爺對她送來的飯菜毫無興趣,只微微皺著眉頭道:「太后如何了?」

    芙沅擺置碗筷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緩緩抬頭迎上王爺的目光,低聲應道:「太后她……」略一思量,芙沅還是決定如實告訴王爺:「皇上下旨封了玉慈宮,每日只送去些飯菜,奴婢也不知太后到底如何了……」

    楚珩溪長長歎了一口氣,將頭輕靠在牆壁上,不知心中作何滋味。他本以為皇上定會下旨殺了母后,可如今雖說封了宮,卻又譴人送去吃食,可見他並不想置母后於死地。但依母后的性子,這卻是比殺了她還要難受!楚珩溪寧願相信,皇兄並不是故意為之……

    「王爺……」芙沅輕聲道:「奴婢不能久留,這些飯菜您還是快用些才好……」

    然而楚珩溪只是緩緩搖搖頭道:「你告訴她,不必再為我費心……」

    「王爺……」芙沅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卻聽得楚珩溪冷冷說道:「你該知道,如今這般,我也只會牽連他人。即便是這宮中的奴才,也唯恐對我避之不及。於她而言,既已有了母儀天下的身份,犯不著為了我這一介罪臣,白白招惹了禍端……」

    楚珩溪說著,扯動傷口處傳來一陣劇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藉著獄中火光,芙沅瞧見,王爺襤褸的衣衫上,滿是傷痕血跡,瘦削的臉上胡茬蒼青,唇角亦是有乾涸的血痕。

    「可皇上他……怎能如此狠心……」芙沅輕聲道。

    「這般違逆之語不可再說!」楚珩溪厲喝一聲:「你該知道,這不只會給你,更會給她帶來巨大的威脅……」說到這裡,楚珩溪眸光黯淡,傷痕滿佈的手指拂過已經疼到麻木的腿面道:「何況,我是起反逼宮之人。活一日便是一日的恩賜,無謂皇兄是否狠心,這是常情。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該忘,他是——皇上……」

    從牢中匆匆行出,芙沅的心情十分沉重。即便來時已猜想到王爺的現狀,可她卻也沒料想到會如此殘酷。更不知回宮之後,又如何向皇后娘娘覆命。夜色下,她攏起黑色的斗篷,將自己的身影掩於黑夜之中,急急往清寧宮行去,卻不察身後暗影裡,一雙眼眸所散發出的銳利視線緊緊盯著她離去的方向……

    「啪嚓」一聲厲響,打破了清寧宮深夜裡的靜謐。明落蘭尚未開口,眼淚卻瞬間滑落:「你說皇上對他用了刑?」

    芙沅不敢不實言,卻也略作安撫:「娘娘莫擔心,奴婢瞧著王爺精神尚可,想必也不是什麼重刑……」

    明落蘭愴然一笑:「不是什麼重刑?本宮所知道的皇上,怎會只略施小懲?即便你不說,本宮也能猜到他如今是何等情形……可既然皇上要置他於死地,又何必如此?!叫他強受下這份罪?」

    芙沅靜默垂首,殿外夜風嗚咽,彷彿在回應著明落蘭的話……

    宮中平和安謐,轉眼便到了入秋時節,御花園中的花漸次落敗。

    對逼宮之事,皇上遲遲沒有下旨懲辦,彷彿打定了主意,要將楚珩溪和曹厲等人囚於深牢,不聞不問。而玉慈宮因得封宮未啟,也無人知道宮內狀況。只從每日送去的飯菜皆被用的乾淨,推斷出太后一息尚存。

    闔宮傳著皇上要晉良貴嬪為妃的消息,內務府自是在皇后的吩咐下著手打點著冊封禮的一切事宜。只是在本該歡喜的日子裡,嶼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琴月軒的璃容華和逸和軒的尉貴人,在入秋之後,病勢更顯沉重起來。加之尉貴人不知因何事觸怒了龍顏,如今在逸和軒已屬被禁足。

    因得嶼箏早已察覺璃容華的藥有所異樣,這些時日,總是時不時往琴月軒去。許是上次的深談讓璃容華察覺了許多,如今對嶼箏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敵意。但凡嶼箏前去,她也會刻意支開林凜。

    嶼箏每每都帶了李霍的解毒丸前去,起先璃容華自是心存懷疑不肯服下,直到嶼箏先行服下,以證無礙,這才使得璃容華放下了疑慮。可即便如此,她的病勢卻也日復一日沉重起來。

    是夜,嶼箏在琴月軒中陪著她閒語繼而說起此事:「這解毒的藥丸也用了不少,李霍的醫術自是可信。但不知為何,病勢反而沉重了些許。姐姐不如細細想想,可還有什麼異常之處?」

    璃容華神色顯出一絲慌亂,可隨即平定下來:「並

    未有什麼異常之處,那之後一直是青曇侍奉在身側。很多事,我亦不允林凜插手。可這病卻總是不見好……」

    捕捉到姐姐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嶼箏似是明白了什麼。只帶著幾分慍怒道:「你仍不信我?那些藥丸只怕你根本沒有服下吧!」

    被嶼箏一語言中,璃容華的臉頓時漲的一片通紅。但口中卻強辯道:「既然信了你,何來不用的道理?」

    嶼箏起身,看向床榻上的璃容華冷然一笑:「那便由著你……只是日後莫要後悔才是!」

    說話間,嶼箏便要朝琴月軒外行去。卻突見殿外紅光縈繞,頓時響起一片雜亂的叫聲:「走水了!走水了!」

    這琴月軒是依著太液池所建的閣樓宮闕,火勢先從宮殿的台階上蔓延而來,封住了登上琴月軒的路。如此一來,殿中只剩下嶼箏和璃容華二人。

    嶼箏大驚之下,衝向琴月軒延伸出去的木台,卻見火蛇翻湧,舔舐著木台而上,四周之下,濃煙滾滾,殿門窗欞外亦是火光沖天。

    「怎麼辦!?」璃容華焦灼地從床榻上掙扎著起身,卻雙腿一軟,摔倒在地。嶼箏急忙上前將她扶起,用身子強撐著嶼璃的身體,便朝著殿門邊奔去。

    然而辟啪作響中,連殿門亦被火蛇舔裹。嶼箏登時瞧出這火燒的怪異,若非有人刻意為之,不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四周便連燒成一片。

    竄入殿內的濃煙嗆得二人不斷厲咳,連眼睛也被熏得迷濛起來。嶼箏四下張望,但見東側一處窗欞,火光略顯淺淡,急急上前推開窗,便見此處火勢略顯小些,只是窗下便是太液池,池邊怪石嶙峋,若是從此處跳入池中,難免不會碰硬石。如此一來,竟也是無路可走。

    璃容華厲咳著望向四周,神情中湧起一絲絕望之色:「已是無路可逃!」說著她無力地推了推嶼箏道:「不必管我了,你設法逃出去,或許還能留得一命!」

    嶼箏強忍著厲咳,復又攬過嶼璃沉聲道:「如今你可瞧出了?有人一心要置你我於死地!若此刻你我心存芥蒂,無論是一人殞命還是雙雙逢難,與那人而言,都是再好不過!」說話間,嶼箏微微咬牙:「我怎能叫她如願!」

    璃容華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身側的女子,只見濃煙火光中,她的雙眸卻異常清亮堅定。

    「從此處跳下,許是還有一線生機。你……敢嗎?」嶼箏看向她,語凝鄭重地問道。

    璃容華回頭看了看從殿門處蜿蜒而入的火蛇,費力地攀上窗口,望著琴月軒下,宛如獸口一般幽深的池水。轉而看向嶼箏道:「但凡有一線生機,便要拼盡全力一試!」

    說罷,她便閉目咬牙躍出了窗口。竄起的火蛇舔舐著她的裙擺而過,本以為自己會落入冰冷池水,甚至是撞在石塊上的時候,璃容華卻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溫軟的地方。

    一驚之下急急睜眼,卻見月色下,一張清俊的容顏近在咫尺。只是那刀刻般稜角分明的臉上,卻覆著半張銀箔面具。

    「莫侍衛……」璃容華大驚之下,認出來者。卻見那人帶著她迅速掠到一側,足下輕點石塊,便將她穩穩放置於地上。來不及應她,便從懷中甩出一根細細的繩索,繫上琴月軒的殿柱,飛身一躍,便攬住窗欞上的嶼箏盈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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