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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絕境逢生君心離(十八) 文 / 染洛蕁

    蝕骨之香。嶼箏曾在白府清幽閣,屬於娘親的房中嗅到過;也曾在皇后賞給自己的香料中嗅到過;而更讓她訝異的是,屬於雪兒姐姐的物什中,皆是這蝕骨之香的氣味。

    拜明氏一族所賜,讓她與至親之人陰陽兩隔。即便是如此,卻也還不做罷休。如今雖不知為什麼,可皇后分明是要對姐姐嶼璃出手,似是不將她二人置於死地,誓不罷休。

    悲憤間,嶼箏思及郁心身歿前所說之語,心中自是如雷轟電劈。無論明氏一族如何毒辣,終歸也是為皇上盡忠。外公也好,雪兒姐姐也罷,無一不是這宮闈爭鬥中的犧牲品。即便是王爺這樣的手足兄弟,就算皇上瞧得出此番逼宮並非王爺本意,可皇上仍不願輕易饒恕了他。

    心中百轉千回,嶼箏只覺得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昔日裡那男子溫柔的笑顏,微暖的掌心,都漸漸冷了下去。不是沒有過心思纏綿的時候,無數次注視著那男子溫柔的視線時,她都忍不住撫上他的臉頰。即便他三宮六院,寵愛無數。她也願只惜朝夕,只為與他惺惺相惜的頃刻相視。

    可這一切的假象被*裸拆穿的時候,嶼箏只覺得自己墮入了萬丈冰窟,冷澈浸骨,求生不得。她不甘!她不甘就這樣被擺佈著,成了一顆能隨時被丟棄的棋子。更不甘至愛之人的性命就這樣被視如草芥,隨意奪去。

    纖細的手指扣緊了木閣的環扣,嶼箏緊咬著的下唇泛起一絲駭人的蒼白。就在此時,她忽而聽到殿外通傳:「皇上駕到……」慌忙閉合了木閣,將紗簾覆好,微微整理了衣衫,便朝著殿門前迎去。

    俯身行禮,在被皇上伸手扶起的那瞬,嶼箏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明艷的笑意,她知自己的笑足以觸動皇上心扉,然而卻在看到皇上微微發怔的剎那,暗自浮起一絲厭惡之感。曾有的一絲愛戀也消失殆盡,如今這男子的面容只會讓她恨!

    只是任憑她心生恨意,耳邊傳來的,卻是皇上溫柔的聲音:「身子才好些,怎得就起來走動了?」

    「今日皇后復了晨昏定省,臣妾已無大礙,自是不能推脫不去。」嶼箏盈盈道,任由皇上執了她的手落座。

    楚珩沐溫柔注視嶼箏,握在掌中的手柔若無骨,他實在不敢再去回想,當日只要有分毫差池,眼前的女子便會成了屍骨一具。曹厲既束她為質,便是料定了嶼箏是自己心之所愛,若自己有一絲慌亂猶疑,反而會讓嶼箏陷入險境。

    想到這兒,楚珩沐只覺應該和嶼箏說個清楚,當日自己冷漠至極,勿要讓嶼箏誤以為沒有將她放在心上。楚珩沐剛要開口,卻聽得嶼箏道:「皇上忙於朝政,多日不入後宮,可曾去逸和軒瞧過了?」

    聞聽此言,楚珩沐臉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之色,繼而又道:「怎麼朕才來,你就急著催朕離開?」

    「臣妾不敢……」嶼箏垂下眼簾,神情嬌艷中似有萬般不捨,直看得楚珩沐心中疼惜。便暗想著:她便是情繫於我,卻還要顧及到他人。我若非君王,當真願與她尋一處桃源,白首到老……

    愣神之時,聽得嶼箏又道:「尉貴人失了龍胎,想必心中正是哀苦,臣妾雖知皇上不願去見她,免得二人相對,徒增傷感。可此時,尉貴人想必正盼望著皇上能去瞧上她一眼,也是一番安慰……」

    見嶼箏說得誠懇,眉眼間又是十分擔憂尉貴人,楚珩沐兀自一歎,便低聲道:「朕知道了……」說著便鬆開了嶼箏的手,緩緩起身:「朕這便去逸和軒,晚些時候再來瞧你……」隨即便吩咐謹德往殿外行去。

    未至殿門,楚珩沐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而看向嶼箏:「過幾日,朕要封你為妃……」

    嶼箏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推拒,然而心思一轉,只明媚一笑,款款拂禮:「臣妾謝皇上恩典……」

    楚珩沐的唇角綻出一絲安心的笑意,俊朗的身形一轉,便大步行出殿外。卻不見,殿內跪著的嶼箏,面上的笑意一點點的黯淡下來,直至如冰霜一般凝結在臉上……

    出了嵐靜殿,楚珩沐心情大好地遣退轎輦,兀自向前行去。謹德碎步小跑著跟在皇上身後,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楚珩沐佯作慍怒地問道,卻怎麼也掩不住唇角絲絲縷縷的笑意,那是自內心真切逸散而出,無法裝假。

    謹德也十分配合地做出一副驚懼的模樣:「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這不替皇上高興麼……」

    楚珩沐笑意更濃,卻只做疑惑道:「有什麼可高興的?」

    謹德緊著朝前行了幾步,輕聲回應:「這些年,奴才可沒見皇上這麼高興過。只怕皇上自個兒都不知道,但凡是瞧著貴嬪娘娘的時候,皇上您吶,就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了……」

    楚珩沐將手抵在唇邊,輕咳幾聲,斂了笑意:「大膽!你敢偷瞧朕和良貴嬪說話!」

    「奴才不敢……」謹德的話語中帶了幾分打趣,卻也著實為皇上高興的緊。身為老奴,他始終伴隨在皇上身側,也深知即便這後宮諸多花容嬌艷,可說到底,卻無一人是皇上愛之深切。

    先頭有綺貴嬪頗得聖心,可因得失了龍嗣一事,與皇上之間到底也生了些許嫌隙。獨獨只有這良貴嬪,他謹德當真瞧得真切,皇上如今的心思都在良貴嬪的身上,二人相處,不似君王妃嬪,倒多了幾分尋常夫妻的真切和親近來。謹德也希望,能有良貴嬪伴隨皇上左右,畢竟,皇上受過的苦太多了……

    謹德這一番暗自思量,自是將楚珩沐的心思猜得*不離十。雖說礙於明氏一族的勢力,中宮之位只能也永遠屬於明落蘭,可這並不能影響他執著嶼箏的手,共度流年。封她為妃,而後再至貴妃抑或是皇貴妃。除了不能給她一個皇后的名分,他將傾盡所有與她

    相守,只靜待經年流逝,看鬢如霜。

    這般想著,楚珩沐的腳步不免又加快了些許,一心只想著早些了結逸和軒的事再回到嵐靜殿去。然而,當逸和軒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卻猛然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濃眉下一雙英氣逼人的眼眸浮起冷寒之色。

    謹德自是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也收起了方才打趣的神色,略顯沉重地站在他身後道:「皇上方才可與貴嬪娘娘說起此事?」但見皇上搖了搖頭,謹德不免歎道:「只怕皇上不說,只會叫娘娘以為,皇上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可其中是非曲直,娘娘又怎會知道?如今皇上饒她不死,已是網開一面了……」

    楚珩沐望著逸和軒,冷笑一聲道:「叫朕如何說?朕雖不在意這逸和軒中的人,可到底也是一國之君,難道要朕告訴箏兒,朕的妃子做出了……」楚珩沐微微一頓:「朕難以啟齒……」

    「可尉貴人欺君罔上,犯下滔天大罪,皇上為何……」謹德亦是不明白,皇上如何能忍下此事。

    「不為別的……」楚珩沐目光忽而變得悠遠深邃,思緒仿若回到了之前:「朕初初見到箏兒的笑靨,便是那邀月軒中,她二人一併去捕捉蝴蝶……更何況……」楚珩沐環視四周,彷彿要將整個宮廷盡收眼底:「這宮中的殺戮還少嗎?朕由著她自生自滅,卻也不取她性命。惟願此番之後,宮中能安和些,也是安慰父皇和母后的在天之靈……」

    謹德垂首應著,便自是行往逸和軒去唱報。楚珩沐方一踏入逸和軒的殿門,就見尉貴人披散著長髮,只著了貼身中衣,便踉蹌著撲到了他的懷中,登時痛哭起來:「皇上!皇上!」

    楚珩沐垂著手臂,不做任何回應,只任由眼前虛弱的女子放聲痛哭。只是在尉貴人的哭聲裡,楚珩沐臉上的厭惡卻毫不掩飾地浮現出來。她自是在哭她失去的孩兒,可那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跪在一側的宮婢弄雲見皇上神色有異,急忙起身攙扶著尉香盈,看似勸慰,實則是小心翼翼地將她拉開來。但見皇上輕輕撣了撣衣衫,用一種厭棄的眼神瞥了自家小主一眼,便落座在椅上,沉聲問道:「這幾日她便都是這般哭哭啼啼的嗎?」

    弄雲聽著皇上言語冷淡,一時也摸不準皇上的脾氣,只得恭順應道:「小主總是發呆,時不時便落下淚來,只是不曾這般痛哭過,見皇上前來,小主心痛難已,還望皇上體諒……」

    楚珩沐眉頭微微一舒便道:「太醫可來瞧過?」

    若是不問此話,尉香盈這心中倒還好受些,可聽到皇上這麼一問,她頓時滿腹委屈,自宮廷生變,她被綁為人質,失了腹中胎兒。除卻當日有太醫醫治,之後便是無人問津。

    驚嚇異常加之小產,讓尉香盈的身子十分虛弱,幾番都是遊走於鬼門關前。身子略略好些時,她便叫弄雲打聽消息,才知嵐靜殿日日有太醫前去醫治,即便到了之後只是去請平安脈,也是一次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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