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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風起雲湧生死決(十八) 文 / 染洛蕁

    玉慈宮。茶盞「啪」地一聲碎裂在雲竹腳下,她急急上前勸慰:「太后!動不得怒!您要當心您的身子啊!」

    太后將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腕間的翡翠手鐲磕得噹噹作響:「哀家怎能不氣?!溪兒從昌周邊境回京才幾日?皇帝就在北苑封地。好!將忠親王府建在離京之地,哀家也便作罷了,如今竟又要叫溪兒前往漠城!北征大將軍?皇帝這是把這個兄弟往死路上推!」

    雲竹遞上茶,又輕撫著太后起伏不定的胸口道:「太后息怒,可奴婢聽聞此番出征,是王爺自己請命的!」

    太后冷笑一聲:「溪兒的性子你還不清楚,皇帝三言兩句,他就恨不能赴湯蹈火!哀家怎會生出這麼一個重情的孩兒,昔日裡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他就……」

    說到這兒,太后猛然收聲,眸光冷冽。

    「太后……」雲竹見狀,急急輕喚一聲,隨即卻也明白了些許:「太后的意思是……良貴人?」

    「良貴人?」太后疑惑。

    雲竹沉了沉聲道:「回太后,箏美人才出玉慈宮,皇上便著封了貴人,賜號『良』……」

    太后神色一沉:「那便是了……皇上果真還是在意她的……就如當年的淳佳一般模樣……」太后長歎一口氣,詢問雲竹:「溪兒來了嗎?」

    「回太后……王爺他……」雲竹話語未定,便見三王爺匆匆入殿:「兒臣給母后請安……」

    太后瞧著跪在身前玉冠蟒衫的男子冷哼一聲道:「哀家何安之有?」

    楚珩溪起身看向太后,低喚一聲:「母后……」

    太后神色冷冷:「哀家且問你,北征之事可是你自行請命?」

    聽聞太后此言,楚珩溪朝著雲竹瞥去一眼,冷冷斥責:「這宮裡嚼舌根的奴才們愈發長進了……」

    「你莫瞧著雲竹,即便她不說,難道哀家就不知道,你以為能瞞著哀家多久?」太后氣盛,忍不住厲聲斥責。

    「母后……」楚珩溪落座,沉聲說道:「皇兄信任兒臣,兒臣自要對皇兄盡忠。」

    「盡忠……」太后冷笑:「皇帝存心要你性命,你便遲早躲不過這一劫!」

    聽到這話,雲竹自是知趣地退出了大殿,守在門外。殿內只剩下太后與王爺二人,不時傳來二人爭執的聲音。

    「母后!」楚珩溪臉色泛紅,似是強壓著心中怒火。

    「怎麼?難道哀家說錯了?先是昌周征戰三年,好不容易回了上京,便要將你打發去北苑。北苑的王府尚未建成,如今卻又讓你征戰雲胡!哀家瞧著,皇帝當真是留不得你!」太后亦是情緒激動。

    「是兒臣自行請願,怨不得皇兄!何況此事本是為國盡忠,何來皇兄留不得兒臣之意?」楚珩溪眸色沉冷,眼中泛起一起苦楚:「倘若皇兄當真留不得我,又該拜誰所賜?」

    太后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因為氣怒而微微顫抖:「你便是在怪哀家了?好啊!哀家養了一個好兒子!」太后雙眼噙淚,走近楚珩溪身前,微微抬頭看著她唯一的骨血,唇邊漸露森然笑意:「你以為淳佳為何會入宮?又為何屢屢破例進封位至淑妃?皇帝的恩寵?」

    冷笑著退回貴妃榻旁,太后端坐榻上恢復了往日高貴的身姿:「若哀家告訴你,淳佳死時亦是完璧之身呢?」

    一句話宛如驚雷,震得楚珩溪動彈不得。

    然而太后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只繼續說道:「溪兒你不是最瞭解你的皇兄嗎?那你倒是說說,依你皇兄這般性子,若是真愛上一個女子,又該如何?」

    聽聞此言,楚珩溪竟是無言以對,淳兒在宮裡那麼久,又得盛寵,怎麼會……

    許是察覺到楚珩溪的動搖,太后繼而又道:「沒有什麼盛寵可言,只因得那是你喜歡的女子,他便要一併奪了去,就連這江山亦是如此!」

    「母后不必再說了!」楚珩溪厲聲打斷太后的話:「兒臣不會相信母后所言!」

    「好!你若不信哀家所言,大可尋機去問問皇后。當日此事,皇后亦是知曉。以你與落蘭幼時的情誼,她可會騙你?」太后沉沉說罷,便長歎了一口氣,閉目不言。

    半晌後,她聽到楚珩溪拖著踉蹌的步伐緩緩行出了玉慈宮。

    雲竹這才從殿外急急入內,憂心的說道:「太后何必動這麼大的怒?奴婢瞧著王爺的臉色都變了……」

    太后將手抵在額頭,輕揉片刻:「哀家將淳佳的事說予他了……」

    聽到這話雲竹也是微微一怔:「太后是不是心急了些……」

    「哀家等了這些年,夠久了!如今他既然要我溪兒死,哀家便容不得他活!」太后緩緩抬起頭,已是狠厲異常。

    雲竹見狀急急跪了下去:「太后三思,如今雲胡許有來犯之勢,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怕江山難保……即便日後王爺他……奴婢也擔心難以應付……」

    「不能再等!」太后果決而斷:「在溪兒出征前,此事必要敲定下來,雲竹,準備了許久,亦是在此一搏,你可有所覺悟?」

    雲竹跪在太后面前,直起身子,看向太后,十分堅定的回應道:「奴婢定當誓死追隨!」

    太后緩緩點頭:「哀家果然沒有白疼你這些年!」示意雲竹起身,太后又輕聲叮囑:「良貴人要仔細盯住了!璃容華雖是個審時度勢的聰明人,只可惜肚子太不爭

    氣!好在還有良貴人這麼個妹妹,竟又能與淳佳扯上幾分關係,哀家瞧著皇上寵她寵得緊,似是不同以往。料不準,她才真正是皇帝的軟肋,更不必說她腹中那孩子。尋了機會,是該叫她知道淳佳的事了……」

    雲竹眸中精光一輪,沉聲應道:「奴婢遵旨……」

    話音剛落,便聽得殿外傳報:「皇后到……」

    但見皇后著了一襲靛青鸞衣緩緩入內,側身福禮:「臣妾給太后請安……」

    太后點點頭,示意皇后起身落座,但聽得皇后柔聲問道:「太后急著召臣妾來,不知有何要事?」隨即她故作疑惑的問道:「臣妾方才瞧見三王爺離去,臉色難看的緊?難道是三王爺惹得太后動氣了?」

    「哀家今日叫你來,是有一事相求……」太后執了皇后的手,輕撫說道。

    皇后微微一頓,只道一聲:「太后言重了。」

    太后也不理會她的驚詫,只繼續說道:「皇上今日封了溪兒為北征大將軍,若是雲胡有異動,只怕溪兒又要奔赴沙場!」說到這兒,太后眼眶竟也是微微泛紅。

    見此情形,皇后急忙道:「王爺才從昌周回京沒多少時日,怎得又要……」

    太后哀歎一聲:「哀家知道後宮不得干政,可哀家老了,自然希望孩兒承歡膝下,皇帝自有他的打算和安排,如今哀家卻也是拉不下這張臉來去求皇帝,只得尋你來想想法子……」

    皇后聞聽此言,略略沉吟片刻便道:「或許有更好的北征將才,若是臣妾的父親向皇上進言,或許能有所轉圜……」

    太后點點頭,輕拍著皇后手背,淺笑道:「還是皇后貼心……明相是有功之臣,又追隨先帝多年,他的話,皇上一定會聽的……」

    皇后溫柔一笑:「承蒙太后恩典,能為太后盡一份綿薄之力,是明氏一族的榮幸……」

    「唉!」太后聞聽輕歎一口氣道:「只是哀家疼惜你,在皇上身邊這麼久,也沒有兒女承歡,以色相侍,總是淺短。皇上再怎麼疼惜你,依舊擋不住後宮的流言蜚語。終歸,孩子才是依靠……」

    「太后的話,臣妾銘記在心。只是這些時日皇上政事繁忙,已許久不曾來過清寧宮了……」說著,皇后微微垂首,臉上似是一片失落之色。

    「你這孩子啊……終歸還是太心軟……」太后輕然歎息:「雲竹,吩咐御膳房備的點心可做好了?」

    「回太后,已經備好了……」雲竹輕聲應著,便喚了人提了食盒入內,她接過食盒放於太后面前。太后便將食盒輕輕一推,柔聲道:「這些都是皇上愛吃的點心,還有一碗解暑的百合綠豆粥。哀家本打算送去南薰殿的書房,既然你來了,就替哀家走這一趟吧……」

    皇后溫順垂目,輕然應道:「是……」

    見皇后行禮離去,雲竹則看向太后道:「太后這個節骨眼上叫皇后去南薰殿有何用意?」

    太后拿起桌上的墨玉佛珠在手中捻轉:「皇后性子雖是綿軟了些,卻不傻。你當她為何要對哀家言聽計從?想當年先帝在位,明氏一族的興榮,自是與哀家步步榮升密不可分。她明落蘭能嫁於皇帝,如今母儀天下,也是哀家的功勞。哀家有意栽培她,誰知她竟是這般膽小怕事的性子,也不曾誕下皇子公主,倒叫哀家當年的打算全盤落空。如今只能做此用,哀家卻還要為她做打算。皇上既不待見她,總是要尋了時機,叫她在皇上跟前侍候著。皇后貌美,哀家不信,皇上能無動於衷。不過是後宮那些個妃嬪們,擋了皇帝的眼罷了……明氏一族在朝中的根基越穩,哀家的勝算就越大……」

    聽到這兒,雲竹唇角綻出一絲笑意:「太后聖明……」

    然而太后朝著殿前看去,卻忍不住輕聲歎息道:「只是若要讓她殉葬,終究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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