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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風起雲湧生死決(三) 文 / 染洛蕁

    宮婢的話語一落,嶼箏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而一側的方筠亦是大吃一驚的模樣,她帶著些許探尋的視線看向嶼箏,卻見嶼箏同樣疑惑地搖搖頭。

    顯然皇上與皇后也並未料到此事,琴月軒中即時沉靜一片,連嶼璃也不由得止了哭泣,渾身顫抖地朝著嶼箏投來怨懟的視線。

    半晌之後,還是皇上先開了口,聲音沉鬱至極:「這甜湯是邀月軒送去的?」

    但見那宮婢伏低了身子,急急應道:「回皇上,奴婢不敢妄言。邀月軒的芷宛送了甜湯給我家小主,小主知璃容華有身孕在身,又喜吃甜食。便將甜湯送到了琴月軒……小主私心想著,箏順常那裡熬製的甜湯,想必會更合璃容華的胃口……」

    隨著宮婢的話,皇上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片刻之後,他抬頭看向跪在琴月軒中的一眾嬪妃,隨即將視線落定在最遠處的嶼箏身上。

    「箏順常,這是怎麼回事?」楚珩沐冷冷問道,他強壓著心頭的怒火,一遍遍暗自說服自己,不會是她……怎麼可能是她……

    但見嶼箏抬頭,迎上皇上探尋的視線,一字一頓地應道:「回皇上,臣妾確不知情……」

    「怎會不知情?這甜湯是不是你派人送去逸和軒的?」楚珩沐聽到嶼箏這話,怒意便有幾分難以抑制。

    自他登基後,後宮本不充實,這些年又因得與太后周旋而「獨寵」淳佳,故而膝下無出。綺貴嬪有了身孕時,他是那般欣喜若狂,可礙於別人眼中所見的假象,他也只能佯裝平靜。畢竟昔日的寵妃是淑妃淳佳而非綺貴嬪。

    可到頭來,綺貴嬪的孩子卻沒能保住。這便讓楚珩沐愈發看重嶼璃腹中的龍嗣,卻不料依舊是留不住……

    楚珩沐知道,龍嗣的夭折,與後宮妃嬪間的爭寵固然密不可分。可是他更清楚,將後宮這些妒忌之心牢牢掌控在手中,並加以利用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太后。她不希望自己的血脈延承。

    失了綺貴嬪的孩子,楚珩沐是多希望璃容華腹中骨肉的安然降臨。可楚珩沐卻怎麼也沒想到,璃容華滑胎之事竟與嶼箏扯上了關係。

    許是見他盛怒,一側的皇后則柔聲開口道:「皇上,臣妾瞧著這事蹊蹺。璃容華與箏順常姐妹情深,想來也不會下如此的毒手。況且,即便這甜湯是箏順常命人送往逸和軒,可再往琴月軒來,總歸也是假手於人。想必也不能僅憑這奴才短短幾句,便問罪了箏順常……」

    原本因得此事而暗自竊喜的嘉妃和蓉嬪,看到平日柔弱寡言的皇后竟破天荒地替箏順常開口求情,二人心中的竊喜不免瞬間消散。蓉嬪自是沉不住性子的人,免不了微微側頭,朝著嶼箏冷哼一聲。

    聽到皇后這般說,楚珩沐緊皺的眉頭稍顯舒緩,心中的怒氣也是散去不少。不免心下自責,痛失兩子,竟讓自己被怒氣沖昏了頭,怎得這般就疑心起嶼箏來。於是輕舒了一口氣,仍是板了臉色道:「皇后言之有理,此事還需徹查。謹德……將邀月軒徹查一番,至於那些個奴才們,都問個仔細。倘若有人真敢動了手腳,朕絕不姑息……」

    謹德朝著跪在地上的箏順常瞥去一眼,便垂首道:「奴才遵旨……」說著,便匆匆離開琴月軒,奉旨行事去了。

    待心緒稍顯平靜,楚珩沐才對著跪在地上的眾妃嬪淡淡說道:「都起來吧……」

    嘉妃和蓉嬪起身落座,臉色訕訕地輕揉著酸痛的膝蓋,不免看向最末端落座的嶼箏。本以為今日能看一場好戲,誰知竟被皇后三言兩語便化解開來,倒真是掃興的很。但依舊沉了性子,侯在琴月軒。一是皇上在此,不敢擅自離去。二則是待謹德歸來,看看情形再說。

    此刻的嶼箏,雖是面色如常的落座,心裡卻是十分焦急。她本以為此番是尉香盈著了道,卻不料風頭一轉,竟徑直指向了自己。看著跪在皇上腳邊,臉色蒼白的尉香盈,嶼箏忽而明白姐姐嶼璃當日的請邀倒是為何,賞玩百蝶籠不過是借口,許是會對穆心越下手亦是嶼箏多想。那日的請邀只有一個目的,便是拉攏尉香盈,其他人不過是些蒙蔽的幌子罷了。依今日的情形看來,璃容華這一招行的是十分穩妥。

    而這也恰恰是嶼箏最擔心的,既是要刻意陷害自己,璃容華和尉香盈必不會只做到這步便罷休,只怕早已在邀月軒安排妥當,只等著皇上下旨去搜。到時候,自己便是有千百張嘴也分辨不清。

    看向床榻上還在佯裝悲痛的嶼璃,嶼箏不免看向郁心。自姐姐嶼璃有孕,一直由郁心司藥,她既早已探出嶼璃假孕,想必應該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只是不知倘若之後自己當真身陷囹圄,郁心又會不會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出手相助。畢竟假孕之事非同尋常,皇上是不可能僅憑片面之詞,便信了她的……

    正當嶼箏憂心之時,卻聽得先前為璃容華安胎的太醫鄒濟略帶驚異向皇上奏稟:「方纔微臣入琴月軒,便嗅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異香之氣。孕中女子慎用香料,未知璃容華殿中,所用何香?」

    林凜聞聽,疑惑地搖搖頭道:「自小主有了身孕之後,琴月軒便不曾用過什麼香料……」

    「這便怪了……」鄒濟納悶:「分明是有不易察覺地香氣……」

    只見皇上神色一凜,便甕聲吩咐道:「給朕找出來!」話語一落,便見琴月軒中的宮婢太監四處翻找起來。

    頓時座中妃嬪人心惶惶,四處張望,未知又會發生些什麼。

    嶼箏則定定看向在床榻邊嗅尋的太醫鄒濟,看情形,這人便是嶼璃買通的太醫。從她假孕直至小產,若非有鄒濟相助,恐怕不會那般順利。可恰恰也瞧得出,這鄒濟深得聖心,若非如此,皇上也不會將嶼璃姐姐的身子交給鄒濟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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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如今他又突然提起什麼麝香之物,只怕也不是隨口說說。必定是嶼璃這連環套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今日,嶼璃當真是打定了主意,要置自己於死地吧……

    一如嶼箏所料,就在鄒濟一臉沉肅地尋找麝香的味源時,侯在床榻邊的林凜端了藥碗走上前去,便輕聲道:「小主,要熬好了,奴婢服侍您用下吧……」

    楚珩沐伸手一攔,接過藥碗道:「朕來……」

    看著皇上小心翼翼地吹去湯藥的燙熱,緩緩送至嶼璃唇邊,嶼箏的心不免輕輕一抽。如此體貼溫柔的皇上,似曾相見。看向端坐在皇后身側的綺貴嬪,此時亦是若有所思地朝著自己投來視線,嶼箏的心裡不免覺得淒涼。

    安慰綺貴嬪的話說的順口,倒頭來卻難以慰藉自己。然而卻當真一語成讖,在這宮裡,要求一人之心而白首不離,的確是她白嶼箏癡心妄想了。

    於是冷眼瞧著皇上將藥送至嶼璃姐姐的唇邊,卻見嶼璃抬手攔擋:「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這般疼惜……是臣妾無能,沒有保護好皇上的孩子……」

    楚珩沐剛要開口安慰,卻聽得太醫鄒濟驚叫一聲:「璃容華切莫亂動……」說著便將手探向嶼璃的腕間。

    只順勢一眼,嶼箏便覺得五雷轟頂。嶼璃的腕上破天荒地戴著一對翡翠鐲子,瞧那成色和模樣,竟是當日自己送來的鐲子。

    琴月軒中,眾嬪妃屏氣凝神,看著林凜從璃容華腕上褪下那對鐲子,交到太醫鄒濟手中。鄒濟將鐲子捧至面前,仔細一嗅,又閉上眼回味片刻,便急急跪倒在皇上身邊:「回皇上,這鐲子浸過麝香……」

    「什麼?!」楚珩沐瞪大了眼睛,看向淋漓,厲聲喝道:「浸過麝香的鐲子竟也敢讓璃容華佩戴!」

    但見林凜急急跪倒在地,高聲叫道:「皇上明鑒,這鐲子是箏順常送來的……」

    皇后眉頭微微一挑,心中已是起了幾分冷笑:又是箏順常,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楚珩沐聞聽,將藥碗遞給林凜,忽而從榻上起身,向前行了幾步站定,便看向嶼箏道:「箏順常難道就沒什麼要說的?」

    方筠見此情形,帶著幾分探尋看向嶼箏,她自是不相信此事是嶼箏所為。可這般拙劣的嫁禍,未免也太可笑了。只是佩戴著一對翡翠鐲子,便要問了嶼箏的罪嗎?

    但見嶼箏款款起身,走到正中,緩緩拂禮,冷著臉色應道:「回皇上,這鐲子的確是臣妾送來的……」

    話語一落,滿座皆驚。而蓉嬪的臉上不自知地浮起一絲冷笑:白嶼箏,本嬪倒要瞧瞧你怎麼說個清楚。

    楚珩沐強壓著要發作的怒火,看著面色冷然的嶼箏,沉聲道:「你承認了?」

    但見嶼箏抬起頭,眸中含了幾分譏誚地笑意道:「皇上要臣妾承認什麼?這鐲子的確是臣妾送來的沒錯,可它本屬於臣妾母家府中的二夫人。出府時,這對鐲子是她當著臣妾父親的面贈予臣妾的。前些時日,臣妾聞聽姐姐有喜,想著這對鐲子也算是個念想,便送到了姐姐這裡。如若說臣妾有謀害龍嗣之心,大可不必做的如此明目張膽才是。更何況,這鐲子本是二夫人贈予臣妾,若說浸了麝香……」說到這兒,嶼箏眸色冷厲地朝著嶼璃看去一眼:「只怕也是衝著臣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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