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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步步皆驚迷霧顯(二十四) 文 / 染洛蕁

    嶼箏剛回到沐晨樓不多時,便聽得殿外通傳。

    示意芷宛一併前去迎駕,卻見皇上一臉怒氣地徑直入得沐晨樓。

    嶼箏驚詫,看向隨後匆匆行入的謹德低聲道:「德公公,皇上這是怎麼了……」

    謹德壓低了聲,陪了幾分小心的神色:「皇上今兒有心事,箏順常還是小心侍候著吧……」

    嶼箏聞聽,便急急入得屋內,但聽得皇上沉聲吩咐謹德備酒。

    待謹德備了酒,皇上繼續說道:「今日朕與箏順常要好好說說話,沒有朕的准許,誰都不得擅入。」

    謹德見狀,趕忙躬身道:「皇上,奴才在這兒伺候著……」

    「不必……」皇上聲音多了幾分陰鷙。見此情形,謹德不敢多言,忙招呼了芷宛和其他幾個宮婢退了出去。

    嶼箏拿過桌上的酒盞,緩緩斟滿,便道:「皇上想吃什麼?臣妾去備著……」

    不料皇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你哪裡都別去,就坐下來陪朕喝酒……」聽到皇上這樣說,嶼箏自是不敢怠慢,也給自己斟滿了酒,便端起酒盞,柔聲道:「臣妾敬皇上……」

    楚珩沐見嶼箏這般,也不多言,只管端了酒盞一飲而盡。餘光一瞥,但見清酒入喉,嶼箏的臉上頓時飛起一片紅霞,便也知她不勝酒力。

    連飲幾杯,嶼箏只覺酒入喉中,帶著灼燒沁入心脾,整個人便有些軟綿綿地提不起力來,卻見皇上仍示意她飲下,她只得輕聲推辭:「臣妾不勝酒力……」

    孰不知酒醺微醉的模樣落在楚珩沐的眼裡,生生勾起了一團烈火。楚珩沐起身,忽然將坐在椅上的嶼箏攔腰抱起,便往床榻邊行去。

    嶼箏大驚,急忙要掙脫,卻發現渾身一絲氣力也無。只得急聲道:「皇上!」不料楚珩沐將她攬緊,酒香從他唇齒間溢出,輕輕拂過嶼箏的臉:「喚朕的名字……」

    隨即,嶼箏便被楚珩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而殿外,原本明麗晴朗的天,竟不知何時從天邊捲起片片沉重烏雲,一聲春雷炸響,驚動天地萬物。厲風吹拂,殿外樹葉嘩嘩作響。天光昏暗,殿內漸漸沉鬱。

    「皇上,方至申時……」嶼箏急聲提醒皇上,總不能在白日裡就侍寢。

    不料,楚珩沐只側身落下帷幔,俯在嶼箏耳邊道:「申時又如何?朕要寵幸你,還分什麼時辰……」

    嶼箏心悸,拼盡氣力掙扎著:「皇上在飛霜殿告訴過臣妾,皇上說過會等……」

    楚珩沐狠狠咬在嶼箏唇上厲聲道:「彼時朕願等,可此時,朕要你真正成為朕的女人!」說著,楚珩沐手中的動作也變得粗暴起來。

    即便嶼箏掙扎,可不勝酒力的她絲毫沒有氣力阻止皇上。但見皇上一貫冷冽的眸中仿似燃了火焰,嶼箏只感覺絕望之感深深襲來。她恐懼,害怕,眼前的男子忽然變得陌生。

    那個在飛霜殿裡寵溺地說她還是孩子般心性的皇上,那個在花樹下柔笑著伸出手說你把朕當做蝴蝶的皇上,那個在邀月軒與她品茗對弈的皇上,此刻都已不見。晃動在嶼箏眼前的只有一雙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雙眸,如刀如獸。

    屋外忽然落下瓢潑大雨,夾雜著沐晨樓中衣帛撕裂的聲音、嶼箏低聲哀求的聲音。候在殿外廊簷下的謹德和芷宛,將這些聲音一併納入耳中。謹德神情沉肅,芷宛卻滿臉驚訝。她不明白,那般寵愛著小主的皇上今日是怎麼了?而殿中小主那拚命壓抑卻哀求的聲音又是為何?

    芷宛難以忍受,她不知此時的小主到底在經歷這什麼。然而這落下的大雨,應喝著殿中的聲音,卻讓她聽得格外揪心。急急側身,素手剛剛搭上殿門,便聽得一側的謹德沉聲道:「可想好了,此時入殿,莫說是你,只怕連你家小主也會性命不保……」

    一瞬間,芷宛眼中淚水奪眶而出,轉身跪在謹德腳邊哀求道:「德公公,你想想法子,小主這聲音不對啊……」

    謹德嘴角動了動,便緩緩閉上了眼睛,微微揚起頭,低聲道:「今日,你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只有這樣才算是保全了你家小主,明白嗎?」

    芷宛知道,殿內的男子是當今聖上,他做出的一切決定都是不可違逆的。可明明是那般寵愛小主,又為何要這樣待她?芷宛不明白,只跪在冰冷的地上,緊緊攥住了衣衫,骨節發白,耳邊不斷傳來殿內的聲響,任由眼淚無聲滴落在衣衫裡……

    而殿內,嶼箏用力將楚珩沐抵住,便掙扎著仰起頭:「皇上!臣妾求皇上!至少不是此時!」

    不料,楚珩沐忽而抬手捏住嶼箏的下頜,眸中竟閃過一絲殺氣:「求朕?朕倒是想知道,你這般抗拒,是不是因為楚珩溪!!」

    話語一落,楚珩沐重重甩開嶼箏,嶼箏跌撞在枕上,頓時覺得有些暈眩。

    楚珩溪!嶼箏大吃一驚。今日與王爺湖心亭偶遇,未料竟盡數被皇上看在眼中。

    心中驚詫不已,嶼箏卻瞬間明白,皇上今日這般反常到底為何。但她猜不出皇上知道多少,以此時的情形來看,只怕不僅僅是亭中之事這般簡單。腦中靈光一閃,便不由想到了玉水閣的事,頓時冷汗從嶼箏額上密密滲出。

    只怕皇上誤以為她與王爺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這樣一來,便也可以解釋為何他會這般生氣。貴為天子,自是不允許後宮嬪妃有絲毫異心。

    即便如此,嶼箏仍舊極力否認:「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

    嶼箏知道,皇上的猜忌並非全

    然沒有道理,她雖與王爺沒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可有一雙眼眸曾在細雨濛濛中,深植她心,難以抹去。這也許正是她始終抗拒皇上的原因。

    可嶼箏也很清楚,她沒有別的選擇。壓制著她的男子是皇上,而她是他的嬪妃。越來越劇烈的絕望感襲來,嶼箏終是放棄了掙扎,侍寢,本就是身為嬪妃該做的。

    當皇上情動著在耳邊低喚她的名字,痛楚宛如利劍貫穿她的身體,嶼箏只覺得眼前有什麼漸漸覆蓋,再也看不清楚……

    殿外,芷宛跪在地上,而謹德則神情沉重。他總覺得,一貫冷靜的皇上未免太過反常,箏順常到底緣何留在他身邊,謹德十分清楚,可為何今日皇上偏偏動了怒,竟還做出這樣一反常態的事來。即便是當年的淳儀皇貴妃,也不曾讓皇上這般亂過心緒。想到這裡,謹德忽然覺得,這白嶼箏只怕是讓皇上真真兒動了心思……

    大雨潑灑而下,天幕沉鬱仿若黃昏,謹德暗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而此時,在碧縈殿中,明落蘭站在廊下,看風雨大作。殿院中,幾個太監匆匆奔走,將那些開的正好的牡丹一一遮蔽起來,以免受到風雨璀璨。

    芙沅在殿內燃了香粉,便走到皇后身邊道:「皇后娘娘……晚膳該備些什麼?香爐中的香照舊換做沉息香可好?奴婢都帶來了……」

    沉息香,是皇后獨愛之香,燃點之後,能讓人平心靜神,漸入深眠。只是這香平日裡是不燃的,獨獨皇上來的時候,娘娘便要她點燃此香。

    久而久之,芙沅便也明白皇后並不願為皇上綿延子嗣,可這後宮之中,若沒了子嗣,又該如何立足,況且太后也催得緊。

    芙沅曾問過皇后的意思,不料皇后卻冷冷一笑道:「你當真以為太后會希望本宮誕下子嗣?只怕會和綺貴嬪一般。即便本宮保住了孩子,又怎知日後會置他於何種險境?更何況,本宮從未想過這件事……」

    思及舊日往事,芙沅不免在心中暗歎。這後宮中的諸位妃嬪有哪個不覬覦皇后之位?可偏偏身在其位的女子,卻是絲毫都不在乎。宮中皆言若不得皇上恩寵便活得艱辛,可芙沅覺得,皇后娘娘才是這後宮最苦之人。她的心被自己禁錮著,分毫動彈不得……

    「不必了……」皇后開口,打斷了芙沅的思緒。

    芙沅有些疑惑地看向皇后,卻見她遙望著院中的牡丹,如釋重負地說道:「皇上應當會去沐晨樓……」

    沐晨樓……芙沅的眼前晃過箏順常的身影。盈盈而立,清水芙蓉,梨渦淺笑,百媚暗生。芙沅在宮裡這麼久,見過美人無數,也深知她們美得曼妙,各有不同。然而如箏順常這般,分明美的不可方物,卻不自知的女子,當真少之又少。在眾嬪妃想方設法爭搶榮寵的後宮裡,她美得就像玉湖中盈盈**的一株芙蕖。

    而這樣的女子,芙沅的印象中也只有一位,那便是錦香殿的淳娘娘了……

    「皇后娘娘……」芙沅輕聲喚道,想說出心中所想。

    卻不料被皇后打斷:「淳佳……你也覺得她與淳佳很像吧……」

    芙沅一驚,不曾想被皇后看出了心中所想,忙道:「奴婢不敢妄言……」

    皇后淡淡一笑,從廊下伸出帶著金箔護甲的纖纖素手,潑灑而下的大雨擊打著她的白皙膚夷,護甲尖梢漸漸沉積著雨水,她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便道:「本宮只願她不會是第二個淳佳……」

    雨勢綿綿,芙沅看著立於廊下的皇后,一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奉仙髻上的金鳳步搖和千層牡丹更顯雍容華貴。可偏偏是那樣一個寂寥的身影,彷彿這世間只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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