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意驟改入宮闈(四) 文 / 染洛蕁
從桃音的手中接過濕漉漉的傘,嶼箏緩步朝著碧桐院行去。從樹葉上落下的水滴,輕然掉落在地面的水窪中,緩緩漾出一小片漣漪。嶼沁所居的碧桐院並無花朵盛開,只有樹木挺立,在大雨之後變得更加蔥鬱。
然而細心的嶼箏卻察覺到,樹木蒼隴中,有一處掩映著不易察覺的杜鵑花株,此時早已過了花期,只剩繁盛綠葉入眼沁心。
嶼箏捧著傘朝著書房行去,卻遠遠瞧見打開的軒窗後,哥哥嶼沁似乎已經換下了濕衣,側身負手而立,但神色卻帶著幾分盛怒。嶼箏不明所以,卻因屋中傳來的聲音而停下了腳步。那是嶼璃的聲音:「哥哥走的這些日子,可知娘有多掛心?可你呢?竟然一回府便去了清幽閣?我倒想知道,嶼箏那丫頭有什麼好?竟然能讓哥哥對自己的娘和親妹妹棄之不顧,卻將一個野種時時放在心上!」
聽到嶼璃這般刺耳的話語,嶼箏不免身形一晃,但見嶼沁緩緩朝前行了幾步,軒窗後的身影便倏忽不見。可隨即一個響亮的耳光聲卻從書房內傳了出來,嶼沁的聲音沉沉響起,不似平日的溫柔,顯得十分沉冷:「嶼璃,她也是你的妹妹,我不准你再這樣說她……」
嶼箏十分震驚,她從不知道,一向對自己溫柔淺笑的哥哥竟也有這般盛怒沉冷的時候。儘管對哥哥出手打了嶼璃感到驚訝,但卻也因他維護著自己感動不已。
片刻之後,書房內傳來嶼璃帶著哭腔的聲音:「你打我,你竟然為了她打我。我才是你的親妹妹!」彷彿只是一瞬間,嶼璃失態的聲音便收斂了起來,她的話語中帶著涼薄,帶著冷嗤:「江素問再疼惜你,你也不會是她的兒子。你的身上注定流著和我一樣的血脈,娘的名分一日不正,你便不是,也永遠不會是白府的嫡子!」
聽到這話,嶼箏急急藏身於樹後,不出所料,嶼璃從書房衝出,重重地摔上屋門,便捂著一側臉頰,急匆匆地離開了碧桐院。嶼箏看的清楚,儘管她眼中隱隱含淚,然而神色中卻是氣怒和憤恨更多……
嶼箏從樹後走出,望著碧桐院的院門發怔。卻聽見身後傳來啞啞之聲,回過神轉頭看去,卻見書房廊簷下的鳥籠裡,一隻烏黑油亮的八哥正瞪著溜圓的小眼睛,左右扭著腦袋。
被八哥機敏的模樣吸引,嶼箏不由得朝著廊簷下行去,伸出手去逗弄它,卻聽那八哥學舌:「夫人來了!夫人來了!」
嶼箏大驚,還未回過神,方才緊閉的書房門「彭」的一聲打開,嶼沁急匆匆地衝了出來。嶼箏看向他,卻察覺到他臉上的欣喜和幾乎奪眶而出的淚,在見到自己的一瞬,募然收斂。
「嶼箏……」他開口輕喚,已全然沒有了方纔的失態。只是斂了神色道:「你怎麼來了?」
嶼箏微微一笑,抬手道:「哥哥將傘落在了我那裡,所以送來……」說罷她將傘立在屋門前,又指了指籠中那只八哥:「不曾想它倒叫了起來……娘親她……許是常來這裡吧……」
「是啊……」嶼沁抬頭看向那只八哥,彷彿陷入回憶之中。
嶼箏怔怔地看著他,一襲月白長衫,冠發風儀,身形挺拔,眉宇間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慼,讓嶼箏的心中五味陳雜。娘親一定很疼愛嶼沁哥哥,若不然,他又怎會這般神傷。只歎息,自己沒有這樣的命,能承歡母親膝下。
片刻之後,嶼沁緩緩開口道:「幼時我頑皮,並不能專注於書卷,母親便常來書房伴讀。起初我十分不情願,可漸漸發現,只要她的眼睛注視著我,我便無法有一絲一毫的倦怠……」
嶼箏期許著哥哥能多說一些關於娘親的事,卻不料青槐急急入內道:「少爺,安大人派人來,要您回書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