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意驟改入宮闈(二) 文 / 染洛蕁
捲了書信,嶼箏看見青蘭略帶倦容的從廊下走來。這幾日,她的傷勢癒合的緩慢,背上留下了蜈蚣一般細長猙獰的疤痕。嶼箏每日執意要親自上藥,青蘭拗不過她,只得應允。
然而每每塗抹藥膏的時候,嶼箏的心中除了心疼青蘭,更是心疼桃音。桃音自幼跟著她在允光長大,姑母待她亦是不薄。嶼箏與她相差無幾,說起來是主僕情分,可也似姐妹一般相伴。這些年來,並不曾讓桃音受過絲毫的委屈,更不用提皮肉之苦了。一個女兒家,背上留著這樣醜陋的傷痕,卻總是笑臉相迎,絕口不提,嶼箏知道,為了自己,桃音和子桐亦在暗暗盡著心力,不讓她擔憂。
「青蘭姑姑,怎麼不歇著?」嶼箏迎上去,輕聲說道。
青蘭低咳了幾聲,背上的傷口被撕扯地疼痛:「方纔聽冬雲說,二小姐見到袁大人了?」
桃音聞聽,氣得跺腳:「這多嘴的丫頭,定又和容兒她們在嚼舌根了!」
嶼箏微微一笑,回應青蘭:「見過了。」
「可是為二小姐而來?」青蘭眉頭緊皺,神情焦灼。
嶼箏略一思量便道:「許是吧……不過看樣子,他對嶼璃姐姐似乎更在意些……」
「那便好!那便好!」青蘭鬆了一口氣,復又連聲歎道:「被袁大人帶入宮的女子,沒幾個是心甘情願的,即便是得到皇上的寵幸,也不過是夕顏一盛,有今日無明朝啊……」
嶼箏坐在廊下,久久沉默不語。青蘭姑姑口中有朝無夕的時日,遲早也會落在自己頭上,即便不是以花鳥使之途入宮,採選一事,她定也逃脫不了……
「小姐,這袁大人到底什麼來頭?」桃音疑惑。
卻聽得一個聲音朗然響起:「還能是什麼來頭,作惡多端的太監罷了!」
這一聲來的犀利而直接,廊下的三人不由得一同循聲看去。雨落盡頭,湘妃竹下,一襲青衫,撐傘而立,面色疲憊,笑容卻清淺,不是嶼沁又是誰?
「哥哥!」嶼箏驚喜,顧不得還在潑落的大雨,提起裙裾便匆匆跑進了雨中。嶼沁微微含笑,便見嶼箏像個孩子般的撲了過來,撞掉了他手中的傘,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不肯起身。
嶼沁輕柔環住她,感覺到嶼箏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於是打趣地笑道:「又不是孩子,怎麼還興哭起鼻子了?」
桃音急匆匆上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傘,遮在二人頭頂道:「小姐,雨勢這麼大,可別讓嶼沁少爺著涼,快進屋去吧……」
嶼箏透過哥哥微微潮濕的衣衫,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忽然覺得,如果要說白府中有什麼依戀,那便是這個唯一能給她庇護的人,她的哥哥——嶼沁。
悄然抬手抹去奪眶而出的委屈淚水,嶼箏淺笑著抬頭看向嶼沁,輕聲道:「哥哥慣會取笑我,我哪裡哭了?」
嶼沁笑著,與她一起進屋落座。接過青蘭遞來的方巾,略微擦了擦身上的水漬,便看向嶼箏道:「這些時日,可好?」
嶼箏微微一頓,卻反問道:「哥哥不是說要去數月之久,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書院有些事需要處理,安大人急招我回京……」嶼沁接過桃音端來的熱茶,輕輕抿下一口,轉而笑道:「雖只一月有餘,竟似別府年餘,歸來之時,心急如焚……母親那裡,你可去了?」
嶼箏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哥哥口中的母親並非二娘,而是自己的娘親。她點點頭道:「去過了,哥哥打點好了一切,嶼箏感激不盡……」
「你若說這話,便和我見外了不是?」嶼沁微皺眉頭,佯裝有怒,惹得嶼箏掩唇淺笑。
片刻後,嶼沁又道:「袁霏陽是怎麼回事?」
憶起二娘和嶼璃對袁大人畢恭畢敬的神情,又想到方才嶼沁冷聲叱道:「還能什麼來頭,不過是個作惡多端的太監罷了。」嶼箏的心中一凜,隨即應道:「祭奠歸來之時,差點與一輛馬車相撞,我挑起車簾朝外看,不曾想那車裡正是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