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2)無為法 文 / 淡呀淡的光
昏暗的燈下,薩克斯音樂飄蕩在每個角落,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還沒有什麼客人,包箱幾乎沒人訂,大廳裡就只開了幾張台,還是帶著女伴的。
今天算沒戲了,現在做這行也不容易,大街上一片是片的。早幾年一個處女開苞至少也要二萬塊,現在四千加一部手機就可以搞定。那些老闆們也成精了似的,來這就挑三撿四,又不是來找老婆,對不?七九年剛改革開放時,曹虹還在做小姐那會兒全是小姐挑客人,而且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要多神氣就別提有多神氣,現在嘛,市場一飽和經濟就疲軟了。
過了一陣,阿美湊過來問:去不去high?
走吧,走吧,一窩蜂就全散了。
到了酒吧,看門的小伙一邊數人頭,一邊往裡面放人,反正女士免票。做小姐的業餘節目早已不多,反正什麼都是玩剩下了的,用她們的話說,在這裡面發洩一下也不錯,順便逗逗那些小男孩,碰到自己也喜歡的,要帶著出去就跟他走,現在這社會,誰玩誰呀?
不一會,她們就和一群本地爛崽打得火熱。到十二點,阿琪有點累了,想著回去,就去叫阿美。阿美嗑了藥,正在興頭上,一邊甩著頭一邊示意叫她先走。一直陪著阿琪跳舞的那染黃頭髮的小子過來拉她別走,被她凜然拒絕。
出門後,半天沒打到車。已經到了冬天,廣東雖然說是四季如春,這幾天氣溫也突然反差很大,外面開始下著毛毛細雨。阿琪把衣領豎起,把大半個腦袋埋了進去。走不遠,路邊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到面前,她嚇了一大跳。不許喊,把錢拿出來!一中年男子惡狠狠的說。
該死,阿琪暗暗叫苦,瞟了瞟四周,鬼影子也沒見著一個。就這麼多了,阿琪把身上的錢拿出來,然後把兜翻轉給他看,心平氣和對他說。
他順勢在阿琪胸前一扯,把吊在脖子上的手機搶了過去。不許喊!他再次警告說。不會,不會,阿琪連忙點頭。
男人掉頭就走。沒走多遠,阿琪想了想,又追了上去。他臉上出現一絲驚慌,更多的是詫異。
電話卡還我吧,你拿著也沒用,阿琪連忙解釋著。他怔了半天,然後笑了笑,把卡取下來遞給阿琪。謝謝,謝謝,阿琪一臉感激。
我tmd被人打劫了!阿琪尖叫著,一邊拍打著同住一層樓的每張門,一臉氣急敗壞喊她們的名字。
人沒事吧?曹虹穿著睡衣出來問。沒事,阿琪說。
沒事就好,我們出來只是求財,她把煙放嘴裡點燃,然後遞給阿琪。可也太囂張了,就大街上,就怎麼沒人出來管一管!阿琪狠狠抽了幾口,人也心平氣和起來。
算了,快過年了,現在都不容易,你以為就想搶你呀!曹虹笑。
帶個男朋友吧,像我那位,高興時給他買件衣服給點零用錢什麼的,不高興時就把他關外面,門都不讓進,男人除了抽點煙喝點酒,一個月也花不了你多少錢,壯個膽可以了,就當多個伴,阿紅一邊插嘴說。
丑點沒關係了,長得帥的就不行!曹虹立刻接話道。
做小姐這行有三大禁忌:吸毒,貼小白臉,濫賭。只要沾上一點,這輩子準得玩完。
她們說的也無不道理,現在外面的確也亂得很,她們養的那批重慶仔,每次要有事只要打個電話來,就屁股上插著刀出去,別提有多放心。
其實,阿琪頭前也找了一個,老鄉老鄉什麼的認識的。整一小男孩,搬進和阿琪住後,什麼也不懂,居然還要阿琪帶小dd一樣照看著他。後來阿琪一心煩,就給他一千塊打發他走人了,說也好笑,上火車時,他還抱著阿琪一個勁的哭。
嗯,找個,可我還是得找個自己喜歡的。不然的話看著就彆扭,呆一房間還不更礙手礙腳?阿琪想了想後認真說。
你喜歡?切,省省吧!所有人全一臉不屑。
——這些事情,都是阿琪後來和我確定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時說給我聽的。
也就是說我已經接受她做小姐這個事實以後。
回望的道路上總是驚心動魄的——
那一年的冬天很長,我借了很多朋友的錢,並欠了高利貸,以至上門追討。我父母動用了他們大部分的積蓄和關係,最後才使事情不了了之,為此,我無地自容——
客運小巴在這個城區穿行著,我瞇著眼坐著打盹,脖子上圍系有著高領毛衣,很快,我額頭上就有了密密一層汗珠。醒來時,阿琪對著窗口正看著外面,風吹動著她的長髮,年輕並且生動。我伸過手去,捏了捏她臉蛋,她回過頭來,對我莞爾一笑——
我們的著裝明顯與旁邊的人有著季節不同,而這個時候,內地中部地區還是嚴冬,廣東人說他們從來沒見過下雪,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一輩子的奢望——
在路邊我們下了車,這個地方我依稀記得來過,不過由以前的一條黃泥巴小道變成了如今寬敞的大馬路。我買了兩瓶冰礦泉水,遞給阿琪時,她示意不要,急灌一氣後,我用它淋了頭髮——
阿琪給以前的同事打了電話,不是已經停機就是空號。她去了上過班的酒店,也是物是人非——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忽然刮起一陣風,很快顆粒般的雨點就直打落下來。我把行李箱扛在肩上狂奔,然後跑到一處人少空閒的屋簷下大口喘著氣——
馬路對面,阿琪左顧右盼在尋覓我的蹤影,一臉急切。我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她似乎沒有聽見——
很快,在雨中,我模糊了她的樣子-
r/>-我找了一間路邊的旅店,十二塊一晚。交了三天的錢後,我回房間一臉壞笑把褲袋掏給阿琪看,然後把五元塞在她手裡叫她去吃飯。我不餓,你留著給自己買包煙,她衝我笑了笑,繼續有條不紊在臉上打著粉底,很快,鏡子裡面的人開始變得漂亮——
乖乖在這等我,最後她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就出了門,高跟鞋在門後消失後,我關了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躺在床上,使勁睜大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旅店下來不遠,是一大片林立的工業區,來往穿著各色廠服的打工仔妹把這條街道變得臃腫——
我花了一塊錢在街邊買了兩個芝麻烙餅,吃著感覺很香。一家小型放映廳外面擺放著的音響喊得聲斯力竭,廣告牌上面的圖字內容充斥和堆滿著色情和暴力,觸目驚心——
回房後,扔下幾個空啤酒瓶和滿地的煙蒂,我酣然入睡。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蚊子的輪番襲擊中,我霍然驚醒。樓梯處響起了高跟鞋聲,在門口後卻躇蹉不前,我把門拉開,是阿琪。她對我歉意的笑了笑,表示想去髮廊再碰下運氣時,被我斷然拒絕——
如果只是為了一百塊錢而讓她被別的男人弄一次,我想我做不到——
我們在這間旅店開始無限期的逗留下來,阿琪偶爾也會坐個台。只要出去包個夜就夠了,她老說這句話,每次我都笑。但狀況並沒有她想像中那樣得到改善,因為每個媽媽不會在小姐沒交管理費前對小姐寵愛有加,所以每個酒店她都是走馬觀花——
天氣越發酷熱起來,我開始焦躁不安。我試著去這個城區各個角落的中介公司應聘,但他們對我燙著金字的本科憑沒有一絲興趣,他們在意的是你是否肯交那七十塊的手續費,然後用裝豬用的那種大卡車把你和其它無產階級老百姓拖到資本家開的工廠裡面——
我在這條馬路上撿到過錢,紅色的一張靜靜的躺在那裡,我懷著激動的心情把它拾起,卻是假鈔——
匆匆行走在大街小巷的人們,有著白紙一樣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