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賀樓身世 文 / 風致瑾和
從前他在宮裡的時候,接到的聖旨也不少,可從未像今日一般心緒被攪得一塌糊塗。
時隔將近三年了,是時間把自己的心性磨滅的脆弱不堪了嗎?賀樓苦笑,居然會因為接到一張聖旨落荒而逃,想想不知這是可悲亦或是可笑。
他對皇帝從來都是怨恨的,如果說許多年前對他還有一絲期待的話,現在就只剩下了絕望。
他恨,為什麼皇帝對他是見死不救的。為什麼就不願意多追究一些,再找一找他也是好的。
也是因為那般不聞不問,賀樓已經被人們遺忘許久了。
或者說,是這個國家的大皇子,已經永永遠遠的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狩獵遇害,與其說是賊人的心狠手辣,不如說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
賀樓家與游氏聯手趁著圍場狩獵的機會,派人先潛入圍場,伺機而動劫持走了他。他雖跟著師傅學過些武藝,但畢竟不精,與那些個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是根本沒法兒抵抗的。因著身上失血過多,他昏迷了過去。
他睜開眼時,一個婦人正在擰著臉盆裡的毛巾準備為他拭汗,身上的傷口已經止住,但身上還是很虛弱。
他勉強撐著床榻欲起身時,那婦人趕忙走過來按著他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將毛巾放在他額頭上,溫柔的言道:「你剛退了燒,不便起床。先躺下吧。」
他臉上露出微微不適,「能多加一床褥子嗎?這般睡著,很不舒服。」
婦人這才想到他是宮裡的皇子。自然是住慣了金屋銀屋吃遍了山珍海味。對這小小的府中的配置都不滿意。
招手喚來丫鬟去拿被褥。婦人在床榻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他這才問道:「這是哪裡?」
婦人沒有直接回答他,只言了一句:「孩子,我們也不是有心要害你。要怪,只怪你錯生在了皇家。不過,只要你那皇帝爹爹給了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自然會放你走,你不必擔心。」
可未曾料想,許多日子過去了。仍然沒有貼出尋找大皇子的皇榜,甚至連私下尋找他的消息都不曾聽到一次。
這一家的主人終是露了面,顯然是沒有得到預期的東西,「既然你那皇帝爹爹不在乎你,你就在此住下吧。從今以後,把我當做你的爹爹。這一位,就是你娘。」
婦人連連點頭,一手緊緊握住他的腕子,「好孩子,從今以後。就叫我一聲娘。」
他叫了爹娘,一個可以生生將他從圍場劫走。敢把刀放在他脖子上的人,他沒有那個勇氣去挑戰他們的權威。
自此,這世上再沒了一個叫做陸風霖的大皇子。
後來,他的臉上帶上了一層薄薄的面具,面具上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賀樓敏之。
真正的賀樓不久前死於一場天花,賀樓夫婦悲痛不已,卻秘不發喪,賀樓府上下三緘其口,這才能有後來的他代替了賀樓敏之活了下來。
賀樓每日都在期待,會有那個人帶著皇宮裡的所有侍衛,來這裡接回他。那些日子裡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院子裡,夜晚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孩子佇立在那裡許久。時間長了,下人們也是習以為常了。
在等待中絕望,這便是那個坐在龍椅上是以他父親的人給他的恩賜。
賀樓坐在角落裡抱著了自己瑟瑟發抖的身軀,這怕冷的毛病便是自打娘胎帶出來的,從前是真的怕冷,後來便成了一種習慣,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會以為那一床厚厚的被子就是他所有的寄托。
郭淮雲出了屋子在繡莊的院子裡踱來踱去,焦躁不已。恰遇上了聽說顏琛「生病」趕忙放下手頭兒的活計跑來探病的廉清。
廉清見著這麼一個男人在院子裡一直來回走著就覺得心煩,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擋著了她的路。加上急著去見顏琛正煩躁著,話語間也沒有半分客氣:「還不讓路!」
郭淮雲白白被如此呵斥了一頓,且還是一個年紀可以當他女兒的人,心中又羞又惱:「你可知本官是誰?」
「管你是誰!」廉清頂了回去,「你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誰就行了。」
「我可是堂堂的徐州織造府郎中!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對我吆五喝六!」郭淮雲已經怒的開始用身份來碾壓對方。
見廉清頓住了腳步,郭淮雲這才滿意,怒火也消去了幾分。
只見廉清嘴角勾起了一抹譏笑,「我爹是江寧三府的織造,如此回答,大人您可還滿意?」
廉清頭也不回的邁進了顏琛的屋子,徒留郭淮雲帶著幾個小廝一併站在那裡愣著。
官大一級壓死人,莫不是這個道理。
廉清急急地進了屋子坐在顏琛的旁邊:「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兒,才不過幾日不見就淪落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回事兒你快起來告訴我呀,幹嘛要讓我坐這兒乾著急啊!」
何媽將手指豎立放在唇畔做出噤聲的手勢「噓」了一聲,廉清急急忙忙站起身來拉著何媽的手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您告訴我啊!」
何媽指了指門外,廉清心領神會:「放心,那個人已經被我打發走了,如今沒有外人了。」
顏琛也不用裝病了,將手伸出去朝廉清勾了勾小指:「過來我告訴你。」
廉清搬了個小板凳兒坐在床榻邊認認真真的聽顏琛講著,不
由破涕而笑出聲:「你就是為了躲那個老狐狸才可以裝病?你也真是夠可以的。」
接著聽下去,卻是不由皺了眉頭:「聖意如何能違抗的了?皇帝說讓你過去,就算是你今日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只要還剩下一口氣,爬也得爬去京城啊!」
顏琛索性起身,靠著床榻撇了撇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這個消息。」
「其實,能入宮面聖,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啊!你說不去就要不去,我怎麼就弄不明白呢?」
顏琛邁開臉不予多做解釋,廉清心領神會地忙順勢轉了話題:「好了好了不問了成了吧,那要不讓賀大夫幫你開些藥調理調理脈象,也好先應付過去再說。」
「他?」顏琛說起賀樓,才是當真無奈。「只不過接了一道聖旨而已,就急匆匆的往外跑出去了,也不知他是發了哪門子神經。明明心裡很不爽的人是我,怎麼成了他跑的最快了。」
「那要不我去找找賀大夫,你先小心養著身子。」
「養個什麼啊養,我身子好著呢!」顏琛說罷就要翻身下床,出去尋找奉歡,這孩子被賀樓那麼一趕,也不知這會兒去了哪裡晃悠了。
「你就躺在這,千萬別動。」廉清將顏琛臉上的那些「天花疹子」一一貼了回去。「做戲也得做全套了不是?你現在出去被繡莊上的人看到了,萬一誰一個不留神說漏了嘴可怎麼辦?」
廉清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讓何媽去找孩子,你就安安心心的在這兒做你的嬌貴小老闆。」
「賀叔叔!」一聲清亮的孩童的聲音傳來,賀樓仰起頭將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你怎麼在這兒坐著?」奉歡指了指地上的稻草,「這稻草軟和嗎?歡歡也想試一試。」
奉歡撅起屁股蹲坐在地上,一地的稻草瞬間癟了下去,奉歡不好意思的笑笑:「賀叔叔,真的不是因為我太重了,是是這稻草太虛弱了。」
見賀樓仍是神色複雜的盯著他看,奉歡更是覺得不自然,「賀叔叔,我說的是真的。」言罷眼疾手快的抓起賀樓的雙手,聲音裡都隱隱約約的帶了哭腔:「賀叔叔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快要三歲了的奉歡,從來都不願承認自己是個小包子,更不願別人質疑他是一個包子。
賀樓勉強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身側奉歡的腦袋言道:「叔叔當然相信奉歡。是包子的都是別人,奉歡是一個又瘦又高的俊逸瀟灑的小公子。」
奉歡轉而為笑:「我從娘親房裡出去的時候,那位爺爺一直看著我。他一定也覺得歡歡是個包子。」不忿的努努嘴,吸了鼻子之後,奉歡拉起賀樓的大手:「賀叔叔走,我們去告訴他歡歡是一個很帥氣的美男子。」
賀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把拉過奉歡也為他拍了拍小袍子,三分無可奈何,卻終是索性隨了奉歡的性子陪他鬧,「好,叔叔陪你去。」
地上落了一卷明黃,奉歡一手執著賀樓的手指,另一手指了那一處去:「那個黃|色的是什麼東西?」
奉歡鬆開了賀樓的手向那一處走去,待到近時,蹲下了身子去撿,「好像上面還寫了字。」
奉歡雖然背的經書不少,可於識字上還是自歎無|能。他撿起那一卷明黃遞給賀樓,「賀叔叔,你能給我讀一讀聽聽嗎?歡歡想要知道。」
賀樓著實是不想伸手去接的。
奉歡將那寫了字的東西又向前遞了幾分。
賀樓閉上了眼睛,順著記憶的方向觸碰到了那一卷聖旨。
掙扎了那麼多年,卻忽然的就下定了決心一般。一把接過那一卷明黃,連著那每一個字脫口而出時都擲地有聲。(未完待續……)
ps:在之前作者菌提到過賀樓的身世不一般,在這一章終於浮出水面啦~~~萌萌噠小夥伴兒們猜對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