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18章 文 / 迷榖木
有些人就是你願意放過她,她也不願意放過自己。
甄珠覺得錢家太太果然是個奇怪的性格,他最近的行程都需要跟李氏細說,因此也沒瞞著,到底隱去了他跟許祭酒有來往這事,只是跟李氏詢問,不知道是不是認識。
「這江寧地界,原本就這麼大一個圈子,那錢家的太太自然是認識的,只是珠兒問這事做什麼?」李氏手裡捏著針線,她難得想起給甄應嘉做個香囊,因此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都在分線。
甄珠捏著繡籃裡的繡球,頭也沒抬:「前些日子出門就遇著人,正想讓呢,對方就呵斥上了,倒是讓金寶無緣無故惹了一頓罵,他們又是自爆姓名,只是我聽聞那錢祭酒前不久才剛剛去了,因此才跟母親來打聽打聽。」
他說的彷彿有私怨,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抬頭,對著李氏彷彿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不是個明白人,既然遇著就遠一些,她娘家雖然有錢,不過到底是商戶,不用跟他們一般見識。」李氏不願意自己兒子太過小氣,笑著拍了拍甄珠的肩膀,而後感歎道,「都長的這麼大了,明日不如陪娘一塊去寺廟,當初許了願,你既然平安回來就要去還願。」
甄珠忙應下,之後就沒再問,看來李氏這邊是打聽不到什麼的了。既然這邊問不出來,於是他對著金寶使了個眼色,就起身,一邊說道:「既然明日要出門,兒子先去收拾收拾。」
所謂收拾都是借口,不過金寶站在一旁忙跟著說:「是啊是啊。」
李氏看了一眼金寶,想了想對著甄珠道:「如今你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要不最近挑幾個?」
金寶的心中暗自叫苦,別啊,好不容易熬到宋兆勇結婚離開,再往少爺身邊塞幾個,哪裡還有自己的位置,只是這心思是他的,不能往外頭說,倒是甄珠自己開口:「如今也沒什麼事情,更何況還有金寶跟丈青呢,若是挑幾個生手,反倒耽誤事。」
李氏見自己兒子不願意,也就沒再提。
甄珠往外頭正要出門,後腰一重,回頭就見著自己小妹拉住了衣擺。
甄珠看著小姐兒回頭又看李氏,只見小姐兒低著頭一心一意的拉著甄珠的衣擺,明顯有事,甄珠用眼神詢問李氏,李氏笑著搖搖頭示意他帶著小姐兒出門,一會肯定就知道了。
甄珠沒法,就帶著小姐兒出了李氏的院子往自己書房走,跟著小姐兒一塊來的有八個伺候的人,四個丫鬟四個嬤嬤,不過都在書房外頭停下了。
小姐兒跟著甄珠進了書屋,這才鬆開哥哥的衣擺,而後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的桌上,等著人上茶。
金寶忙上前給自家二小姐倒茶,而後帶著討好的笑小心的擱在桌子上。
甄珠吩咐金寶去關門,而後回頭坐到了小姐兒身邊,摸著妹妹的頭問:「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小姐兒之前跟李氏撒嬌,她原本自家哥哥就不熟,偏偏兩人見面的機會也少,她倒是跟堂哥甄瑚關係不錯,跟著甄璉關係也好,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偏偏前些天她的那些個小姐妹聽說自己哥哥回來了,便讓自己請了一塊去聚聚,眼見著這十五就要到了,可是她這邊還沒進展。
小姐兒也是個要面子的,李氏有心讓她跟甄珠多處處,可偏偏不管甄珠對小姐兒態度如何溫和,對她來說,自家哥哥就跟那山中猛虎一般怕人。
甄珠看著自己妹妹在自己面前不停的喝著水,等把一壺的水喝完之後還沒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出來,而後就直接起身飛一樣的告辭離開了!
「她,這是怎麼了……」甄珠糾結的看著自己妹妹遠去的背影,糾結的看著金寶。
金寶也茫然的搖搖頭,不過他立馬接口道:「要小的去打聽打聽嗎?」
甄珠皺著眉頭搖頭:「算了,若是要緊事情,她總會再來的。」
結果到了日子,小姐兒還是單獨上了馬車,前前後後帶著她的那些身邊伺候的人自個去了,哥哥太可怕,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怎麼辦,甄家二小姐無奈的咬著手帕兩眼淚汪汪。
金寶即便沒有打聽,消息也是傳了一耳朵,只能對二小姐報以無奈,畢竟自家少爺的肩膀看著沒事,萬一碰到了,他們這些詞後的人便是萬事難辭其咎啊。
甄珠一邊養病,一邊吩咐下去把錢府監控起來,又吩咐人去蘇州把周秉蒼帶來。周秉蒼自從出獄之後身上功名被革,這輩子就甭指望再考科舉了,他又不是跟旁人一樣心心唸唸就為著一腔熱血,等他出來之後那個讓他付出的美人又不見了蹤影,於是過的更加頹廢。周家子嗣不少,便是周秉蒼也是排行老三,以往因為會唸書在家中還算受寵,可是如今他既然沒了前程,家中便是那些房裡伺候的丫鬟都想往外跳了,更不要說上頭的人。
他在牢中住了才三月,可是前十幾年的規矩忘得一乾二淨,便是日常吃食更是不再挑剔,用餐時也是西裡呼嚕的。也就他母親覺得可憐,每每看到的時候就捏著帕子擦眼淚,日子久了周父等人看著就覺得礙眼,又知道三兒子沒辦法科舉自然要尋一樣旁的生計,心雖然是好的,可是到了周秉蒼眼裡,那是作踐了自己。
他做人這一輩子唯一的目標便是科考,可是就因為之前的衝動,他的目標,他的人生,徹底的轉移了方向,他覺得活著真的沒什麼意思,可是又受不得母親的眼淚,於是便在一天夜裡偷偷的離開了周府。
他回頭看了一眼生他養他的宅子,只覺得眼眶有些熱熱的,不過到底扯了扯背上的包袱,抬腳走了。
既然自己沒辦法為這家裡光宗耀祖,就不能做個吃白飯的,不如自己先走省的日後他們覺得自己連累了,他一遍埋頭往外,自然沒有留心身邊,之後只聽見耳邊湊近的呼吸,正準備回頭,後頸一疼也就暈了過去。
等著周秉蒼再睜眼,整個人都被捆著塞在一個木頭箱子裡,一路吃喝全無被人抬著晃了三天,好不容易等見了光,他已經餓的兩眼青光,什麼都看不清了。
「就是這小子?」金寶摸著自己的下巴,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那是個中年漢子,穿著一身棕色的衣服,臉上養著鬍鬚,說話也是粗聲粗氣的。
「就是這小子,看著他從那周府出來的,省了夥計們不少的功夫。」中年漢子說完,對著金寶笑了笑,「小寶哥,您看,這銀子。」說著搓了搓手。
金寶掏出了個金鎦子丟給對方,臉上面無表情的掃了對方一眼:「嘴巴牢一些,我們可只是請了這周少爺上門一敘。」
那中年漢子才不管到底因為什麼呢,反正這小子看著就知道是自己出來的,他笑著把金鎦子藏進口袋,而後吩咐底下人把箱子扛上岸,而後就走了。
金寶嫌棄的看了一眼,而後吩咐人扛上:「回府吩咐人洗洗乾淨,養兩天送到書房裡,少爺還有事情要問呢。」
地下的小廝應了一聲,而後便照著原樣把周秉蒼塞回了木箱,之後一路抗去。
甄珠嫌棄府裡不自由,又怕自己身上有傷的事情讓家裡人知道,因此跟孫氏打了個招呼,就出了院子到了外頭,說是打獵其實就是養傷,等著周秉蒼坐立不安在一個屋子裡養了兩天,就聽到外頭有腳步,門外的鎖被打開,大門一開是個他不認識的男子。
周秉蒼嚇的嘴唇發白,不過他還是有些讀書人的骨氣,因此雙手抱拳問:「敢問小哥,請了在下在此何事?」
來的正是金寶,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周秉蒼一會:「我家少爺有個事情要請先生幫忙,不知道先生是否願意。」
周秉蒼吞了吞口水,緊張的指尖泛白:「在下能問,是什麼事情嗎?」
金寶道:「自然是關於煙雨樓的蔓娘了。」
「蔓娘,蔓娘怎麼了?」周秉蒼原本的臉色有些泛白,如今已經泛青了,他一把抓住了金寶的袖子,眼中滿是惶恐。
「呦,看不出還是個癡情種,得了,跟著來吧。」金寶一把扯開了周秉蒼的手,而後帶著人就到了甄珠的書房。
這個別院前後是八間的大宅,周秉蒼住的是西側的小屋,順著小路往裡一路景色宜人,他自知家中不過算是溫飽,到底也是見識過一些,心中隱約覺得這個綁了自己來的人,身份絕對不會低。
甄珠正在屋子裡練字,可惜他的肩膀收不住,沒一會就酸疼的厲害,他擱下筆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如今的字,顫的厲害。他有心多練練,因此晃了兩下胳膊之後,就又拿起了筆。
一旁丈青咳嗽了一聲,而後抬頭直直的看著甄珠,甄珠被對方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只能把毛筆放回去,而後對著丈青討好的笑了笑。
金寶到了門口,輕輕敲了敲們,丈青到了門口打開,就一眼瞅見了穿著書生衣服的周秉蒼:「怎麼給他穿這,不是說已經革去功名了麼。」一句話讓周秉蒼知道自己全部的情況都在對方手裡,同時也想起了那份割肉的疼痛。
金寶看著丈青給周秉蒼一個下馬威,知道這事用人的手段,他嘿嘿一笑沒參合,只是讓過身,丈青對著周秉蒼說了句進來吧,而後轉身就往裡頭走。
周秉蒼進門,就覺得往日自己見著所謂的貴人都不算什麼,眼前這位身上穿的手裡帶的腰裡掛的,皆不是他能看出價碼的,便是腳上踩的靴子也是鑲金壤玉,舉手投足之間帶著某種韻律。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之前他以為是因為蔓娘如今攀的高枝要找自己算賬,畢竟他據說是蔓娘的第一個,入幕之賓什麼的當初惹紅了多少人的眼睛,可是這會他就不這麼想了,這樣一個男子跟蔓娘不會有什麼瓜葛,就算蔓娘是他心中的硃砂痣,但是他也不能去改變蔓娘的出身。更不要說這少年的相貌,蔓娘更是比不上對方一個手指尖。
他心中的百轉千回,不過膝蓋到時不軟,依然照著之前的習慣,抱拳低頭彎腰。
「這便是周先生吧,請了周先生前來手段雖然粗魯了一些,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哪裡都不太平若是鬧的太大,也是怕傷著了周先生。」甄珠笑著開口,而後請了周秉蒼坐下,自己則坐上主位。
丈青給甄珠上了茶,而後又端了一盞擱到周秉蒼身邊,退到了一旁。
「聽聞當初在煙雨閣,有個叫蔓娘的花姐跟你交好,如今讓你來不過是想請先生幫個忙,認認人。」這個不過是借口,甄珠自己就見過蔓娘,只是當初在煙雨閣,蔓娘濃妝艷抹跟在錢府裡頭見面的素顏有些個不同,身量倒是不變的,他請了周秉蒼其實就準備用周秉蒼當誘餌,看看蔓娘會不會上鉤。
「在下之前深陷囫圇,往日種種都已忘記了。」周秉蒼幹著嗓子,回了一句,而後低著頭不說話。
甄珠笑了笑,也不接,只是吩咐金寶帶著周秉蒼回去,周秉蒼回了小屋,看著外頭的人關了門,這次倒是沒掛鎖,只是他住的小院被分了十來個伺候的人,便是他喝口水洗個澡都有人陪著。
甄珠關了他兩日,便吩咐人給他傳話,可以出門,只是身邊還是前前後後跟著四個孔武有力的小廝,他有心打聽甄珠的身份,只是這別院裡什麼都看不出來,等他能出門問了鄉間農販才知道,甄珠是江寧織造府的嫡子。
他迷茫的回頭看了一眼別院,而後就跟著人流進城閒逛,路過一書社便進去買了兩本書,等出來的時候身上銀兩就沒了,好在跟著他的小廝也是個機靈的,笑著對周秉蒼道:「少爺知道先生要出門,就提前吩咐賬房撥了銀兩,算是對先生的補償。」
而後他忽然就看到一輛馬車從眼前駛過,而後那微風吹起的車簾子,裡頭一個佳人側著臉看著外頭的風景,那車順著道路一路往前,馬車裡的女子跟周秉蒼的視線交匯,周秉蒼的臉頰一紅,正要說話,只見那女子臉色一白飛快的撤去了手,而後那車簾布遮住了窗戶。
周秉蒼身邊伺候的小廝互相看了兩眼,表示任務完成,而後就跟著失魂落魄的周秉蒼又走了一路,到了天黑才回了別院。
用過晚飯,周秉蒼就獨自關起了門,他來的時候帶的那個包袱放在床頭,他小心的拿過包袱而後抖開,裡頭是他換洗的衣物跟幾個香囊,又有一些碎銀,他在一件不起眼的衣服袖口濤了一會,就拿出了一隻耳環,這耳環上頭是拉絲盤金繞成的蝴蝶式樣,地下墜著紅寶石,晃動起來很是明媚。
「為什麼……」他對著耳環發著呆,他不知道蔓娘到底幹了什麼,為什麼會有人專程讓他到這邊來,他想起當初自己考完之後,開開心心的跟蔓娘分享消息,他對自己很有信心,果然最後他位列前三,可是蔓娘卻說此次科舉舞弊,像周秉蒼這樣明明有才幹的,如今卻被旁人說成名不符其實。
他見著心愛的女子落淚,於是跟著一些交好的朋友,一道上了街,那會他覺得自己這樣的才是聖上應該提拔的人才,他有抱負,有真知灼見,有良心,跟那些坐著高位卻不干實事的比起來,他不是更出色麼。
「你……是不是……」他咬住了唇,以往沒覺得,這會他卻忍不住想,是不是當初蔓娘利用了自己,那麼從一開始難道就是個陷阱,只有自己這個最蠢的人一頭栽了進去。
甄珠正在換藥,金寶站在一旁回稟著今日周秉蒼的行程:「那蔓娘已經見過周秉蒼了,當時臉色就不對,據說等著回了錢府,她的那個小丫鬟就出來尋了一次,不過當時周秉蒼已經回來了,明日可還要讓他出門去?」
「明個就不用了,等上一些日子,總要人心甘情願的配合才好些,等著他日後忍不住來問事情了,到時候再讓他們見面。」甄珠到時挺看好周秉蒼的,一個能考入前三的自然是有真才實幹,可惜日後不能科考,他吩咐金寶多照顧對方,而後又說,「讓他給家裡寫封報平安的信,你們看著寫一些,而後讓他抄一遍就可以了,人既然住下來了,總要他安心一些。」
金寶笑著對甄珠道:「就是主子你性子好,對人也實在。」
「行了行了,幹事去吧。」甄珠見著金寶又要拍馬屁,笑著虛踹了一腳,金寶配合的挪了一下身,而後對著丈青示威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