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鄉下土財主 文 / 青山臥雪
春山日暖,和風日麗,江上波光粼粼,帆影重重。
河岸上,商舖林立,酒旗招展。近靠渡口的一家酒肆樓上,窗邊坐著兩個青年男子,一個穿著華麗,頭頂冠腰纏玉帶,模樣也生的端正,似楚楚衣冠的貴公子,此人乃是洛瑾瑤的大堂哥,名洛誠。而另一個穿了一身圓領青長袍,衣擺下還打著一個巴掌大的補丁,兩相對照顯得尤為窮酸猥瑣,這是魯國公府的旁支子弟洛諍,和洛誠是一個輩分的,名字都帶著言字旁。
「大哥,甭看了,還早著呢,喝酒。」洛諍撫著袖子站起身,弓著腰給洛誠倒酒。
洛誠正剔牙,聞言轉過臉來往地下呸了一口,「你懂什麼,今兒要來的這個可是我的錢袋子,爺怠慢了誰也不能怠慢了錢袋子不是。」
「這話可怎麼說呢,不是說來的是二妹妹和她夫婿,怎的就成了大哥您的錢袋子。我是早有耳聞的,說咱們二妹妹的夫婿是個腰纏萬貫的大商人,難不成這人還是個冤大頭?若真是的,那感情好啊,哥哥,有好處可別忘了弟弟才是。」洛諍涎著臉湊過頭來道,「哥哥,快和我說說,怎麼就成了你的錢袋子。」
洛誠喝一口酒,翹著二郎腿,一派洋洋得意,「這人就是個傻鳥。你是知道我的,平素就好逛個青樓,包個妓子耍弄,年年往裡頭不知扔多少錢去,你猜這傻鳥怎麼的,為了和我們魯國公府搭上關係找上我來打聽二妹妹,不僅把我年前欠的嫖資還上了,還又硬塞了我一疊子銀票,伺候的我是舒舒坦坦的,我讓往東不敢往西,我讓打狗不帶攆雞的。這回他來,為了在咱們公府裡立住腳,也少不得要巴結好我,你等著瞧,我非得扒他一層皮下來不可。」
說到此處,洛誠湊過臉去和洛諍道:「這人好面子,知道自己身份低,在我跟前兒直不起腰來,他就拿錢砸我撐臉子。」他一手搭在洛諍肩膀上笑的雙眼瞇成一條縫,彷彿萬千的金銀珠寶已向他招手了,「別說哥哥不想著你,此番他再來,你幫襯我敲邊鼓,咱兩個同流掏干他的錢袋子,我九你一,如何?」
洛諍一抹嘴角流下來的口水,一把捧住洛誠的手臂,賊賊的道:「哥哥八,我二。」
洛誠猛的抽|回手,再度翹起二郎腿道:「知道你在你舅舅那生藥鋪子裡做學徒呢,見天忙的什麼似的,我就不多留你了。」
洛諍忙忙的跪到洛誠腳下,抱著他小腿涎著臉笑道:「一就一,哥哥能拉扯我一把已是給我天大的臉面了。」
洛誠拍了拍洛諍的臉,笑道:「我就喜歡你這麼識趣的兒。」
洛諍打蛇隨棍上,甜滋滋的叫了聲,「爹。」
洛誠一陣哈哈大笑,摸著洛諍的臉答應的響亮。
說話間,渡口來了大樓船,細細辨認了一回旗桿上的名號,知道這回是了,洛誠洛諍略整整衣衫便出了酒樓來迎。
渡口,隨著樓船的靠近,白帆被收攏了起來,船夫拋錨定船,又有水手扛了木板來搭在渡橋上,不一會兒從各個艙房裡走出了些服侍的丫頭媳婦們,都往主艙房那邊靠攏,隨後主艙房的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對人來,但見那男子頭上戴了一頂東坡巾,金線鑲緣,繡祥雲圖紋,前綴額前嵌半顆大西洋珠,穿一身壽字紋大綠道袍,用五彩絲絛束著白色裙腰,下面青色裙擺,穿一雙大紅雲頭金絲履,腰上兩側還掛著兩隻大金麒麟,等在渡口上的洛誠洛諍一瞧,頓時相互扶持著笑的打跌,紛紛暗想道:果真是個傻鳥。
再看洛瑾瑤,打扮的就正常多了,此番已梳起了婦人頭,頭上戴了一整套珍珠花飾,偏髻上插了三朵紅梅,耳朵上是一對瑩潤有光的粉色珍珠,身上披了一件大袖對襟白玉紐扣紅絨披風,一個膀大腰圓,活似金銀堆滿身的土財主,一個風一吹就跑細條條秀氣嬌小姐,這兩個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對人。
待得洛瑾瑤夫妻下得船來,不止洛誠洛諍兄弟笑不可遏,便是旁人也都笑開了口,男子漢們前仰後合,婦人們則掩唇耳語。
不遠處楊柳樹蔭下,一輛流蘇錦繡馬車上,紗簾外探出一隻白玉手腕子,一瞧見錢金銀那一身的打扮,又觀一眼洛瑾瑤,便道:「月老牽紅線時定然是喝醉了酒搭錯了線,好好一個風秀的小姐怎就讓那樣一頭牛給嚼了。」
車裡面還坐著一個,便道:「父母之命,二妹妹也是沒有法子的。我家祖母倒是阻攔來著,奈何大伯母鐵了心選他。可憐二妹妹那麼一個才學淵博的人兒,卻硬生生嫁了這樣一個連字也不識的,想來兩人縱然是捏合成了一對夫妻,閨中也是無話可說的,那人若再是一個不知憐香惜玉的,二妹妹受多少罪呢。」說到最後便啼泣起來。
「瑜姐姐,你也莫哭了。咱們回吧,我知道她回來了便好了。」
「我還當郡主要來迎二妹妹的,畢竟你們那麼要好。」
「自知道了你們府上輕視了她,我原是想擺出了郡主儀仗來迎她,為她撐腰,但又一想,我若來了,少不得驚動許多姐妹,又許多人家,少不得又生出多少糟踐她的口舌來,她是個纖細敏感的人,年前那一場差點沒熬過去,我怎還能給她添煩擾。你大伯母悄悄的讓人來接她是對的,到底是親生的娘,思慮的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讓她悄悄的來,住幾日,咱們姐妹悄悄見見,再悄悄的送走,省了多少心去。」
「啊,我之前倒是沒想到這一層,我只想著要為二妹妹撐腰去了,我這個做姐姐的倒還不如郡主想的更周到,真是慚愧的很,我要羞見二妹妹了。」
「這有什麼,何必自責。我見他們已開始往下抬細軟家什了,瑤妹妹和她夫婿也坐上了車,咱們也快走吧。等過幾天,我悄悄的讓人來接瑤妹妹去我那裡坐坐,她去了這些時候怪想念的。」
那邊廂,洛瑾
瑾瑤坐上馬車,偎著錢金銀戳著他手指頭上戴的九個金戒指笑的花兒般明艷,「我就奇怪你一早上的搗鼓什麼,原是弄了這麼一身穿在身上,我知道你是大財主,怎得你還非要昭告世人啊。你不信你往集市上一站,看有沒有人來搶你。你可笑死我了,平素那樣打扮多好呢,年輕俊朗,我瞧著歡喜,你又弄這一身,若你肚子在肥肥的挺起來,真活脫脫一個鄉下土財主。」
錢金銀掐著她細腰將她從座位上提起來抱在懷裡,捏著她下巴逗弄道:「你見過鄉下土財主?」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仰著頭笑。
「我若是土財主,你便是土財主他老婆。快讓我瞧瞧這臉是不是又黃又糟,這身上皮子是不是和老樹皮一樣的。」說罷就撓她腰肉癢癢。
洛瑾瑤喳渣笑著躲,求道:「哥哥饒了我。」
「這會兒又叫哥哥了,方才誰個打趣我來著。不饒。」
一路上笑喳喳的,把個來接的周氏陪房周大家的好奇的要死,這裡面坐著的還是她們家二小姐嗎?怎得不是死氣沉沉,心如死灰的樣兒,反而這麼高興,瞧她精氣神,就跟枯萎的花喝了水似的,不僅飽滿了,還嬌艷了,開朗了,一霎兒陰室幽蘭變成了迎陽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