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心疼 文 / 蘇爾流年
第二十八章:受傷、心疼
左丘話落那刻,顧棲遲下顎緊繃,視線調轉,密無縫隙的全投在他的臉上。
她眉眼銳利,眸色深沉。
霍靈均試圖去碰她滑下來的手臂,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啪」的一聲,顧棲遲的一巴掌狠狠地煽在剛剛說出「司機是阿均」的左丘的臉上。
這一掌來的乾脆又突然,力道強勁毫不留情。
霍靈均和左丘,均是怔愣當場。
顧棲遲的聲音沒了前一刻她握住霍靈均的手詢問顧棲頌情況時的脆弱。醫院廊道黯淡的光線下,她的臉迎著昏黃的光凜然而冷峭,沒有人看得清她眼底流轉的情緒是什麼。
她回看霍靈均,眼前的男人面色蒼白,眉頭不知因為隱忍什麼緊蹙在一起。
頎長的身形,似乎都無法直立,略微佝僂。
她的聲音和她的臉一樣冰冷,問向霍靈均:「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站在一旁的左丘捂著自己被打的火辣辣的半邊臉出聲。
他其後的話還未出口,被顧棲遲甩過來的第二掌打了回去。
他的喘息驟然加重。
他想抬手捏緊顧棲遲的手腕,卻被霍靈均猛地擋了回去。
顧棲遲冷眼看著左丘,像看一堆已不成形的廢棄品:「你真想死的明白。我告訴你。」
「第一巴掌,打的是你無情地傷害拿你當兄弟的人。你眼瞎看不到他的煎熬?!你就這樣告訴他的妻子,是他撞了她的哥哥?」
她精緻的臉,涼薄而殘忍:「最後那一巴掌,是讓你滾。」
她吼:「滾——」
左丘臉一沉,扶著牆往遠處走。
霍靈均很久沒有出聲,左丘乍一離開,他就猛地將顧棲遲拽進懷裡。
她的額印上他的肩,咫尺相依。
好像這樣一抱,就能將最堅硬的盔甲穿在身上,再也不怕外面襲來的冷箭。
這個擁抱那樣緊,緊得顧棲遲出聲都很艱難。霍靈均的懷抱不比她的溫熱,甚至更為冰涼,卻讓暖流從她心底不斷上湧。
一門之隔的手術室裡,是她尚不明生死的哥哥,一山之隔的療養院是她日漸衰弱的母親。
她的心跳得激烈,音調卻是悲愴。
不知道抱了幾分鐘,霍靈均才放開她。
他的手指在她唇畔輕微磨蹭一下又放了下來:「不是我。」
顧棲遲仍是一臉平靜,唇角卻明顯放鬆下來。
他的吻清淺地印在她的額上,擠出一個安慰的笑給她:「給我一點時間。」
他將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看著她身後此時才趕到的顏淡,最後握了握她的手,打橫抱起她放在一旁的排椅上:「在這裡等哥出來,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
被人推抵到牆角的時候,左丘剛順著醫院的樓梯間,走到半途。
霍靈均的臂膀扼在他的脖頸,他抬起頭的一瞬間,瞇了瞇眼忍不住笑出來。
他預備好承受霍靈均襲來的拳腳,可沒有。
眼前這個男人像頭暴怒的獅子,卻在看到獵物的時候,只是隱忍自己手上青筋暴起。
身後的瓷磚冰涼無溫,眼前霍靈均的聲音一樣森涼徹骨:「以水代酒?呵——你會不知道我沾酒就倒?你暗算我!」
「是。」
「我醒來身在副駕駛位,不要告訴我你挪動我的位置,是為了方便開車!」
左丘依然乾脆,沒再隱瞞:「當然不是。」
「別扯淡告訴我小區外面撞上顧大哥是意外!」
「不是。」
「你tm想二次碾壓上去的時候還記得自己是人嗎?」
左丘的臉隨著他手臂下壓的力道漸漸漲紅,可他的聲音依然沒有絲毫起伏:「你推斷出的這些,都是真相。」
霍靈均扼在他脖頸上的手放了下來,心跳猛烈地撞擊著胸膛,眼前能看清的視野,越來越窄:「為什麼?」
他吼:「說話——」
左丘看向他清冷的眼眸:「很簡單。我回來,是因為顧棲頌要回來。拖你下水,是想讓顧家人更不愉快。」
他鎮定而冷血:「正如你想的那樣,這不是車禍,是謀殺。」
這個兩個字迴盪在霍靈均耳畔,他看到左丘似是陷入沉思的神色:「原因很簡單——」
他帶著偏執的眼在他和霍靈均之間劃下更深的溝壑:「恐怕你知道,也不好向霍太太解釋。」
他的譏笑和他隨後的話一起衝口而出:「你們都不知道。之零死前,已經和我分手。她對我很失望……你說奇不奇怪,她此前和我愛了幾年,怎麼幾天就不愛了呢?」
他的唇慢慢勾起了一個弧度,陰冷可怖:「她遭遇事故那天,是要去見顧棲頌。我開車一路從身後尾隨她。」
霍靈均的頭隱隱作痛,左丘殘忍的笑在他眼前放大。
「那些車撞在一起的聲音,很響,很長。」
左丘的話,似乎要將他們之間從年少時建立起的情誼全部付之一炬:「我跑過去,想從車裡拖她出來。」
「可她不要我碰。」
他的語調淒厲蒼涼:「她爬到副駕駛座,去摸自己的手機。呵……活該顧棲頌接不到那個電話。」
「那個時候,她那麼急,好像知道就要來不及,她沒辦法活下來。那通沒有人接的電話過後,她滿手是血去拼短信,可惜……只寫了我愛……沒完成最後那個你。」
霍靈均的身形僵在他身前,左丘從回憶裡/拔/出/來問:「疼嗎?我疼了好幾年,希望有人和我一樣疼。」
「紀伯母不是想盡辦法找之零的遺物——她的手機嗎,在我這裡。」
他笑:「我每次想她,就打給她。」
「打給她還不管用,就嚼那些藥片。」
「怎麼辦霍靈均,你撮合之零和我,可她愛的是顧棲頌!」
他的最後一句話,和霍靈均從不知醫院工作人員何時放置在身側的手推車上拿下來的玻璃瓶碎裂的聲音疊在一起:「顧棲頌那麼喜歡她,去陪她是天經地義。」
玻璃瓶碎裂在身側,留下破碎的瓶礫。
霍靈均目光一頓,話裡帶著難掩的沉痛:「左丘。」
「2006年11月11日,我認識你。」
「我沒想過九年後的今天,我的朋友,會扭曲到這種我無法想像的模樣。」
他退後一步,心頭千頭萬緒都像要失控一般:「你活著是為了什麼?」
「一段失敗的感情過後,就活膩了?」
他臉上的神色意味不明:「愛情是什麼?左丘,讓人要生要死的,不是愛情。感情壞到這種地步,不再是你上路的行囊,而是你的累贅。是你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學會放棄的東西。」
「對不起」,他的目光荒涼無垠,「這句話不是對你說,是對以前的左丘說。我身為他的朋友,卻在他需要我的時候,對他的困境一無所知。」
眼前的鴻溝已經裂開的無比明顯,左丘眉一蹙的功夫,剛剛後退開的霍靈均,又再度欺身靠近。
這一次,他的聲音冷了很多,他的目光深鎖在剛剛被他摔碎的玻璃瓶上:「吃了它。」
他看見左丘目光中瞬間劃過的驚駭,苦笑一聲搖搖頭:「我想看一看,現在的你的心,和這堆碎玻璃,誰更硬。」
**
霍靈均剛離開,顧棲遲的視線之內,很快出現了一些她極度排斥的生物。
有多日不曾見過的鄭森林,還有他的姐姐,也就是她父親多年的情人鄭杉葉。
顏淡如臨大敵地看著那兩個向她們走近的人,隔著還有近十步遠,顧棲遲的聲音就冷冷地扔過去:「別過來,再靠近一步,明天你們也許就會因為猥褻女星見報。」
「阿遲,你——」鄭杉葉即刻有些惱火,聲音情不自禁地拔高。
鄭杉葉的腳步生生停頓下來,鄭森林卻進一步靠近,無視顧棲遲刻薄的威脅:「你爸爸在外地,爺爺還不知道。我們是替他來看看情況。」
他甚至得寸進尺,勸顧棲遲:「阿遲,別對我姐這麼凶。她沒有別的意思,是擔心你哥哥。」
「如果不是你爸的朋友在這家醫院,我們也不會知道消息。那畢竟是他的兒子。」
這話諷刺到顧棲遲都懶得駁斥。
她動了動霍靈均走時披在她肩頭的外套,上面還帶著霍靈均身上慣有的草木香:「顏淡,我是長著一張精神病患者的臉嗎?」
顏淡不明所以,猛地搖頭。
顧棲遲冷笑:「既然沒有,那麼鄭先生怎麼覺得我是一個對傷害過自己的人還能和顏悅色的精神病呢?」
鄭杉葉在不遠處身體氣得發抖,顏淡在旁硬起來替顧棲遲趕他們離開。
很快,這一層盡頭的這個手術室外,又只剩下顧棲遲和顏淡。
**
霍靈均回來的那刻,手術依然在進行中。
他什麼都沒說,靜靜地站到顧棲遲身側。顏淡識趣地離他們數步遠,偶爾盯梢。
「剛剛幹嘛去了?」顧棲遲語氣平靜地問。
霍靈均動了動有些麻木的手:「一定要回答嗎?」
顧棲遲換了個問題:「不是。現在想好怎麼跟我說車禍的事情了嗎?我讓你幫忙招呼下我哥,沒說是招呼他到西天取經去啊!」
霍靈均唇動了動。
顧棲遲點點頭,不知道了悟了什麼:「不想說?」
「我難看到你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的語調很冷,霍靈均適才別開的視線,再度回到她的臉上。
「如果你不說,我又改主意認為左丘說的是對的不相信你了怎麼辦?」
「如果你不說,我擔心你心懷不軌想要離了保險呢?」
「如果你不說,我覺得把事情悶在心裡遲早要引發問題非逼你說呢?」
 
「你知道我這樣性格的人,輕易不會說起離婚。」
霍靈均唇又動了動:「我並非全無責任。」
顧棲遲點頭:「沒聽說你最近接角色還接了個畏首畏尾的聖父啊?」
「我也沒聽說自己最近接洽了個別人什麼都不說,我自己腦補下就能萬事猜的出來的神棍啊?」
霍靈均:「……」
顧棲遲瞬間直起身子站立起來,霍靈均此前搭在她肩頭的外套隨著她的動作順勢掉落下來。
她往前走了兩步,顏淡眼皮抖了幾抖,輕聲在她耳畔用只有她一個人聽到的聲音問:「顧導,你真不要霍帥了?」
顧棲遲右眼微眨,唇形微動,顏淡仔細看了看,然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我嚇唬他呢!」
她還準備往前走,顏淡看向她身後的目光卻帶著驚慌突然變了。
顧棲遲迅速回身,視線定格的剎那就看到剛剛直立的人,一張臉煞時雪白,想要尋找一旁牆壁的支撐,卻還是差了半步,直直軟倒在地。
她大步邁回去,不敢輕易再動。
霍靈均咳了下,露出的微笑無力綿軟,他的聲音輕飄飄的需要她仔細聽才能聽得分明:「我沒事。」
他的眼睛在她眼前慢慢闔上,留給她最後一句話:「我只是故意摔倒讓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