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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月千里難送遊子 文 / 暻秀

    宮中宴請,不講求精打細算,尤其是在諸方來朝之時,更是極盡鋪張以顯示臉面。因此今日菜色多珍奇,連慣在宮中生活,見慣富貴的王娡也不免暗暗驚歎。

    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幾個老太妃圍著太后慇勤布菜勸酒,惠太妃也在其中,不見異動。

    皇上皇后也是一派相敬如賓的神色,互相舉杯致意。

    王娡暗自發笑,想來內裡皇上無論如何不喜皇后也不會在大臣們面前表現出來,仍舊是帝后一心的樣子,才可平息流言蜚語。

    王娡嘴裡吃著菜,眼光看著隔壁席上的各位大臣。

    中有一人,黑髮棕髭,身體健壯,談笑也比別人更為宏亮,似乎極意氣風發的樣子。

    王娡凝神看了一會,想起容芷前些日子和自己說的。原以為是個書生模樣的中年才俊,哪曾想竟是這般模樣?如此粗鄙不堪,倒是白白辱沒了宮中女子。

    她低頭莞爾一笑,如今看來兩人隱藏的也好,只是紙難包住火,如今自己只要稍稍揭開一點,頃刻間便是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她正想著,就聽見「哇」的一聲。那聲音極大,眾人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回首一看,正是錦兒,似乎吃了什麼掌不住吐在了宮女的手中,極為不堪。

    王娡暗暗皺眉,這樣子也實在是見不得人,丟盡了天家臉面。

    皇上也有些不高興,道:「錦少使身子不痛快,便不要勉強了早些回宮歇息罷。」。

    卻是錦兒抬起一張臉,煞是楚楚動人,道:「回皇上的話,臣妾有了三個月身孕,吃東西難免噁心,御前失儀,請太后與皇上皇后見諒。」。

    短短一句話,王娡覺得血液都回灌到身體中,一時間驚駭難言。

    她惱怒自己怎麼這樣蠢,竟是一點也不知道也沒想到錦兒會有了身孕。

    眾人聞言,也都是驚駭之色,這消息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

    到底是太后城府老道,旋即沉靜道:「有了孩子是喜事,不必慌張害怕,一切按照祖制來就是。」。

    皇上也微微回過神來,道:「按照母后的意思,傳朕的旨意下去,進錦少使為良人,賜居….賜居白春宮。」。

    王娡心中輕輕一動,白春宮原是萬靜田居所,這樣看來,萬靜田皇上是不打算釋放她出來了。

    大臣們事不關己,紛紛賀了一賀也就罷了。後宮妃嬪們卻是息息相關,個個神色各異。

    王娡內心也是五味雜陳,雖說錦兒此刻尚不得寵,只是日後生男生女尚未可知,若是一舉得男,不知道要生出什麼變數來。

    姁兒面色有些蒼白,王娡看著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原以為能在皇上跟前有些起色,此刻橫刺裡出來一個錦兒,更是讓姁兒的身孕顯得微不足道。

    想到此節,她不禁有些暗自著惱錦兒的心計深沉,偏偏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讓人想要忽視她都難。

    王娡飲了一口手邊的西域葡萄酒,對上許雲歡清冷的眼神。

    此刻眾人皆有些醉了,唯獨許雲歡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凌厲冷漠,倒叫人格外清醒了幾分。

    王娡放下酒杯,沉靜心思,告誡自己不能亂了陣腳。事到臨頭也需要不急不徐,一步步為之才可。

    如今錦兒有了身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況且即便她再怎樣不喜歡錦兒的性子,終究孩子是無辜的,她也是為人母親的人,斷斷做不出來這樣狠毒的事情。

    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的妹妹與之並肩而立,平分秋色不至於一家獨大。

    歌舞依舊華麗,絲竹之聲不絕。王娡到了一半的時候覺得腹中有些噁心,便和皇后說了一聲,將煙雨交給青寒抱著,自己出去透氣更衣。

    容芷小心翼翼攙扶著她,一路上也不發一言。

    王娡知道她性子謹慎,殿內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自己出來了,此刻難免隔牆有耳。

    一時間兩人到了旁邊的偏閣,王娡解開衣帶,勉強笑道:「當真束縛的緊。」。

    容芷替她撫一撫背,溫聲道:「娘娘辛苦了。」。

    王娡長長歎一口氣:「倒也不怎樣辛苦,只是這幾日勞累多了,身子越發虛空起來。」。

    容芷垂目不言,王娡想起一事,低聲道:「今日在宴席上,你可看出什麼來了?」。

    容芷目光微微一動:「娘娘是說公孫止大人?」。

    王娡笑而不語,目光中一點閃爍的隱晦。

    容芷也露出一點詭秘的笑意:「雖說人多,只是這兩情相悅起來,哪裡擋得住呢?」。

    王娡笑道:「這便是了,只是若不是咱們刻意留心,也許就被蒙騙過去了呢。此事也還得謝謝大長秋,若不是她提點,咱們那裡想得到這一層?」。

    容芷溫和道:「大長秋不比咱們宮女,來往宮中頗為方便,因此知曉得也多。娘娘和她交好是很好的。」。

    王娡抬起眼睫:「那也是要太后肯成全才是,若不是太后明裡暗裡有心借我的手,咱們哪裡能這樣便利。」。

    容芷低聲道:「娘娘說的是,打點大長秋的銀錢物事奴婢一定月月都親自準備好。」。

    二人更完衣,信步走出偏閣。遠遠

    遠看見一名妃嬪模樣的人帶著一個宮女立在滴水簷下,抬頭遙遙看著月光。

    王娡覺得奇怪,這樣的佳節宴飲,妃嬪們都該是在婉轉媚恩,這個人怎麼好端端的出來看著月亮?

    走近一看,便發現是程雙雁。她容貌果然是個拔尖的,在朦朧的月光下越發顯得如同鮫女出水一般動人明澈。

    王娡笑道:「程妹妹好興,不去宴席上飲酒作樂倒是偷偷出來賞月這般風。」。

    程雙雁微微吃了一驚,想來是沒有料到有人在此。

    待到看清是王娡後急忙俯身行禮:「臣妾眼拙,請娘娘不要見怪。」。

    王娡親自扶她起來:「程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在我面前大家都是姐妹不必拘謹。」。

    她一眼看見程雙雁的睫毛上有星點淚光閃爍,當下覺得疑惑,道:「好端端的,我瞧著妹妹似乎有些傷心?中秋對月,可是想家了?」。

    程雙雁被她戳破心事,一時間有些羞赧,道:「嬪妾初次離家,讓娘娘見笑了。」。

    王娡見她這樣眷念的神態,心下柔軟了幾分,攜了她的手:「我哪裡會笑你呢,原本這就是人之常情。你家遠在燕國,如今千里迢迢北到中原,不知何時才能見一見父母族人,想家也是難免的。」。

    程雙雁被她觸動情腸,聲音裡也有了幾分哽咽之意:「娘娘慈悲。臣妾說一句冒犯的話,娘娘當真像臣妾在家中的親姐姐一般。能得娘娘的撫慰,臣妾也不覺得那樣難受了。」。

    王娡看她眸色誠懇,知道這必定是真心話,因此也帶了幾分真心實意道:「你能將我看作是你親姐姐自然是最好的。你不必太過擔憂,不如早些努力懷了身孕,我也好向皇帝陳情,請你的母家人來陪伴你。」。

    程雙雁點一點頭,舉起袖子擦拭了一點淚意,道:「臣妾謝過娘娘。」。

    王娡笑道:「咱們出來的也夠久得了,你將眼淚擦一擦,該回未央宮了。」。

    眼見得程雙雁走遠了,容芷低聲笑道:「娘娘待她倒好。」。

    王娡看著皎潔如白玉盤的月光,歎氣道;「都是一樣的可憐人罷了。她的母國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將她送到這舉目無親的地方來,她心裡難免是難受的,我若能勸導一二,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而且你沒看她方才說話的樣子,真心假意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她為人倒還誠懇。」……

    容芷笑道:「娘娘當真沒有一點私心?咱們一早就盤算過,這五人也該有一兩個歸順飛羽殿才好。」。

    王娡啞然失笑:「你倒是個精明的,只是這件事我再思量思量,也不能這樣著急。」。

    頭頂月光無言,明月千里難送遊子還家。

    王娡看著這樣溫柔靜謐的景色,幾乎也要落下淚來,到底是,浮萍千里,不知根在何處罷了。

    回到未央宮中,歌舞正酣。

    皇上攜了她的手問道;「去哪裡了?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王娡輕輕一笑:「臣妾多吃了兩口酒,心裡悶得慌出去透了透氣。」。

    皇上關切道:「那酒雖然甘甜,後勁卻大,你也要擔心身子。」。

    王娡掩嘴笑道:「倒是難為皇上還記著臣妾呢,今日可是錦妹妹的好日子,皇上也該多多看看她。」。

    皇上聲音低沉醇悅:「朕早該知道你心眼小,難不成要吃她的醋?」。

    王娡微微一笑,正經道:「皇上這話就是在取笑臣妾了,臣妾是那不明事理的人?」。

    皇上被她說的無話,也笑道:「罷了罷了,朕永遠說不過你。當心身子少吃兩口酒是正經,今夜你好生睡著,朕明天來和你說件事情。」。

    王娡不知何事,卻也猜到是不方便放在檯面上說的事情,想來和朝廷政務有關,因此點頭應了,復又凝神欣賞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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