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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丹桂香 文 / 暻秀

    不知過了多久,影影綽綽似乎有許多人影在眼前,卻又看不真切,耳畔的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王娡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只覺得渾身酸痛無比。

    她幾乎還沒有什麼感覺,就聽到青寒一聲尖叫:「小姐醒了!」。

    她的聲音也不大,卻平白的吵得王娡耳朵疼。

    她費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飛羽殿的床上,周邊熙熙攘攘全都是人。

    皇帝明黃色的身影映入眼簾,聲音帶著幾分喜悅:「娡兒,你醒了?」。

    王娡虛弱地點一點頭,動作輕微地幾乎看不到。

    她逐漸想起先前發生之事,心下驚慌不已,伸手要去摸自己的腹部:「孩子呢?孩子可還安好?」。

    回答她話的卻是鄧銘庭,不知何時他已是回來了。

    此刻臉上帶著笑意:「娘娘放心,一切安好。娘娘素來身子強健,兼之福壽綿長,除了有些皮外傷,孩子胎氣一切無恙。」。

    王娡幾乎渾身都鬆了下來,沒有人知道,就在方纔那短短幾秒鐘,她是怎樣的驚惶與絕望,如果這個孩子沒了,她當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王娡露出一個含淚的微笑,看上去疲憊不堪,輕輕道:「總算孩子沒事就好。」。

    皇帝握了她的手,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看見姁兒撲了上來,哭得眼睛紅腫:「姐姐可嚇死我了。」。

    王娡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臉頰,卻發現半分力氣也使不上,只好放下手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呢,你可別哭了。」。

    皇帝緊緊握著她的手:「你整整昏睡了一日,姁兒也足足哭了一日。幸好你沒事,否則你妹妹也要傷心極了的。」。

    皇帝頓一頓,道:「究竟是為何,好端端的怎麼暈倒了?」。

    王娡看見皇后正靜靜立於帷幔一側,悄悄舉袖抹淚,當下心裡打算好的話也不願意繼續說下去了。

    若是據實相告,少不得皇后要擔當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

    王娡並未有意拉攏皇后,只是覺得皇后對皇帝一往情深,實在是這後宮之中都難得的,倒讓她想起許久以前,自己對永涵的種種柔情。連帶著心內也多了些物傷其類的感覺。這世上苦命人那麼多,能少一個便是一個罷。到底是一腔癡心錯付了。

    於是她安靜道:「是臣妾自己不當心,怨不得別人。」。

    皇帝眼中的狐疑之色漸漸聚集:「你可確定?」。

    王娡點一點頭:「臣妾多謝皇上關懷,可是此事實實在在不怨別人。既然臣妾無事,也無需再追究了。」。

    皇上猶豫半晌,終於點一點頭,道:「朕聽聞你暈倒了,心裡急得不住,連夜將鄧銘庭召了回來,有他在,你也可以安心一些。」。

    王娡笑一笑道:「倒是勞煩了鄧大夫,這樣來回跑。」。

    鄧銘庭恭敬道:「伺候娘娘的胎象乃是微臣的份內之事。」。

    如此說了半日話,王娡精神漸漸有些不濟。

    經歷了那樣一場驚嚇之後,她格外渴望好生休息。

    皇上目光敏銳,見她似乎有些疲憊之意,便體貼道:「你如今好生休養著,我晚上再來看你。」。

    王娡微微點一點頭,眾人見皇上離去了,便也紛紛告辭。

    倒是姁兒和皇后,依依不捨與王娡又多說了幾句話,方才離去。

    眼見的人都走了,王娡一直辛苦維持的笑容方才漸漸垮下來。

    容芷小心翼翼端來一碗烏雞野參湯,吹涼了餵給王娡。

    王娡冷冷道:如今真是個個都是好樣的,連個孩子也敢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容芷見她神色有異,側身小心翼翼將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溫言道:「究竟為何娘娘好端端的在未央宮昏了過去?」。

    王娡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將事情簡要說了一說。

    末了帶了幾分冷寒之意:「我原以為是自己多心了,誰知道倒當真是她粟婉容教養的好兒子。若是我在未央宮有什麼不測,不僅我的孩子保不住,連帶著皇后也會備受牽連。如此一箭雙鵰之計,可見這孩子心思除了不用在讀書上,旁的東西倒懂得不少。」。

    語到最後,王娡已經是咬牙切齒,幾乎生噬了陵城。

    青寒聽得心驚肉跳,問道:「那小姐方才為何不向皇帝直言,求他懲治?」。

    王娡煩躁地揪緊被單:「我如何不想?只是咱們終究沒有確鑿的證據。若是直言相告,只怕還要落下一個污蔑皇長子的罪名,皇上也只會以他年少氣性為由為他開罪,連帶著皇后也脫不了干係。倒不如咱們自己慢慢攢著,日後再做打算。」。

    她的目光漸漸冷凝起來:「無論為人為己,這個孩子我必定不會讓他好生長大。如此狠心陰毒的壞心種子,長大了也是禍害。」。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什麼時候自己心腸也變的這般冷硬起來?

    然而不過是片刻的猶豫,她復又清楚地明白,如今即便自己想與人為善,也是萬萬不能的了。

    倒不如先下手為強,總比任人宰割來的強。

    容芷重新端起那碗湯,用勺子撇著湯上的油花,靜靜道:「娘娘思慮的是。如今

    咱們飛羽殿,樁樁件件都指著娘娘肚子裡的孩子。若是這個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咱們今後的日子必定不如現在好過。」。

    王娡微微一笑:「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道理,當真是人人都該懂得的。」。

    她慢慢摸著自己的肚子,那抹微笑始終不曾消散。

    第二日一早,鄧銘庭便來過來給她請平安脈。

    彼時王娡穿了一件茜色寢衣,正就著容芷的手喝熱牛乳,見他來了,抬起眼睛笑了一下:「鄧太醫來了?快些請坐。」。

    鄧銘庭恭敬請安後方才坐下,王娡不說話,他便也不敢說話。

    王娡喝完了牛乳,方才道:「這幾日勞煩鄧大夫兩地奔波,可是辛苦了。」。

    鄧銘庭急忙道:「娘娘折殺微臣了。到底是娘娘好計謀,微臣昨日被皇上召去,封為太醫院首輔。將太后娘娘的眼疾,並娘娘的胎象,都好生托付給了微臣。」。

    王娡微微笑道:「如今你也算心願得償了。日後也當努力思進取,萬萬不可重蹈韓朝暉的覆轍。」。

    鄧銘庭恭敬應了,語氣裡有些微微的不屑之意,道:「若不是他心內貪念太過,也不至於犯下死罪。」。

    王娡撲哧一笑,緊緊盯住了他道:「你可得好生記住了,這死罪,可是咱倆犯下的呢。」。

    鄧銘庭笑容微妙:「這正是娘娘的好計謀所在。」。

    王娡復又有些憂心,道:「你可仔細看了我的胎象?確認無誤麼?」。

    鄧銘庭點一點頭:「微臣再四確認了,除卻手臂上皮外傷,再無大礙。「。

    王娡微微有些奇怪:「這也真是奇了,按理說那孩子正是十多歲的時候,又是故意的,力氣極大,怎會一點事也沒有?」。

    鄧銘庭微微有些猶豫,道:「微臣除了給娘娘看了胎象之外,也曾給皇后娘娘看了手臂上的傷。」。

    王娡驚訝道:「皇后娘娘怎麼也會受傷?」。

    鄧銘庭皺眉道:「原是娘娘身體即將傾倒那一刻,皇后娘娘不顧自己趕來攙扶,才使得娘娘的肚子不至於直接碰到地面,龍胎方才能保住。只是可惜,皇后娘娘用力過猛,手臂有些扭傷,倒比娘娘傷得還要重些。」。

    王娡心頭驀的一暖,向來自己能得以倖存,倒也多虧了皇后。

    能夠這樣不顧自身安危趕來救自己,當真是情深意切了。

    當下懇切對鄧銘庭道:「無論如何,你也得好生救治皇后娘娘。我聽聞骨傷之類,下雨天尤其疼痛,你必得小心看好了。」。

    鄧銘庭深深點頭:「微臣必當盡心竭力,不使皇后娘娘日後有不足之處。」。

    王娡靜靜思索片刻,只覺得頭昏腦脹,便吩咐了容芷去點了丹桂香來。

    沉思片刻方才繼續問鄧銘庭:「你如今也給皇后診過脈了?以你之見,皇后日後要是想有身孕,可還能不能了?」。

    鄧銘庭謹慎道:「皇后娘娘身體也還算康健,未見有不足之症。有孕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只需好生保養,天時地利人和,必將會有身孕。」。

    王娡點一點頭:「這樣我便放心了。你也得給姐姐多加調養才是。」。

    鄧銘庭點頭應了,一時之間二人靜默無言,各自懷有心事。

    空氣中丹桂的甜香逐漸飄散開來,氤氳的滿室芬芳,連帶著人的脾肺,也似乎被那芬芳浸透了,透出一點微微的暖意來。

    鄧銘庭眉頭突然微微皺起來,仔細聞了半日,仍舊有些不確定:「娘娘這香是何處得來的?倒不是尋常味道。」。

    王娡笑道:「是皇后姐姐贈予我的,香味清新細膩,當真是難得的呢。」。

    她卻看著鄧銘庭神色有些古怪,猶疑道:「你為何這樣的神色?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鄧銘庭謹慎道:「微臣暫且不敢斷言,請娘娘允許微臣看一看那丹桂香,細細推定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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