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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登基(二) 文 / 暻秀

    夜裡,王娡躺在床上,幾乎輾轉反側,久久不得入睡。

    兒時她便被告誡,無論何事,需得盡心盡力與人為善才是,更是萬萬不可有害人之心。

    因果報應,向來不曾有過偏差。

    然而她心裡不是不猶豫的,如今宮中險阻眾多,比之太子府有過之而無不及,且敵明我暗,讓人怎能不害怕?

    她心中還有另一層憂慮。

    旁人也就罷了,終究一個人在宮中過活。

    而她卻不同,姁兒也在這宮裡,她二人是至親姐妹,一榮詎榮,一損俱損。

    且姁兒年幼單純,多有不足之處。

    她這個做姐姐的,也就格外上心。

    若是有人要害姁兒,王娡驟然攥緊了手指,死死抓住錦絲被。

    她只有這一個妹妹,無論如何,也該盡心盡力護她周全。

    這樣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地過了幾個時辰,王娡朦朧之間聽見容芷輕聲喚她:「姑娘,時辰到了,該起來了。」。

    王娡尚不知何時了,只得睜開眼睛,覺得頭昏腦脹,腹中有著隱隱的絞痛:「幾時了?」。

    容芷輕手輕腳替她拿來一件家常衣衫披在肩頭,唯恐她驟然起身著了風寒:「已經平旦了,若是再不起床梳洗,怕是要遲了呢。」。

    王娡點一點頭,方才憶起今日是太子的登基大典。

    翻身下床,將赤足套進地上的繡花軟緞鞋中,勉強走到銅鏡前。

    她整夜不得好睡,難免臉色也極差,似乎是青白上浮有一點暗淡的黃,整個人精神似乎極為萎靡。

    青寒看得心疼不已,趁著容芷出去倒洗臉水道:「小姐如今臉色這樣差,可怎麼是好呢?頭會有孕的時候也未曾這樣日日勞累,如今卻是…」。

    王娡皺眉看著銅鏡裡自己的容顏,果然是一派怏怏之色,心下也是焦急地很,只得到:「這幾日許是想的事情多了,夜裡睡的便不安好。」。

    容芷打了水進來,溫柔勸慰道:「姑娘這幾日心思重,不如登基大典結束後好好休息將養。憑他什麼事情,也該等到孩子誕生了之後再說。」。

    王娡點一點頭:「你說的也是不無道理。」。

    今日的登基大典,幾乎是這座皇宮中最熱鬧的盛典。

    當今太子已有太子妃正室,自是沒有了婚嫁盛典,因此禮部並三公九卿諸人,為了登基大典日夜忙碌。

    王娡也不敢掉以輕心,早早起來勻面梳妝。

    衣裳是昨日裡容芷與青寒早早揀擇好的。

    這樣的喜慶日子,太子妃必是要穿正紅色,而妾侍諸人則絕對不可僭越,只得選擇了次一色的顏色衣衫來穿。

    這一日的萬千雙眼睛中,不僅有後宮諸人,連帶著朝臣也是盯著她們。

    王娡不想無端惹起是非,因此一舉一動格外小心謹慎。容

    芷替她選的是一件雨過天青色的外裳,繡花繁複,色彩艷麗,配上雨過天青色這樣淡的衣料底子,別有一番道不盡的嫵媚風流,卻仍舊是簡潔素淨的,頗有無聲勝有聲之感。

    她不讓容芷與青寒動手,自己慢慢拿了桃木宮梳,細細梳理著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

    梳子細密的齒劃在頭皮上,有微微的疼和癢,倒是讓她的精神逐漸清明起來。

    細密的癢,如同百足蟲在爬撓,一點一點的,將王娡的心慢慢的變得堅硬起來。

    再抬眼時,鏡中人已是決絕的眼神。

    待到她將一頭青絲梳理好之後,容芷溫柔地接過了梳子,將王娡的一縷頭發放在掌心中,讚歎道:「姑娘的頭發生的真真是美,既密又多,且根根分明。」。

    青寒笑嘻嘻地挑揀出一枚珍珠紐子,在王娡頭上比劃著道:「咱們小姐容貌自然是拔尖兒的。」。

    王娡被她說的又羞又惱,回身作勢便去拍她。容芷笑道:「恁的這小蹄子嘴甜,愈發顯得奴婢們不會說話兒了。」。

    王娡笑道:「你雖然是個悶嘴葫蘆兒,你的忠心我可是實實在在看在眼裡的呢。」。

    如此一番笑鬧下來,已是過了將近一個時辰。

    宮外也隱隱約約傳來喜樂及喧鬧之聲。容芷留神聽了聽,笑道:「想來快要到登基大典的時辰了呢,宮內外竟也熱鬧了起來。」。

    王娡凝神看著銅鏡中自己的容貌,與初初進太子府相比,清瘦了好些,卻愈發顯得柔弱動人。

    臉色雖是不好,到底在盛妝之下也是神采奕奕。

    七個月的身孕,小腹早已高高隆起,卻並不怎樣癡笨,反而一股端莊之氣。

    容顏未老,心境已換。其實都是一樣的罷。

    這樣的變化,王娡不知是禍是福。

    後無來路,前有通途。

    登基啊大典比之喪儀,更是禮儀繁瑣複雜。

    自來便是新的比舊的惹人注意,雖是先帝去世,舉國哀悼。

    到底如今也到了更替之時,原來的種種目光都聚集在新帝身上,自然,還有即將入駐後宮的諸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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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青寒和容芷慎之又慎,直到太子妃宮裡派了宦官來催,王娡見這宦官頗為眼生,便含笑問了姓甚名甚,吩咐義忠取錢謝過方才準備起身。

    大喜之日,宮車也一改幾日前的白紗覆蓋,而換了明黃色的車幔,那便是正經的帝王之色了,陽光之下,愈發光華燦爛,惹人注目。

    那樣明亮華貴的黃色,昭示著許多人心心唸唸的皇家富貴,不可匹及。

    她驟然想起,原先鎮明在太子府中多穿著淺白色,天青色等顏色衣裳,愈發顯得他面如冠玉,氣度溫和。

    只是從今日起,他便也要穿著這樣刺眼的明黃色,坐在屬於他的皇座之上,統領這萬里江山。

    她眼中閃過永涵素日的影子,想來是時間太久了罷,曾經連髮絲都清晰記得的人,如今也是竟然帶著一些記憶裡特有的模糊。

    朦朧的看不真切,只是依稀記得,與太子相較,他的溫和與閒適並非是對鋒利的內在的掩飾,而是真正的平淡從容。

    若是自己仍在金府中,想必也不過是對先帝駕崩,新皇登基這樣的事,茶餘飯後空作笑談罷。

    而如今,自己卻在這皇宮之中,衣著華貴,環珮叮噹,作為後宮中的嬪妃,去親臨登基大典。

    奈何不過,造化弄人。

    如若是還在金府又該怎樣呢?俗兒已是快要滿週歲了罷,想必也正是蹣跚學步,咿呀學語的年紀。

    而永涵,必如往常一樣,對她愛護有加。

    如今正是暑熱之際,往常的年月裡,暑熱之時,便是常常躲在家中,眾人歡笑著食用井水湃好的冰盞等各色時令瓜果,談笑晏晏,似乎永遠不會有止歇之日。

    只是今時今日,身在後宮之中,所食用穿度自然是最好的,身體這樣千尊百貴地養著,只是在找不回往昔的心境。

    曾經無憂無慮,卻還幻想著那會是漫長的一生。

    流年往復,生死相依,這些曾在七夕之時明月之下許下的誓言,如今看來,不過是空作笑談罷了。

    也罷了,王娡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既然已是如今這般模樣,再惦念著往昔種種,便顯得格外愚不可及了罷。

    如今她的前路自然是清楚的,那便是入宮後無窮盡的爭鬥,直到享有高位,此生無憂。

    她驀然想起那個選秀前的一夜,自己曾經問過姁兒,可會後悔,姁兒眼神堅定,年輕的臉龐上因為希望而染上了一層艷光。

    那樣年輕的,不知愁的勇往直前,她當真是羨慕極了。

    望著天邊一輪金燦燦的新日,王娡許是嫌那日光刺眼,垂下眼睫,靜靜地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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