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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無藥可醫 文 / 暻秀

    晚間,容芷見王娡有些懨懨的樣子,便勸她:「姑娘今日勞碌了一日了,不如早些睡罷。明日裡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到時候有千萬雙眼睛盯著姑娘呢。可不能沒了精神,平白叫人看了笑話,日後也是個話柄。」。

    王娡困乏地揉一揉眼睛:「孩子動個不停,我原想來看幾頁書的,倒也罷了,那便早些睡吧。」。

    正打了熱水洗面,欲卸了釵鐶就寢時,卻是義忠輕手輕腳打了串珠櫻紗簾走了進來,低聲道:「打擾姑娘,鄧銘庭大夫來了。這麼晚了,姑娘可還見他?」。

    王娡聽的是他來了,便心中一動,知道他必是去看了太后有話要回。

    如此深更半夜趕過來,想來是極重要的事情。

    於是當下也不顧青寒苦苦勸她明日再見,只急忙道:「為何不見?快請進來。」。

    待到鄧銘庭進殿,王娡留神看了他。

    想是是一日之內來回奔波,他倒是微微有疲憊之態,強自撐著罷了。

    但是見到王娡,仍是禮節一絲不錯,恭謹地請了安。

    王娡見他如此勞累還趕了過來,心中疑惑愈勝,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樣子,只靜靜看著他,待他自己開口。

    鄧銘庭理一理衣襟,道:「微臣行路匆忙,衣冠不整,望姑娘見諒。今日微臣晚些時候從姑娘那裡出去後,便立即去了未央宮看了太后娘娘。待到望聞問切,問了過往病史了之後,微臣如今也很有幾分把握。」。

    王娡抬起眼睛看著他:「怎麼樣?鄧大夫覺得可能治好?」。

    鄧銘庭苦笑一聲,似乎極是無可奈何,有心無力的樣子:「微臣仔細留心看了。太后娘娘的眼疾並非一朝一夕所成,也不是如傳言中所說為了先帝逝世,傷心過度哭壞了眼睛,想來不過是個誘因罷了。真正的原因而是身體內五臟不調,精氣凝滯,堵塞在湧泉穴處,致使雙目逐漸失明,身體日漸乏力。」。

    王娡聽得心驚:「那你有幾分把握可以治好?我曾與你說過,若是治好了,便是飛黃騰達。」。

    鄧銘庭慌忙跪下道:「微臣知道姑娘厚愛,只是請姑娘恕微臣無能。實在是此乃不治之症,想來太醫院上下也無藥可醫。且太后年事漸高,身子日益虛弱,不可強用烈性藥物,只能一日日壞下去。如今這個樣子,微臣估計不過二十日,便會徹底失明。」。

    王娡心中一冷,原以為治好了太后的眼睛,日後也是算一個好處兒,未曾想竟是不治之症。

    她皺眉道:「那麼你是如何對太后說的?」。

    鄧銘庭低下頭去:「微臣謹記著要與姑娘商議了才能作答。如今只推脫並非大病症,先吃著微臣開的方子幾日後才可做最終的定奪。微臣開了一記無功無過的方子,服用後會使太后精神好轉,雙目也會清涼些,只是,終究對這眼疾無甚作用。」。

    王娡點點頭,復又咬緊下唇:「你做得倒是不錯。只是如今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鄧銘庭猶豫半晌方才道:「如今若是強用虎狼之藥,視力雖會暫時好轉,到底不過半月,又會日益壞下去。」。

    王娡心亂如麻,閉目沉思良久。

    忽然一個極大膽的主意在腦海裡浮現出來。

    猶疑著道:「如今確實是有藥物可以暫且緩解病情?」。

    鄧銘庭不知她言下之意為何,只得喏喏道:「如今若是強用枸杞,天麻,地龍,秋菊,蝙蝠等藥和成一味,可以暫且強行打通經絡,使得視力稍稍清晰。只是此法藥性太猛,治標不治本,極不合算。」。

    王娡的心跳得極快,一個幾乎大逆不道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她竭力想趕走這樣荒唐可怖的念頭,只是彷彿認識了路的猛獸一般,仍舊糾纏著她不放。

    這樣怔怔想著,倒是定了神。

    良久,是容芷輕輕喚她:「姑娘?」。

    王娡被她這樣驟然一喚,倒也醒轉過來。沉思道:「如今你且容我想一想,今夜夜已深了,你再逗留也頗不方便。明日裡登基大典之後便是宮宴,定昏時分你且過來找我,我再交給你如何做。你我之間的事情,出了這明光宮,便要再無人知曉才好。」。

    鄧銘庭見天色已深,亦是不敢多逗留,匆匆便欲告辭。

    王娡雖然心中煩亂,也不忘叮囑了義忠打著燈好生送鄧大夫回去。

    鄧銘庭走後,她睡意全無,只靜靜和衣坐在即將燃盡的宮蠟邊。

    那蠟燭底座是極華麗的赤金,被溫暖的燭光照耀著,散發出微微的嫣紅。

    蠟油滴下來,聚起一汪汪小小的,水紅色的湖泊。

    王娡漫不經心地用頭上的金簪子劃著那小小的水紅色湖泊,心中跳得極厲害。

    許多繁雜的聲音在她腦子裡面響起來,她清楚記得容芷對她說的關於惠妃的種種,心下愈發對粟婉容恨得幾乎滴血。

    指甲緊緊嵌進掌心,如玉的掌心便是一點紅。

    她自是知道,這便是極好的一步棋。

    只是這一步棋的代價太過沉重,終究太后對自己至今疼愛有加,多加照顧,若是如此狠心下手,終究於心不忍。

    且她一直奉行著不可有害人之心,否則必遭天譴的念頭,更是覺得難以下手。

    可惜若是

    放著這樣好的一步棋不走,日後能否再有轉圜也是難說。

    兩個念頭在她心裡游移不定,王娡煩躁難言,只得把手越握越緊。

    容芷見她心煩意亂,知道她必是有憂心之事。

    當下倒也十分識趣,只取了一件厚實的小掐金銀絲繡花襖替她披在肩膀上,溫聲道:「姑娘若實在睡不著,不如奴婢陪姑娘說說話罷。」。

    王娡心中滿腹煩悶無法排遣,如今容芷這樣說,便也有了排遣的地方。

    到底也是謹慎,吩咐青寒閉緊了宮門,宮中只有她們三個,方才敢開口。

    她手指交握,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來支撐著自己:「如今即將進宮,原先還不覺得有什麼,不過是普通的姬妾爭風吃醋罷了。只是今日聽容芷說起來方才憶起,惠妃是粟婉容的親姑母。在太子府裡尚且還好,只是這一進了宮,惠妃身為太妃,德高望重,有許多事情做起來更是不著痕跡。這藥材的事情就是個現成的例子。咱們在暗處,以後吃虧也要吃足了。」。

    容芷聞言,面上露出些許憂慮之色:「姑娘所思極是。太妃身份貴重,在宮中行事方便,若是有了些什麼,咱們當真半點兒證據也無。到時想來是要吃盡了啞巴虧。」。

    青寒聽了她二人的對話,心下焦急:「那小姐預備如何做?咱們能吃一次虧,總不能生生世世都不得好過罷。」。

    王娡垂下雙目看著疊放在裙上的雙手,靜靜道:「如今我倒是也有一個法子,做得成了即使不能一舉扳倒惠妃,也能大傷她的元氣。只是投鼠忌器,不敢使用罷了。」。

    容芷道:「若是姑娘不嫌棄奴婢們愚笨,也可與奴婢們說一說。奴婢們不才,倒是也很願意聽一聽姑娘的法子。」。

    王娡歎了一口氣,便俯下身附在她二人耳邊輕聲說了。

    她說得細緻,容芷和青寒聽完臉色皆變了。

    青寒聲音驚懼:「姑娘這樣兵行險招,奴婢實在是覺得害怕。」。

    容芷微微持重些,只是乍聽之下仍舊不免驚慌:「姑娘可曾細細思量過了?若是一招不慎,可謂滿盤皆輸,再無翻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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