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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山雨欲來 文 / 暻秀

    王娡心中一動,反手覆蓋上他的手:「娡兒才疏學淺,未必能為殿下解惑,可是也很願意聽一聽。」。

    太子的手指靜靜叩著合歡罍,面沉如水:「今日早晨,麗競門來報。如今長安以北的諸侯國割據為強,擴張封地,私自鑄造錢幣,導致地方經濟混亂,且以窮兵黷武的方式擴張領土,更使民不聊生。實在是可惡至極,鑄造出來的錢幣,便是我上次所說的榆莢錢,竟已經有部分流入長安,怨聲載道。實在是其心可誅!」。

    王娡見他恨意濃烈,更是柔和了語氣,溫婉道:「如今諸侯國勢力過大,暫時不覺得什麼。長久以往,必當反客為主,威脅長安。鎮明不得不三思以做決定。」。

    太子點一點頭:「我便是這樣打算的。壯士斷腕,與其讓它長期發酵腐爛不如一刀兩斷來的乾淨痛快。」。

    王娡把玩著自己的暗綠色宮絛,似是不經意般問道:「立時興兵討伐,鎮明可有勝算?」。

    太子眸光一閃,瞬間又黯淡了下去,沮喪搖頭道:「如今長安城戍衛不多,南北軍各兩萬人,且南軍作戰不如北軍勇猛。父皇在位遇有征伐,多是郡國調兵出征,如今看來是不行了。且最重要的是,」他眉目緊鎖:「父皇雖然病重,到底也不曾退位。如今虎符和竹使符都還在父皇手裡,眼見的他病勢纏綿,我也不好以此驚擾他。如今朝野動盪,邊關多有耳聞,太守們顧忌著乏軍興的罪名,想來也不會自行發兵。」。

    王娡見他愁眉不展地分析了利弊,也心知勝算極少。

    她仔細思量了答道:「如今百姓仍在休養生息,大興軍事怕是不得民心。且皇上病重,若是有討伐戰爭更是驚擾人心。頂要緊的是,如今長安兵將不多,可用者更少。實在是不宜出兵。」。

    太子握緊手,手背上的筋絡清晰可見:「難道就由得他們這般放肆了嗎?」。

    王娡溫言勸慰:「自然不可,太子的江山豈容他人覬覦?只是縱觀眼下,唯有一個字。」。

    她伸手蘸了酒液,在玉石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忍」字,繼續說道:「一來,暫時的忍讓會讓諸侯國放鬆警惕,疏於備戰,日後太子征伐想必阻力會小上很多。二來,」她沉吟片刻:「如今聖上多病,為著穩定人心之故,也不該興兵討伐。虎符等尚在聖上手中,太子唯有一個忍字。靜靜等待以待來日。」。

    太子長長歎了一口氣:「可惜父皇病勢纏綿,不知何時才能有個結果。否則……「。

    他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道極凌厲的光,轉瞬即逝。

    王娡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他時又是如常和藹溫和的模樣。

    那一瞬間的眼神實在狠戾決絕,王娡幾乎驚住了。

    又不敢露出分毫,只微笑著道:「成大事者必多有籌謀,鎮明不妨借此機會厚積薄發,修身養性也是好的。」。

    二人又閒談一會,眼見得天色不早,太子起身套上外衫:「我去瞧瞧你妹妹,你早些安睡罷。」。

    王娡聞言心中有一絲極輕微的異樣感,到底是收拾妥帖了笑容,恭送他出去。

    夜間王娡合衣睡下,卻總也睡不安穩。

    她不住地想到今日太子那個決絕的眼神,他一向是溫柔儒的,想不到竟會有那樣冷漠狠戾的時刻。

    王娡覺得自己窺見了一個極大的秘密,卻又不敢再深入探究下去,只怕這帷布後面有自己不敢面對的血腥的事實。

    「罷了,究竟事不關己。」。

    她勸慰著自己,到底也是沉沉地睡過去了。

    第二日中午,王娡正拿著銀針細細刺繡。

    因著容芷和青寒說藏書閣裡的書氣味大,怕傷了她和胎兒,總該揀擇一個晴朗日頭大的日子晾一晾再看才好,她便少看書了,轉而開始刺繡。

    一樣的是靜心寧神,倒是這些花兒草兒來的鮮活有生機。

    繡了一多半的樣子,卻是聽到窗外有嬉鬧之聲。

    青寒替她用細面布帕子擦乾淨微微出汗的手指防止弄污了繡品,笑著探頭往外看了一眼道:「奴婢倒是如此熱鬧,原來是二小姐過來了。」。

    王娡聽得姁兒過來了也頗為歡喜,急急放下繡針便起身去迎。

    姁兒想來是心情極好,眉目燦爛若三春桃花:「姁兒給姐姐請安。」。

    說著行了一禮,王娡急忙去扶:「你我姐妹之間還客氣什麼。」。

    說罷攙扶著姁兒進了內室,吩咐青寒去取了姁兒愛吃的桂花糕和糖酥油餡餅來。

    見得四下無人,王娡方才對著姁兒抿嘴笑道:「昨夜太子可歇在你那裡了?」。

    姁兒正咬了一口桂花糕,聞言不覺滿面飛紅:「姐姐慣會取笑我。」。

    王娡笑道:「我取笑你做什麼?你只管放心了和我說。」姁兒猶豫半晌,方才羞澀點一點頭。

    王娡笑著道:「太子可曾和你說過什麼?」。

    姁兒越發含羞,低了頭,下頜幾乎可以碰到頸前的藕粉色蝴蝶流雲紋:「未曾說過什麼。」。

    王娡見她這般羞怯,便不再追問下去,只笑吟吟攜了她的手:「如今可算慢慢熬出頭來了,想來府裡的人也不敢輕賤了你半分去。只一樣姐姐得提點你,日後更要戒驕戒躁,萬萬不可在人前露出驕色。無論得寵失寵,最要緊的就是自己的心態。需得明白萬事皆不困於心,心內平和

    是最好不過的了。」。

    姁兒一一聽了,鄭重點頭。

    姐妹二人正說話間,卻是青寒進來說衣料局的李雲海來了。

    想來是帶著賞賜來的,李雲海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宦官,都抱著半人高的衣料。

    見到王娡,李雲海便笑眉笑眼地跪下去:「奴才拜見姑娘,這些衣料,是宮裡的成衣局送來咱們太子府裡的,太子命奴才選了好的送過來,給姑娘裁製夏衣穿。」。

    說罷眼神一轉,看見坐在王娡旁邊的姁兒,笑道:「今日可巧了,兩位姑娘都在。這些衣料還有一半,奴才正是領了命要送給王姑娘的妹妹呢。」。

    姁兒乍聽之下不覺面含喜色,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從那些光華流轉的料子上撫過,聲音裡含了微微的不可置信:「當真是送給我的麼,你不哄我?「。

    李雲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借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哄姑娘呀,這榮寵可是真真的,姑娘綺年玉貌,想來日後賞賜更是流水一樣的呢。「。

    王娡見他說的喜慶,便含了幾分笑意:「托李公公吉言。青寒去取了錢來賞。義忠,帶了公公去小廚房喝碗消暑茶。這樣熱的天跑差事,倒是辛苦公公了。」。

    李雲海忙道了不敢,領了賞錢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王娡回身看向仍舊喜不自勝的姁兒,笑道:「又不是沒見過衣料子,這麼高興做什麼?」。

    姁兒手指輕輕拂過如雲般輕柔的各色料子,聲音裡帶著些微的欣喜:「雖是分例的衣料是有的,到底這麼好的料子,當真少見。」。

    王娡看一看她身上的蝴蝶流雲雙襟扣外衫,雖是花紋細膩繡工精緻,到底也還是普通的細紋布,心下便有了計較。

    只將衣料推至她面前:「你若喜歡,便全部拿去。」。

    姁兒喜不自勝:「妹妹謝過姐姐。」。

    王娡執了她的手溫言道:「不過是一匹衣料子罷了,如今你可知道了?這府裡的人多是趨炎附勢的,你若是有榮寵在身,自然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姁兒細白的牙齒輕輕咬住下唇,低頭不言,良久方才抬起眼睛道:「妹妹知道了。」。

    如此平靜過了十幾日,期間太子倒是每天都來陪王娡用飯說話,對姁兒賞賜也不曾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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