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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寂寞宮庭春欲晚 文 / 暻秀

    不多時容芷已是請了姁兒過來。

    想來姁兒尚不知發生了何事,笑得明媚:「姐姐怎麼喊容芷姑姑去請我?可是想和妹妹說說話了?」。

    王娡見她天真不解世事的樣子,便也覺得快活。

    讓容芷去小廚房取了鬆軟甜膩的點心,又斟了一壺混了牛乳調味的碧泉茶,笑道:「無事便不能喊你來陪姐姐說說話麼?我這裡有上好的吃食,你可也吃一些吧。」。

    姁兒笑吟吟取了點心,嘗了一口讚歎道:「果然姐姐這裡的點心,是別處都比不了的呢。」。

    王娡見她吃得高興,忍不住愛憐地替她攏一攏頭髮:「愛吃便多吃些。雖說你們常寧殿也有,到底也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不料姁兒聞言卻皺了眉頭:「姐姐說笑了,常寧殿裡可沒有這樣好的點心。」。

    王娡微微詫異:「這些點心是咱們規制之內的,你怎麼會沒有呢?」。

    卻是跟著來的念兒答話了:「左不過是膳食局的人瞧著我們姑娘好性子,且不說這些細巧點心了,連帶著日常份例內的米面茶水都得奴婢去三番五次催了才送到。」。

    王娡驚訝無比:「竟有這樣的事情?姁兒為何不早早告知我?」。

    姁兒皺著眉頭,把玩著手上的糕點,輕聲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府裡的人見我長久無寵,拜高踩低也是有的。姐姐懷有身孕,實在無需為妹妹這些小事操心。」。

    王娡氣得不住:「竟有這起子小人。」。

    容芷見她動怒,急忙上前來撫一撫她的背,柔聲道:「姑娘息怒,切勿情緒波折。」。

    姁兒面有憂色,搖一搖王娡的手:「是妹妹的不是,倒讓姐姐擔心了。」。

    王娡順過一口氣來,原先還有幾分猶疑,現下她也明白,姁兒若是繼續這樣無寵,日後的日子想必會更難過。

    想到此節,她揮手屏退了隨侍在側的小侍女們,偌大的殿內只留下她和姁兒兩人。

    王娡斟酌了措辭,方才攜了姁兒的手,聲音極為溫和:「姁兒,此處只有你我姐妹二人。你便告訴姐姐,你可是喜歡太子殿下的?」。

    姁兒聞言微微羞赧,低了頭道:「太子英俊如斯,想來沒有幾個女子是不喜歡的罷。」。

    王娡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笑道:「既然如此事情便好辦了,我自將向太子舉薦你。你也要好生準備著,不可掉以輕心。」。

    姁兒聞言愈發羞紅了臉:「姐姐為何拿姁兒取笑?」。

    王娡正色道:「我未曾拿你取笑。如今時勢想來你也看得清楚。你若是長久這樣無寵,將來入了宮,日子只會更加難過。」。

    姁兒輕輕點一點頭,半晌,似乎下了極大決心的樣子,抬起頭道:「既然如此,妹妹但求姐姐成全。」。

    如此兩人談了許久,又細細佈置了,姁兒方才心事重重回去了。

    容芷見得姁兒她們走遠了,小心翼翼進殿服侍:「姑娘可與二姑娘挑明了?」。

    王娡靠在黃花梨椅背上,平靜地歎一口氣:「挑明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皺眉道:「這茶不好,去換新的來。」。

    容芷急忙應了,笑道:是奴婢渾忘了,姑娘有了身孕不宜飲茶。殿裡有太子新賞的甜酒釀,奴婢讓他們去做一碗來吃可好?」。

    王娡點一點頭,忽的又想起什麼,道:「姁兒素來愛吃酒釀,你命人給她送一些去。我瞧著她如今想吃些什麼竟是吃不上,心裡當真難過。」。

    容芷著人去送了,轉身笑道:「如今可好了,二姑娘若是能得太子的眼緣,日後想來日子必定會好過得多。」。

    王娡淡淡歎一口氣:「想來從前姁兒在家也是嬌寵慣了的,如今驀的讓她應付這些,我心裡也是好大不忍。」。

    容芷陪笑道:「二姑娘年輕,若是行事有不穩當的地方,姑娘多提點著就好了。」。

    二人正說話間,卻是崔萬海過來囑咐王娡,說是太子會來陪她用晚飯。

    王娡命人取錢謝過崔萬海,召了青寒進來說:「今日的菜色需得你親自去看著,萬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青寒見她神色鄭重,愈發不敢馬虎,急忙應著親自去照看不提。

    一時日落西山,轉眼已經是夕食時分。

    王娡換了家常的雨過天青色流理雲崖福字紋外裳,如烏墨一般的長髮鬆鬆挽起,只隨意的插了一根銀攢花簪子。

    整個人愈發顯得沉靜如水,吐氣如蘭。

    只靜靜坐在桌前等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容芷端上來的蜂蜜牛乳,因著身孕不可飲酒,太子那邊倒是有上好的青梅酒。

    酒香濃稠,幾欲催人醉。

    坐了一盞茶工夫,便聽到崔萬海說太子來了。於是愈發含了端和的笑意,只盈盈望著面前精緻美味的菜色。

    太子想來是來的悠閒,也已經換上了家常的雲白色外衣,整個人面如冠玉。

    王娡寧靜微笑,想來即便拋開太子的身份不談,他也是多少閨閣女兒日夜所盼的良人呢。

    太子伸手制止了她想要起身行禮的動作,笑道:「說過多少遍了,於無人處怎麼還這般客氣,倒顯得生分了。「王娡笑得恭順:「鎮明疼

    愛,娡兒也不可放肆無禮。」。

    二人面對面坐了,太子執起酒盞抿了一口,讚歎道:「好醇的酒,竟比宮裡的九曲還要沁人心脾。」

    王娡笑得歡悅:「不過是妾身妹妹做得一點小巧玩意罷了,哪裡能和宮裡釀酒坊釀出來的佳釀相比較呢?」。

    太子聞言輕哂:「越是小巧處越可見功夫。不僅僅是釀酒,便是做官做人都是如此。」。

    王娡點點頭道:「娡兒不過是個女子罷了,能有什麼見識呢?也就在佳餚酒釀上多用些心也罷了。」。

    說罷她慇勤地夾了些菜放置太子碗裡:「這是荷月新出的蓮花,燉了孤樹池的清水魚,既去了魚肉的腥味又保留了蓮花的清香,最是滋補身體敗除火氣的。鎮明多嘗嘗。」。

    太子聞言細細嘗過,笑道:「當真是不俗的,口吃餘香。怎的一樣的東西,你殿裡的做出來便格外不同些?」。

    王娡笑得嬌俏:「那裡便有不同了,怕是太子的心境不同方才覺得口味不同罷。」。

    太子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素日裡見你詩書不俗,政事也通,想不到在這些閨閣玩意上也是頗有心思。」。

    王娡慢慢地舀了銀耳枸杞羹喝下,仔細編排了話語方才笑道:「鎮明不要謬讚了娡兒。若論起閨閣細巧,終究還是妾身的妹妹精通一些。」。

    太子思忖片刻:「我似乎記得與你一同入府的也有你的胞妹?名喚……」。

    王娡見他語塞,一時半會難以記起,便體貼道:「妾身的妹妹叫王兒姁,容貌舉止更勝過娡兒百倍。怎麼,」她裝作無知的樣子笑著抬起眼睛:「太子至今不曾去看過妹妹一次麼?」。

    太子面有尷尬之色,只端起青銅合歡罍倒了一盅酒,笑道:「是我疏忽了。」。

    王娡見他神色已有所動,便知不必繼續說下去。

    只含了寧靜溫柔的笑意:「鎮明方才是從哪裡過來?穿得這樣閒適,想必不是處理了政務過來的。」。

    太子失笑:「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他舉杯喝了一口青梅酒:「方纔去婉容那裡看了一會子陵城的功課。陵城這孩子當真是個用心的,詩書皆通,騎射也不差。可見婉容養育精心。」。

    他愈是盛讚粟婉容,王娡便是愈覺得驚心,如此一來,粟婉容在他心中的份量可要重新掂量了。

    腦子裡面轉了千百個念頭,臉上卻還是溫柔的笑意:「娡兒入府許久,竟是無緣見長公子一面,想來必定是有為少年,風度翩翩。只盼望著,娡兒的孩子能得他兄長一日照拂便好了。」。

    太子聞言頗為動容,將手輕輕覆在王娡的小腹上,柔聲道:「若是個男兒,便讓陵城教他讀書騎射;若是個女兒,便讓陵城好生照顧她,不至於受了旁人的欺侮去。」。

    王娡笑著推一推他的手:「男孩子能有長公子一半聰明英武,娡兒就滿足了。至於女兒麼,妾身也不過是尋常人母,一心給她找個好婆家也就是了。」。

    太子朗聲而笑:「孩子尚未出生,何必這樣妄自菲薄。便是個女兒,還怕找不到好婆家?」。

    二人談笑風生,看起來無比和睦。

    王娡卻是一絲一毫也不敢放鬆,句句都放在心裡斟酌再三方才敢說出來。

    既是顧忌著太子的身份,也是要一擊即中,方才能得償所願。

    如此一番暢談下來,太子話鋒一轉,便已是涉及到政務上。

    他撫摸著王娡白玉一般的手,沉聲道:「如今有一件事,我有一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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