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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王爺和可兒 文 / 婧昕杏 非包月作品

    英大娘去做魚了。王爺就在廳室裡等著。看得出他心事重重,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縣官來討好,說這個說那個,王爺並不搭茬。說得他煩了,就到外面菜地裡去溜躂。

    他走到一處豆角架下,蹲下來看地上長的什麼。他問跟上來的縣令。

    縣令說不出來,就喊英可兒:「你,那個不做活魚的小姑娘,快過來!」

    英可兒也不懼怕,趕快跑來。也蹲在地上看。她告訴王爺,這個黑黑的象小珍珠的東西叫田星星,春天發出芽長了綠綠的秧子,後來結了這麼小小的綠色果實,經過一個夏天,秋天就黑了,摘下來就可以吃,可甜了。她看見王爺不動手,就伸手摘下來一把,填到嘴裡,吃起來給他看。

    於是王爺也學著她的樣子,也摘下來些扔到嘴裡。王爺驚喜的喊起來:「甜,好甜!」

    於是他就采起來,邊采邊往嘴裡填。最後吃不了了,就遞給英可兒用大衣襟兜著。

    王爺並沒有吃多少魚。與其說是吃魚,不如說是在說話。他和可兒熟了,問他們開個小飯館一年能賺多少錢,這裡有多少種莊稼的,有多少打獵的,還有多少做買賣的。

    可兒也不懼生,哇啦哇啦的講起來。她告訴王爺,過去這裡很亂,今天朝鮮人來了,明天明宮廷的來了,後天李自成來了。每個隊伍來了都要扒一層皮,他們的小店也是今天關明天開的,今天好了,只有一家辮子兵來……。

    縣官在一邊喝道:「大膽,你敢亂說!」

    王爺道:「不要緊,大家都這麼叫,好壞不是叫出來的是做出來的。你且出去,沒的人家怕你。」

    這時英大娘的魚做好了,端了上來。可兒要離開,王爺說:「你就坐這兒,我還有話問你。」

    王爺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眨巴著嘴。然後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可兒問:「王爺,咱的魚做的不好吃麼?」

    王爺說:「好吃,這麼用心的做出來,怎麼能不好吃呢?我的意思是,還可以加點料。」

    可兒說:「我們可是把做魚的材料什麼花椒啊大料啊蔥蒜的都加了呀,還缺什麼呢?」

    王爺走出門去,叫了一個士卒,低頭和他說了些什麼,只見他牽了匹馬就離開了。過了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回來了,遞給王爺一個行軍裝水的鹿皮口袋。

    王爺接過,將它遞給英可兒:「去,交給你娘,讓她用這個再做一份。但記住,放了這東西就不用放鹽了,而且只放一勺即可。」

    可兒將鹿皮口袋交給了她娘,並學了一遍王爺的話。手腳麻利的可兒娘一會兒就把魚做好了,端了上來。

    王爺並不吃,卻要英可兒吃。可兒年紀小,也不知深淺,真就拿筷子夾了吃起來。原來做的那份細膩,鮮嫩,是魚的原滋味,這回按了王爺教的方法做出來的魚卻帶著可兒以往不曾吃過的醬香。可兒一邊吃一邊叫好。

    王爺說:「覺得好你就吃,這些都給你。」

    可兒說:「王爺不吃嗎,可是很多呢!」

    王爺說:「不是多和少,是我不愛吃魚。」

    可兒說:「那就讓我娘做些別的來。」

    頃刻間,四個盤就上了來。它們是:一份土豆燉豆角,一份雞蛋炒苦瓜,還有一塊紅燒豆腐和一份涼菜。

    上來後,王爺問:「沒有肉嗎?」

    可兒說:「沒有,咱這個店是專門做魚的,這些都是配菜。還有小雞,也能做出不少菜來。」

    「有蘑菇嗎?叫榛蘑的?」

    可兒說:「有蘑菇,但不是榛蘑,咱這裡的山上沒柞樹,大多都是紅楓,只有草蘑和香菇蘑。」

    王爺說:「那就不用了。」說著去門外對人說了些什麼。

    縣官還在那裡候著。不一會兒,那被吩咐的人就給王爺端來了一些煮得爛爛的豬肉和烤得噴香的羊排,還送來了白酒。王爺自對自的吃喝起來。英可兒裡外屋的走。一會兒給王爺倒茶,一會兒又到外屋讓媽媽找代手給王爺擦手。

    王爺問:「你阿媽和你額娘對你好嗎?」

    英可兒奇怪了:「爹爹和媽媽怎麼會不好呢。」

    王爺歎了一口氣:「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了。」

    英可兒問:「他們都不在了?」

    「是啊。」

    「什麼時候的事?」

    王爺;「我十四歲時,阿媽殯天了,額娘也去陪他了。」

    英可兒:「你爹媽還真是情深哪!」

    王爺苦笑:「是情深。你們這裡有這麼情深的嗎?」

    英可兒嚴肅的搖搖頭:「還沒有。不過,為什麼媽媽會也死呢?她活著,可以逢年過節給老爹燒紙,還能撫養下一輩人。媽媽也死了,孩子怎麼辦呢?誰來做飯給他吃,有個病了痛的誰來照顧?」

    英可兒這時看見了王爺眼睛裡閃動著的盈盈淚珠。她知道觸到了王爺的痛處,不敢再往下說了。

    王爺自斟自飲的吃到了晚間。這中間的功夫,不斷有喀喇城來的人求見王爺匯報這匯報那的。來人了,縣令就擺手讓英可兒離開,待人走了,王爺就又喚英可兒回來。

    縣老爺讓可兒準備一套乾淨的被褥和一盆淨手的水,說王爺說要

    休息,讓可兒作陪。老爹老媽雖然不願意,卻不敢反對。如此這般,折騰了一下午。

    看來事情是要緊,王爺不回去不行了。他站起來,一邊讓人伺候著穿衣服,一邊吩咐著給英可兒一家扔一鹿皮袋的銀子。可兒爹媽推遲著,無論如何的不敢要。

    縣令說:「拿著吧,這可兒已是王爺的人了,王爺向來大方,這點子銀子也不算什麼。」

    王爺加了一句:「明天還來,算是預支的菜錢。」見如此說,英家兩口子才千恩萬謝的收下了。

    外面天氣開始涼爽,伺衛們開始從帳篷裡走出來,坐在小土道上,懷抱著斨和戟,一副肅穆的、準備隨時應戰的模樣。

    火頭軍也到處尋找干樹枝,支上大鐵鍋做飯。鍋裡很快開始冒泡,並咕嘟起來,一股香香的和剛剛王爺拿來的大醬一樣的味道在田間地頭飄蕩。

    很快士兵們開始吃飯了。他們像江湖好漢似的,用刀切肉,用大碗裝酒。見主子起身,頃刻功夫就收拾好,跟著起身了。這邊英可兒和老爹老媽也不再做生意,趕緊收拾關門了。

    客人走後,一家三人猜測著王爺的身份。英老爹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喀喇城買些做菜用的調料,常是早晨去了晚上才能回來,也在那裡的麵攤上吃碗麵,聽聽人們的議論。

    幾年前聽得最多的是老汗王打山海關沒打成被氣死的故事,這段時間聽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小兒子多爾袞為父報仇雪恨進了北京的事。人們傳,這老汗王的未竟事業小兒子給實現了。

    那個坐在龍床上的叫福臨的小孩是個牌位,這位大清的和碩睿親王才是大清實實在在的皇帝。為此人家不能不防備他。太后下嫁給他就是要拴住他的腿,讓他死心塌地的為小皇帝賣命。

    英可兒一家三口此時明白了,在他家喝了半天酒,和英可兒說了半天話的,就是大清現如今殺伐決斷、炙手可熱的皇父攝政王多爾袞。

    英家老爹老媽害怕起來,張羅著馬上收拾收拾當夜就走。

    可兒不幹,她說:「我也大了。過了七月份的生日就是十六的整歲。誰這麼大了還不嫁人?我十四那年,不少媒人來提親。前莊的那海家,你們嫌人家是種地的,不答應。後來媒人又來提過幾個,你們不是說人家是編鞋的就是賣履的,沒錢又沒勢。這麼的,人家媒人費了鞋又費唾沫,也沒賺到錢,再也沒人給提了。難不成我要老死家中嗎?「

    「你們看不上這王爺,我看他就好。有魄力有膽識。十四歲就騎馬上陣,幾天之內死了爹媽,既要幫著哥哥還要照顧弟弟。至於殺人奪地,那就是人家的活計、營生,跟我們養魚養雞種地開館子是一樣的。人家的家族天生就是要打仗要一統天下的。外間傳的紅頭髮綠鬍子,你們也看到了,哪的事?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我現已是他的人,我就要跟了他。不管他是魔鬼也好,強盜也好。我是鐵了心的。你們願意跟著我,咱們就一起跟了他去,不願意就當你們沒生我這個不孝女兒吧。」說完還嚶嚶的哭了起來。見女兒這樣的決心,老爹老娘也就隨她,老老實實的等著那人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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