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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劉虎的生意經 文 / 婧昕杏 非包月作品

    門開了,夾帶著一股寒風,劉虎拎了幾樣菜閃了進來。他身上穿著一件油漬麻花的鴨絨棉襖,腳上是一雙夏天穿的旅遊鞋。一定是接到了家裡的電話,見了奮進並不意外。

    「怎麼不買雙棉鞋穿?不凍腳嗎?」奮進問。

    劉虎低下頭瞅瞅自己的腳:「也沒覺得冷。」

    兩人相跟著走進廚房,奮進將錢交給他。

    「怎麼就這麼點?等著我一碗麵一碗麵的賺,什麼時候才能還上房貸!」劉虎不滿的說。

    奮進:「你滿足吧。因為這錢,你嫂子覓死覓活的和你哥人腦子都打出狗腦子了,差點跑回娘家不和你哥過了。三叔給人家跪下才留住的,他還答應給你還清了債,給他們也在城裡買一套。」

    「就憑家裡那些地,什麼時候能買起大城市的房子?豈有此理!他們又不在城裡住,憑什麼在城裡買房子?」

    「你又憑什麼在城裡買?」

    「我不是到了城裡嗎?」

    「別說那些不講理的話!你哥又憑什麼要留在鄉下?還不是讓著你,他主動承擔著贍養老人的職責!」

    「不是國家都要城市化嗎!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你少來,城市化不是都讓你們住到大城市。如果全國人民都搬到北京去,不把北京擠破了才怪!快掙錢吧。三叔還給你捎來信,說請客定在後天,道是你得回去,怎麼也能收個三四萬,不也能解決些問題嘛。」

    「是,也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吧。二十日,有講究嗎?不是六不是八的,怎麼定那麼個日子?」

    「這是排的。全屯就那麼一個禮堂,誰家辦事都得在那。排上就不錯了,還挑日子!」

    說著,奮進轉了話題:「是王復來管吧。」

    「是他。來了連咱的煙都不抽一顆。我老爸已經請他了,他也答應了。怎麼不行了呢?」

    奮進冷笑一聲:「其實市裡前年已有政策,零四年前已經開了的,排放不上樓,也可以發許可。」

    「那他啥意思?咱也不是不懂人情,酒也請了。」

    「那點酒算什麼,在他來說,請頓酒,就是下了點毛毛雨,或者連毛毛雨都不是。為了要劉洋,我家不是把民族改了嗎?你猜他要多少?這個數。」奮進伸出三個指頭。

    「三百?」

    奮進搖頭。

    「三千?他也太黑了。那麼的,還不如給政府交罰款。」

    劉虎憤憤地。

    「畢竟是比罰款少嘛。咱是能少點就少點。人家抓住咱的心理了。你這回不同啊,國家有政策,正好歸他管。若是別人,公事公辦,一點人情也不用。我那個飯店辦證件就是,痛痛快快的,半個月就下來了。你就倒霉了,名正言順的事,偏偏碰到了他正管。你沒聽說有個說法:求熟人不如找生人,生人要人情也不會太多。熟人心黑了比閻王爺和黃世仁還狠。」

    奮進點著煙,也扔給劉虎一支。「咱也賭賭志氣,不求他。上去和七樓業主商量商量,大不了給點錢。」

    「你以為我沒想過啊!求爺爺告奶奶的,給人家一萬塊人家也不同意。也難怪,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同意。那煙也不長眼睛,哪不跑啊,有了風,說不定就進了屋裡!」

    奮進想了想:「我去吧。畢竟因為改戶口和他打過交道,看看情況,盡量少給點。」

    劉虎點點頭,又說:「草果來電話了,說找你。」

    奮進想到自己回了家後就把手機關了,現在還沒開。就掏出了手機打開。馬上就跳出了幾個未接電話。除了兩個陌生號以外,估計都是推銷產品的,餘下都是草果的。

    「她給你掛什麼電話?亂彈琴!」

    「她說打你電話不通,就打給我了。「

    「真是蠢,我又不在你這兒過年!怕別人不知道是怎的?我就是為躲她電話才關的機。明知我回家了,還沒完沒了的打電話,弄得你嫂子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有空就翻我手機,氣得我就關了。」

    「她這回真的是有急事找你。」

    「什麼事?」

    「她說是工作的事。她不想在那家干了。說老闆總是找她的茬。」

    奮進苦笑了一下:「那個老闆是一貫的,有些姿色的都逃不過他的魔爪。」

    「那得想個辦法啊,總不能眼看著她吃虧吧。」

    「她換一個店就是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她想去你的店。老闆那麼倚重你,不會這點面子不給吧?」

    「不是我不管她。她做的是藥膳,我那店裡沒有,再說了,她是什麼身份?她不是你嫂子。別人能沒想法?」

    「那又怎麼樣?過去興三妻四妾,最不喜歡女人的雍正皇帝還年妃珍妃正宮娘娘的一大堆哪!咱有一個情人也不為過。」

    奮進樂起來:「又是看甄嬛傳看的。過個年,光看那電視劇了吧。」

    「你不也是嘛。」

    奮進告別著走出廚房。

    「怎麼買那麼爛的菜?」他問。

    「按現在的菜價能把價格弄下來嗎?哪樣菜價格不是貴的離譜?價格不下

    來誰會買你的帳?」劉虎回答。

    「客人不會計較味道嗎?」

    「味道?哥,你嘗沒嘗嘗?」

    「還行,也沒嘗出什麼特殊味道。」

    「這不結了。我的回頭客不少。」

    「不過,也別太過分了。買些不大新鮮的就可以了,小心衛檢找你麻煩。像蒜這一類的。」奮進走近春妮幹活的桌子,拿起一個已斑駁陸離的蒜瓣:

    「像這種,就該把斑剔去。爛蒜是害人身體的。再說,蒜爛了味道也不好,要影響生意。」

    「不一定。」劉虎不以為然的樣子。「現代化的工具就是好,用攪拌器一攪,什麼斑也看不見了。」但他說是說,還是答應了以後買好蒜。

    「那些做買賣的,能唬就唬。這些蒜也便宜不了多少。」

    奮進開始往外走,在門口踢上了一個油桶。

    「不錯,換成牌子的了。」

    「屁吧,哪來的牌子,用人家回收的桶而已。」

    「那可要加小心。最近風聲挺緊。」

    走到門口,把劉虎叫了出來。向屋裡努努嘴,示意春妮。

    「快登個記吧。」

    「你看我忙的,哪有時間。」

    「那就給人家開工資。畢竟沒登記沒有保障,你讓人家姑娘怎麼想。」

    「她已經認了。」

    「別太自負。我可是提醒你了。」

    這時開始有客人進門了,奮進知道是到午間飯口了,就告別了堂弟,往自家飯店趕去。

    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想:「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個堂弟,還真幹出了名堂,比我這干了二十年的賺的還多。」

    奮進趕到飯店已經是飯口了。

    飯店裡一片繁忙。大廳裡,崔麗、燕子、章宜和郝仁都到了。還多了個剃著奔頭的小伙子。奮進覺得他有些面熟。他想了想。這該是老闆家的親戚。

    他挺會長,除了個兒高些,和老闆姜有原幾乎沒有兩樣。所以他杵在飯店裡,沒人把他當成普通員工。除了他在喝飲料外,大家都在忙著。

    處事幹練、慣會來事的崔麗正在大聲的回答著客人的問話,忙著給拿這拿那的,一回身時看見了奮進,忙不迭的衝他笑了笑。

    總是不冷不熱幹事踏實的的燕子也看見了他,但她像什麼也沒看見,只是自忙自的。小笑在撿桌子,章宜坐在電腦前給一個客人打小票;連平日裡只是付酒水的郝仁也在忙不迭的端著菜盤跑來跑去。

    看來奮進錯誤的估計形勢了。今天不但有客人,而且還不少。他瞄了瞄,沒看見老闆姜有原和她媽媽。他趕快穿過大廳,奔向後廚。

    後廚也是一片忙亂。魏志國的爐灶上十個壓鍋都開了栓,藍色的火苗閃成了一片,高壓鍋個個像機關鎗似的嗤嗤冒著白氣。

    鐵錘在砧板上噹噹噹切得挺來勁兒,握刀的手雖然有些笨拙,但在他的努力下,不很均勻的土豆絲仍舊象瀑布般的向下流淌到面盆裡。

    鐵錘是雜工,按說是沒資格拿刀的。但他沒到場,切墩英建瓴就要頂上來,其他雜工自然而然就成了切墩。

    這時奮進看見他慣常揮撒汗水的六個灶台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忙碌。一會兒顛勺,一會兒淋油,一會兒又把勺敲的山響。他跳躍在一排六個灶間,像一個活潑靈動的小鹿。

    他想起人們都說英建瓴大有自己風範的話,心中好笑。一個有著千萬身家的富家公子,來飯店學藝,只是為了鍋包肉情懷,打死都不會有人相信。但這是真的。

    這家飯店是奮進的心血。選址,設計裝修,定菜譜,甚至不惜得罪原來他干了十幾年的飯店老闆,為飯店挖來一批人,支撐起了《天天英家菜》的一片天。

    這家飯店是他的孩子。是他十月懷胎讓它呱呱墜地,並精心撫育它茁壯成長。他是農民,飯店就是土地;他是工人,飯店就是鋼釬;他是士兵,飯店就是槍和大炮。是他一手將這個什麼也不是的破房子變成了老闆的聚寶盆。只要他不說不,這裡永遠有他第一大廚不可替代的位置,永遠有一份別人企及不上的利益。

    可現在他的這種自信和把握卻被剛剛看到的一幕擊潰了。他們可以了,他就要走了。這是遲早的事。在他來的那天就注定了的。

    他的發小英百富在家裡接待了他。那是高規格的接待,聘請的是市裡最有名的粵菜師傅。桌上還有一個靦腆的小伙子。

    「認識認識吧。這是英家菜有名的劉師傅劉奮進,這個是我的犬子,英建瓴。」

    英建瓴不敢抬眼看他,只是自顧自的吃菜。

    「他不自信。他除了外表像英百富,別的哪兒也不像。」

    劉奮進想道。

    就這樣,他當上了這個在濱北市雖不是首屈一指,但也算赫赫有名的民營企業家英百富英老闆獨生兒子的師傅。事後,英百富把他叫到一邊。

    「你就幫我照顧他。你說,他畢業了,跟著我干了兩年,愣是什麼也不行。我說把他交給劉全,劉全又不答應,說是沒法教。如果是雇的員工,我早把他開除了。可他是我兒子,能開除嗎?哎,你就把鍋包肉教給他。他愛吃,他媽愛吃,他姥姥愛吃,我更愛吃。就這樣!」

    奮進

    按照他的意思,把英建瓴扔到了廚房裡,連幹什麼都沒安排,只按英百富的要求,教他鍋包肉。但他卻主動幹起了雜活……

    這個廚房裡最基礎的、最累、誰也不願幹、不想幹、也是農村裡新出來的毛頭小伙子的活。不但干了,還幹得有聲有色。來這個新飯店時因為有英百富的話,就帶他來了。他也沒囑咐他幹什麼,但英建瓴看來了一個鐵錘,就主動幹起了切墩。至於上勺,他根本沒讓他動過,他卻拿起了馬勺,而且做出來了看去很是像樣的鍋包肉,這讓他始料不及。

    英建瓴的進步不是他一個人,而是帶動了後面的一串人。英建瓴學得再好也不可怕。他很快就要離開。而後面的人就不同了,他們要留下。

    而在手藝高工資就高,新手雖然差些但工資要低很多之間,老闆往往在競爭激烈的時候選擇後者。

    像脫兔般活躍的英建瓴和雄心勃勃的鐵錘勞動的身影迷幻般的在劉奮進的眼前晃動。

    只鐵錘抬頭看見他,用袖頭擦了擦汗後呲了白牙笑了笑。英建瓴沒有看見他。他就像以往一樣,幹起活來有條不紊、專心致志。

    奮進悄悄離開了廚房。

    下午,奮進約了王復來在附近的一家茶室見面。

    「說吧,你要多少錢。」

    因為過去有金錢的交易,又是老鄉,所以奮進開門見山。

    「不管怎麼樣,也得拿得出手吧。罰款是四千,一頓飯就把我把發了?拿我當要飯的了!」

    「說吧,你想要多少。」

    「罰四千,最少也得兩千吧。」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鄉里鄉親的,至於嗎!」

    奮進想說出麵館可以不要排煙,說出市政府的一條九四年前開業可以承認既成事實的規定,說出可以不花一分錢就拿到商業照的話。但他不想得罪王復來,強壓著怒火,將這一番話壓在了舌頭下。

    「兩百。」

    他說。

    「就因為是鄉親,才幫你。別人還不管呢。」王復來仍舊厚顏無恥的討價還價。「兩百?開玩笑,一千五。」

    「四百。」

    奮進又說。

    「一千。這是最少的了。再少就讓他去找別人罷。」

    「別說那麼絕情的話。八百。如果這個數你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找所長。」

    王復來低頭想了想,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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