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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女皇 文 / 夢見稻穀

    是墮落崩塌,還是面對現實?這是一個問題。

    墮落肯定是容易的,因為那是慣性,而直面必定是不易的,因為那需要勇氣。或許這一刻獨處時積攢的一點點勇氣,在看到眾人時,一個嘲弄的笑容,一個竊竊私語的議論,或是明明故意的挑撥,就會霍然崩塌,重歸墮落。或許父親確實愛著他這個兒子,但他必定是更愛自己,不會因為愛著他就將虞盛光拱手相讓——人性總是先要自私,哪怕他是他的父親。

    申時洛握著豫平郡王給他的那兩封信,一個人在自己的院子裡坐了許久。在這迷惘的一刻,他突然很想見到她,不用相問,不用說話,甚至不用讓她看見他,他只是有一種直覺,只要見到她,自己的那些問題不用回答,就能得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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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盛光在燈下習字,短短幾天時間,少女好像成長了許多,不是以前那種裝著小大人的樣兒,而是真有些沉靜下來,像一顆圓潤的珠,慢慢磨綻出她的光彩。

    小空進了來,「姑娘,外面有人。」

    虞盛光將筆擱在硯台上,「是誰?」

    小空道,「是洛世子,貓在前面的屋簷上。」

    盛光有些意外,而後站起身。

    申時洛伏在牆頭,見門簾打開,披著雪青色大氅的少女走了出來,驚喜捲到心頭,他的身子卻縮了縮,有一種想立刻就走的衝動,卻還是緩緩現出身形,跳了下來。

    虞盛光遙遙向他施了禮。

    「虞姑娘,你告訴我,你心悅什麼樣的男子?就是我父親那樣的嗎?還是申時軼?」

    夜色中,彼此都看不清,少年的聲音有點甕聲甕氣。

    「就是郡王爺那樣的。」她告訴他。

    申時洛沉默了一會,「我明白了。」一拱手,「告辭。」飛身上了房簷,消失在夜色中。

    如果不能娶了她,就做一個她所期望的人吧!這是他能為自己找到的、免於崩塌的最好的理由了。

    第二天,他告訴豫平郡王,「我要去甘肅,常將軍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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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洛陽罕見得下了一場雪。這在天氣一向偏於溫暖、但偶爾也會出現寒冷冬季的大晉可太不常見了。

    最興奮的莫過於達官貴族家中的小姐公子們。你要知道他們多會玩,這不,女公子們一個個穿上保暖又華麗的輕裘——這要多少年才能穿上一次啊,怎麼也得再配上駿馬華釵,才好叫過一個有雪的冬天。男兒們則是錦衣重裘,需把那熊皮、狼皮、狐狸皮、豹子皮等製成的厚厚的大氅隨意得扔到雪地馬匹上,或者讓小廝們捧著,重重得直遮擋住眼睛,他們則是仍穿著素日裡的夾袍,顯露出強健的體魄來。

    一群人在中書令高冕家的大園子裡,用水將馬球場澆成了冰場,拿粗布將馬蹄子裹住,打冰場馬球。

    不到一刻鐘,已經有兩匹馬受不了滑骨折受了傷,眾人有些洩氣,也不知哪一個道,「過幾日高麗的使團來,陛下應諾了人家要與他們賽冰場馬球,他們是在寒地,咱們卻難得天冷,誰會去練那個——要是申時軼在就好了,他準能行。」

    一人道,「陛下娘娘忒也好強了……」

    話未說完,頭上的髮簪子被什麼東西彈了一下,「叮」的一響,他一摸,上好的一根和田玉簪豁了一個口子,他大怒,轉身罵道,「哪個小婦養的沒長眼睛……」突然眼睛一亮,「郡王!你回來了!」

    其他人也轉過身,只見申時軼騎著他那匹傲驕的黑馬,懶懶洋洋,卻毫無生硬之感得顯出雄姿勃發,正向他們這邊踱步而來。

    「哈哈,說曹操,曹操到,」一幫小年輕激了動,吐嚕嚕得皆縱馬而來,將申時軼圍在中心。

    剛那簪子被打豁了的青年,是威遠伯家的世子,喚作魏青,笑著道,「哥哥,你才回來,為麼先碎了我的簪子?」

    申時軼乜他一眼,笑著道,「誰叫你胡說八道,陛下也是你能編排的?」

    女皇霍昭,當然最是爭強好勝的脾性,意氣上來了,簡直不可理喻讓人無法容忍,但她卻最愛聽人讚她寬容平和,沒少為這個發火。

    魏青咧嘴笑,「哥哥,沒您不聖明。」

    申時軼道,「陛下既然與高句麗定好了冰場之賽,咱們就必須得贏!我從遼東請來了何將軍下屬的騎兵來,你們不會,他們會。五天,誰學會了,誰就上場比賽,若是學不會,給爺滾蛋,我帶著遼東的兵也能把高麗的人給敗了。」環顧著他們道,「你們行嗎?」

    這些個紈褲,讓他們學業他們是一個個縮著不幹,在玩樂競技上卻是唯恐不能為先的,當下一個個扯著嗓子大喊,「行!行!二郎,你可不能拋下我們!」好笑話麼,若是連年關這一場最重要的賽事的賽場都進不了,以後還怎麼勾搭小娘兒,在她們面前耍范兒?

    熱鬧了一時,眾人熱身等著遼東兵來教導。趁這檔兒,那魏青問申時軼,「郡王,聽說你的堂叔豫平郡王要新娶一個小姑娘?才十五歲,有無這事?」

    申時軼正在與旁邊說話,像是沒聽見,倒有人關心這個,接上了茬,「我也聽聞了,據說是位小美人。豫平郡王看中的人,想來是非常不錯的。」言語間有嚮往之意。

    一人壞笑著,「又美,又嫩,嘖……」

    申時軼一直沒做聲,直到魏青又笑著向他道,「哥哥,論輩分,你也還得喚她一聲小嬸兒了哩!」他說的油滑,眾人不禁跟著嘿嘿笑了

    起來。

    黑馬突的嘶鳴了一聲,揚了揚前蹄,申時軼冷著臉,「你們一個個天天腦子裡有沒有點正事?關心這些個事體,閒的你們!」翻身上馬,恰那邊一隊十幾人的遼東兵來了,他當先一人,迎了上去,留下那一堆子紈褲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那句話不對開罪了他——總之,個個在彼此眼裡看到了不好的預感,等下子會□□練的很慘。

    那申時軼馭馬向前去,一面心裡頭禁不住些些煩亂。以為忘掉那麼個女孩子是很容易的,卻總是有人會提起她,東一個、西一個,著實令人厭煩。

    「吳別將!」他笑著向那遼東兵的頭領拱手,厲目俊顏,神采奕奕,一派皇族世公子的峻朗做派,心裡頭卻猛不丁得又想起剛才魏青說的,小嬸兒,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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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永弓著身子,一面在鱔魚黃的澄泥硯上輕輕旋轉著磨墨,一面笑著對皇帝說道,「西平郡王去找了遼東折衝府的何必輝助陣,讓他派了一隊精通冰場的府兵,來教洛陽的各位小爺們,今兒已練了一天了,老奴聽說,個個都累的爬不起來。」

    霍昭已是耳順之年,登基不過三載,把持朝政卻已有三十年了。她中量身材,膚色白皙,頭髮花白了,精神卻十分健旺,雙目炯炯有神,已經忙了一天,卻還不怎麼太困。

    「嗯,所以說二郎做事就是讓朕放心。都說我偏愛二郎,可你看看,二郎他襯得上朕的偏心。」劉永磨好了墨,霍昭躬身下來,到案子上寫字,一面說道。

    劉永知道她說的「都」是指霍家的那起子人,在一旁陪笑沒做聲。

    女皇寫了幾個字,問,「霍笙還沒回來嗎?」

    劉永回道,「已經在路上了。」

    「他們在臨江又打了架?」

    劉永回,「老奴當時沒在場,是豫平郡王勸開了他們,都是年輕人,氣盛,誰也不讓誰。」

    女皇半天沒說話,後首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哼的誰。

    「哦,對了,陛下,」劉永像是剛想起來,其實是瞅準了時機,向前對霍昭道,「豫平郡王新要娶一個女子,是王府長史家中的大女兒。這女孩子鍾靈毓秀,才能過人,老奴一見之下就很喜歡。」

    霍昭淡淡道,「既然阿牧要娶她……」

    劉永跟隨霍昭幾十年了,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就陪侍在她跟前,也只有他敢攔她的半截話,笑著道,「陛下,郡王爺十分鍾愛這個女子。」

    「哦?」女皇寫完一個字,停了下來,「這倒不多見啊,阿九。」十分鍾愛?申牧嗎?

    女皇看過來,劉永就知道她要問什麼話了,仍笑著不緊不慢得道,「所以老奴就與王爺商量好了,正好這女孩兒要為祖母守兩年孝,她本人亦仰慕陛下的緊,老奴便將她帶進宮來,過幾日就到。」

    女皇果然露出滿意的意思,「嗯,阿九,這樣子很好。」臨江王的兩兄弟是申、霍兩姓之間的特殊存在,她沉吟一下,「等她來了,就讓她和影兒一處吧。」

    「是。」劉永應諾,見霍昭眼角有了滯澀之意,喚侍女們進來侍奉她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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