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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文 / 懸泉

    齊經理問:「那缺的什麼?」

    「德商。」紀紹輝不冷不淡地說,「這裡的德不僅是品德、道德,其實是一種待人處事的態度,一條嚴於律己的準則,自勉、寬容、協作、感恩、競爭……都離不了它,這就好比我們一個圓規,畫出多大的圓取決於半徑,半徑是一個人的眼界,而你畫的圓線條有多美,圓的弧度有多精準,則在於內在,肉眼看不見,卻是影響圓最重要的根本之因。」

    劉經理覺得紀紹輝的一言一語好像變幻成武器,堅不可摧,他說不出原因,就覺得眼前的人從頭到腳、甚至骨頭裡都散發出一股股難言的魅力。

    「我們都是做生意的,我說的這些,想必各位一定深有體會。」

    紀紹輝根本不想多廢口舌和別人理論這些,他不覺得自己有多高尚,只是跟著心走,說點實話罷了。

    創業早期,三餐沒有保障,他曾幾度填不飽肚子。隔壁工地上有個六十多歲的老工頭,頭髮全白,眼睛總是瞇笑,老人理應是他的競爭對手,但不知從哪裡知道了自己的窘境,總在深更半夜找他喝酒,下酒菜簡陋樸素,一盤水煮花生米、兩斤白切牛肉、四個白面饅頭,年輕的紀紹輝最初覺得老人有求於自己,因此吃起那東西他毫不客氣,但後來,他發現蹊蹺了,又羞又愧的,覺得老人在侮辱自己,再也沒接收過老人的邀請,自那之後老人再也沒找過他,倒時不時會托人給他送一袋大米或兩根醃豬腿。

    紀紹輝完成第一個項目後,賺的錢一沓沓整整齊齊的堆滿了簡陋的木板床,他再沒有餓過肚子。兩年後,他從報紙上看到老人去世的消息,他才知道,敦厚善良的老人早已身家過億,並把畢生積蓄捐給西部的「希望小學」。

    那件事給帶給紀紹輝極大的震撼,他從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老人身上看到了什麼閃光的東西。

    創業十年,紀紹輝除了第一個項目不太順利外,以後的歲月裡風調雨順,下屬對他忠心,商業夥伴對他坦率真誠,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紀紹輝覺得幸運又感激,如果年輕時沒有遇見那位老人,或許他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切,不會心如止水、看透世事,更不會在艱險陰謀的時代裡如魚得水、進退自如,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己的追求與快樂。

    跟著心走,幫助鼎力地產起死回生如此,給那個夏如笙的輸血如此,因果輪迴,紀紹輝不笨不傻,他不覺得自己在吃虧,不認為自己在逞能,鼎力恢復後,他從鼎力那裡拿到的分紅、機遇是近幾年難得一遇的,至於夏如笙,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殘酷的暴利行業營生久了,注定會晚年病痛、折壽,他當然不是出於這個動機才救人的,那是一條無辜鮮活的生命遭遇險境,既然他看到了,就不可能坐視不理。

    劉大力辟里啪啦地鼓掌,「說的好,我交小紀這個朋友,不是因為他多會賺錢,有多大本事,而是他夠義氣、夠聰明,把什麼看的很開,在龍城,只要我劉大力能賺100塊,其中的60塊我都會回報給小紀的。」

    齊經理幾人面面相覷,沒再低俗地炫耀自己,甚至恭恭敬敬地給紀紹輝遞上自己的名片,幾人重新換了新話題聊。

    德不孤,必有鄰。紀紹輝有一項普通人學不來的本事,則是化敵為友。

    ******

    傅笑寒踩著自行車,迅速地趕回公司,還有點時間,他先回辦公室打算換一套乾淨的衣服。

    看著鏡中鼻青臉腫的男人,陳傑擔憂道:「傅總,你怎麼弄成這幅樣子?」

    「當十幾個工人圍住我」傅笑寒無所謂地說,然後伸出右手,陳傑立即遞上寶石鑲嵌的領帶夾。

    「董事會上,您會向董事長報告這件事?」

    「不會,沒有證據,每月的財務報表我都會親自終審,才會簽發給各位董事。如果我在會上說有人想陷害我,你覺得他們會相信?就算相信了,也代表我沒有做好管理工作,玩忽職守,才導致如今的局面。」

    是啊,人心難測,那些吃人不眨眼、眼中只有金錢與利益的股東們,不僅不會體恤上司的艱難,甚至還會埋怨上司辦事不利,鬧出這樁丟人現眼的破攤子。陳傑心想。

    「這點傷不算什麼,你幫我去照看阿如吧。他一個人在醫院,你陪陪他。」

    「傅總,這裡您能應付的來?」陳傑並不想去醫院聞消毒水的味道,照顧那個經常給傅總惹麻煩的病癆。

    「可以,你再讓秘書聯繫龍城主流媒體的負責人,這件事一定要讓他們壓下去。不然,寰宇的公眾形象將會遭受嚴重的衝擊。」

    「知道了!」

    傅笑寒迅速整理完自己,除了臉上有幾處青紫的傷痕,氣勢依舊逼人孤傲,他拿著事先準備好的資料及件,目光堅定,昂首挺胸,大步走向象徵寰宇最高峰的董事會。

    不知道是誰在給自己穿小鞋,但此時的關頭,絕不能慌亂陣腳,讓「敵人」有空可鑽。

    這種泰然自若,使他臉上的傷看起來並不恐怖,倒添了幾份血性、狂野之味。

    時間卡的恰到好處,不多不少,傅笑寒在規定的時間內踏進會議室。

    十八個股東,或詫異或探究地審視著傅笑寒的臉。會場的氣氛安靜詭異,傅笑寒深吸一口氣,不慌不慢地打開手提,然後看了眼站在牆角的秘書,秘書立即關上燈,幻燈片突然亮了。

    傅笑寒沒有一句的多餘廢話,直接開題:「各位尊敬的股東,下午好,下面由我為諸位陳述寰宇集團2001年上半年度的工作總結。」

    「……上半年寰宇集團一共投資46個大中型項目,涉及娛樂、博彩

    彩、餐飲、酒店、住房等範圍,新增資產87處,其中重點項目包括『帝宇』、『天瑤』,前者是打造集吃喝玩樂於一體的娛樂城,除了在本市新區開發的第一個娛樂城之外,集團在萊寶市、青山市計劃投資的『帝宇』已經和當地政府簽訂了協議書……」

    「在市場方面……海灣區的別墅二期的預售房全部售出,光明街的寫字樓全部售出,市場佔有同期增長5.8%……」

    有幾個親傅融的董事面露喜色,對傅笑寒點頭表示肯定,剩下的人包括傅融,全部面無表情,讓外人不知他們心中的真實想法?

    「餐飲和娛樂業方向,截止6月30日,營業額78億,同期增長2.3%,年底定能突破百億大關……」這段數據是傅九那邊的人整理出來的,一般在董事會召開前,傅九才會發給傅笑寒做工作總結。

    餐飲娛樂業,寰宇的傳統業務,從機構設置到人員配置全都是由傅九親自安排,營運與管理採用另一套模式,儼然就像寰宇旗下**發展的一家子公司。

    寰宇被傅九、傅融一分兩治,董事會成員早就心知肚明,他們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只要能保證他們豐厚的紅利,其他的都是次要。

    聽完傅笑寒喜報連連的工作報告,傅融緩聲道,「集團在地產方面獲取的成績青雲直上,各位董事會成員,下半年的投資方向扔以地產為主吧!」說完,傅融看了眼傅九一眼。

    傅九目光陰沉,沒有反駁,他話本來不多,沉默就代表同意。眼下的情況,地產半年的淨收入就能與傅氏名下所有酒店會所等一年的淨收入持平,寰宇涉獵房地產業才不過兩年半,幹出的成績就如此奪人眼球。傅九不覺這番成績功勞全歸傅笑寒,傅笑寒只是趕上了好時機而已,房地產市場蒸蒸日上,是個有錢有腦的人都能賺錢。既然這樣,先讓傅笑寒那撮炮灰再在總裁之位享受幾天,他不急,反正與傅融相比,他有的是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傅笑寒又接著介紹了幾個重點項目,他暗中觀察眾人的表情,他們沒再追究自己遲到的失誤,傅笑寒心中逐漸鬆了一口氣。

    會議結束後,股東們有說有笑地走出會議室,傅笑寒疲倦地在座位上,未料門口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傅總,董事長想與您聊聊。」

    爺爺?爺爺從未主動找自己談話。

    傅笑寒心中莫名有點忐忑,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傅融扶著一支金色的枴杖,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方的天色。

    「爺爺。」傅笑寒低聲道。

    傅融如磐石般紋絲不動,傅笑寒又叫了一聲,老人才緩緩回頭,「笑寒,你過來。」

    傅笑寒聞聲往前走,腿部一陣抽痛,只見傅琰手裡拿著那根散發寒光的枴杖,狠狠抽向自己的小腿。

    傅笑寒忍住疼,站在原地不動彈,冷聲道:「爺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傅琰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笑寒,你還想瞞我多久?」

    「爺爺……」

    「帝宇的施工現場,今天中午12時46分,你說發生了什麼?」

    傅笑寒喉頭一緊,心裡迅速地組織語言,「爺爺,那件事是意外。」

    「意外,你竟然用意外來掩蓋你工作的低級失誤!」傅融再也不想裝無事,暴怒道。

    「有人通知我了,這起事故1死17傷,如果不是那個假冒幹警的人往醫院裡送了幾人,你就等著玩死吧你。」傅融咬牙切齒。

    「爺爺,你聽我解釋……」傅笑寒緩聲道。

    「解釋?你想掩蓋錯誤?呵,這件事明顯就是傅九那派的所作所為,你沒有及時發現,任由事態擴大,你上任那天,我強調過我只在乎結果,但你最近真的讓我太失望了,在我面前告狀的人舉不勝數,18個股東有11個想把你換掉,看你死不悔改的樣子,我也覺得是不是該考慮換人了!」

    傅笑寒不甘心,激動地說:「爺爺,您別混淆視聽,這兩年我傅笑寒做事問心無愧,寰宇的地產能在兩年多內迅速發展,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爺爺您呢,聽到謠言就質疑我的能力……」

    「混蛋,住嘴。」傅融鐵石心腸,又用枴杖抽了傅笑寒兩下。

    這時,一直站在門邊的傅笑寒的女秘書於心不忍,眼中含著淚,不顧上下級關係,衝到銀髮森森的老人面前,道:「董事長,您真錯怪了我們總裁了,他對工作盡心盡責,公司的業績月月都能有所突破,他的能力與付出我們都看在眼中。」

    「李秘書,你別說了。」傅笑寒想要阻止撞槍口的女人。

    李秘書眼圈泛紅,繼續道:「工作中,誰能一直有對無錯,傅總一個人要擔起幾千人、幾百億的重任,他精力與時間有限,難免讓個別人眼紅鑽空子,誰都有犯錯改過自新的機會,更何況總裁根本就沒做錯什麼,董事長,請您一定要諒解我們總裁……」

    「諒解?」傅笑寒冷眼看了眼李秘書胸口的工作牌,用語重心長的口氣道:「李曉華,從下一秒起,你將不再是寰宇集團的員工,解聘通知書在人事部。」

    「董事長?」

    「爺爺?」

    傅笑寒急聲道:「爺爺,您到底對我哪裡不滿意?」

    傅融顫顫巍巍地轉回身,思緒飄向過去,過去的他是家族的驕傲,是最出色的族長,他讓傅氏的名聲四處遠揚,讓傅氏的勢力發展到巔峰極致,無人敢忤逆他,無人敢挑釁他。可是,隨著年齡,他漸漸力不從心,盤根錯節的家族關係讓他身陷泥潭,兄弟們覬覦他的位置,外界樹

    立的敵人聯手打擊他,更要命的是,最不看重的小兒子在暗中一點點蠶食自己,培植出足以與自己抗衡的勢力。

    傅融驕傲了大半輩子,怎麼甘心像普通老人般安安心心享受安年,只要尚有一口氣在,他要不計一切代價重返巔峰!

    傅融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傅笑寒頹喪的表情,道:「笑寒,你做的還不夠。」

    不夠,不夠,不夠!你一點也不像當年驍勇善戰的我,你的能力背負不了傅氏龐大的商業帝國,更無法幫我剷除傅九那個陰陽怪氣的瘸子。傅九已經爬到副董之位,那幾位元老也統統被他收買,傅九缺的只是時機,而自己,缺的是時間。

    傅融的話像一顆顆子彈,無情冰冷地射進孫子中的血肉中,窗外突然響了一聲巨雷,像傅融心中的那只*的怪獸發出的咆哮聲。

    「笑寒,你做的還不夠。」

    傅笑寒把拳頭握的咯咯響,指甲嵌在掌心中都不覺得疼痛,第一次,他的心,溢出一種濃濃的憎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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