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文 / 懸泉
秘書慌慌張張地闖進陳傑的辦公室,「陳助,董事長到了。」
陳傑看了眼時鐘,離開會不到半小時,老爺子已經到集團了,傅總,您還在磨蹭什麼,快點回來,快點回來!
「還有誰未簽到?」陳傑問。
「傅琰副董和趙董,我聯繫過他們的秘書,說是很快到了。」
「嗯,你穩住點會場,給各位董事播放集團最新製作的宣傳片,讓他們有話題聊,我再聯繫總裁。」
「知道了。」秘書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總裁辦的門被推開,傅融氣勢騰騰地走進來。
陳傑和秘書立刻低頭,恭敬地問候:「傅董好!」
「行了,不用拘謹,」傅融似乎心情挺好的,在辦公室轉了一圈,隨手翻了桌案上的件,問:「笑寒呢?」
「總裁去參加華榮集團的談判,路上堵車呢,還沒趕回來!」
「什麼,沒回來?」傅融英挺的花白色劍眉驟然豎起,「這孩子怎麼這麼隨便,他不知道今天要開董事會,還往外面跑?」
「傅董請您原諒總裁,我們和華榮集團之前有協商,今天舉行商務談判,總裁為了不食言才……」
「啪——」一聲銳利的聲音,打斷陳傑的話,傅融把手中的枴杖用力敲向地板磚,以此發洩對陳傑的不滿。
「你別袒護他,這小子最近做事一點都不上心,總是鬧出一些低級錯誤,給我告狀的人天天都有,他這麼不負責任,總裁怎麼能當得下去……」
陳傑竭力使自己保持鎮靜,「傅總已經很努力了……」
「夠了,你還想往他臉上貼金,笑寒工作做不好,有一半責任也在你身上,今天會開完認真檢討!」
其他人嚇的一言不發,辦公室氣氛凝重,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傅融又坐了五分鐘,還未見傅笑寒的蹤影,「我先去會議室了,看到你們就來氣!」
「傅董,您走好!」陳傑和秘書兩人鞠著90度的躬,恭敬地說。
「怎麼,巴不得我走嗎,這件事還沒平息,等我有空再來收拾笑寒,還有你們總裁辦的人!」
陳傑的腰彎得更低了,等傅融不慌不忙地走出辦公室,身上流出的汗水都快弄濕襯衣。
「陳助,總裁今天真和華榮談判去了?」秘書小聲他問。
陳傑虛脫地坐在沙發上,再次撥打傅笑寒的電話,同時道:「怎麼可能,我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們通知傅總的行程,以便你們配合他的工作,他今天下午根本沒有任何安排。」
「天吶!」秘書嚇的捂上嘴,「你騙……」
「我這是迫於無奈,如果讓老爺子知道傅總還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呆著,你,我,包括傅總都會……」陳傑清楚事態的利害關係,為了總裁,他賭上了自己的工作和前途。
「陳助理,我有點兒怕……」秘書的腿有些發軟,語氣帶著哭腔。
陳傑站起來,幫秘書把耳邊的劉海捋整齊,輕聲地拍了拍秘書的肩膀,安撫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情走到這步,只能豁出去了,你冷靜點,好好表現,別讓他們察覺異常!」
「可是,陳傑,傅總還沒來……」
「你放心,傅總一定會回來的。」陳傑堅定地說。
******
滴答滴答——
傅笑寒面色陰沉,拿起手邊的花瓶,猛力砸向牆上的時鐘。
血呢?給阿如輸的血呢?為什麼還不來?
值班的女護士聽到這聲巨響,急急忙忙地跑進這間高級病房,「醫院禁止喧鬧,要吵出去吵?」
傅笑寒冷漠地回頭,瞥了護士一眼。
護士話還沒說完,臉竟然紅撲撲的,立刻溫柔地詢問傅笑寒砸牆的緣由。
叨叨的說了半天,但眼前的男人絲毫沒有反應,護士覺得自己在自討苦吃,便退出病房,打算找清潔工打掃病房。
往走廊外面走的時候,胳膊被一塊濕熱的物體撞了一下,護士「哎喲」地叫了一聲。
「沒長眼嗎,同志你沒長眼嗎,沒看到這門正往出來走人……」沒得到房間裡那位超級大帥哥的回應,護士把氣全部撒在撞她的人身上。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貴院的血液科在哪裡?」耳邊傳來一個磁性溫和的男低聲,好聽的要命,女護士骨頭酥軟酥軟的,怒氣立刻散了,抬頭看向撞她的男人。
今天是什麼大好日子,她下班應該去買張彩票。
「護士小姐,您在聽嗎,血液科在哪裡?」
「呃……在六樓,我剛好要去找血液科的張主任,我帶您一起去吧……」
「勞煩小姐了,謝謝你。」
護士心裡樂開了花,彷彿走在軟綿綿的雲端之上,爽快地說:「不客氣!」
「請問您去血液科做什麼呢?」等電梯的空隙,女人笑盈盈地問。
紀紹輝正在觀察牆上的地圖,他看了眼上升中的電梯,打開急救通道的門,打算爬樓梯去六樓。
&nbs
p;「那是樓梯,先生你……」護士跟在紀紹輝身後。
「謝謝小姐,我知道血液科在哪裡了,你等電梯吧,我爬樓梯。」
護士氣的直跺腳,她有點不解,為什麼長的好看的男人冷酷又無情呢。
病房中,傅笑寒輕撫摸夏如笙纖小的手,手背上是細細密密的針孔,傅笑寒的心好像被刀割般難受壓抑。
夏如笙命挺不好的,從小體弱多病,隔三岔五往醫院跑,甚至被取了個「藥罐子」的外號。十二歲那年,夏如笙被檢查出得了「怪病」,傅家就在祖宅投資了一家專攻血液疾病的私立醫院,夏如竹在醫院住了兩年才慢慢把身體調理好,抑制住了病情。
傅笑寒清楚地記得,阿如做治療時咬著毛巾,明明痛的撕心裂肺,眼淚一串串溢出眼角,卻笑著安慰自己別擔心;阿如穿著空蕩蕩的病服,悉心給窗台上的綠色植物澆水時,臉上流露出對生命的無限渴望;阿如插著氧氣瓶不能說話,用瘦骨嶙峋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認真地寫下「哥,生日快樂」……
夏如笙是他要保護一輩子的天使,他希望他健康,他希望他快樂,如果讓他拿性命換夏如笙一生平安,他肯定不會退縮,不會猶豫,甚至會覺得甘之如飴。
傅笑寒不信命,但此時他竟然向上天祈禱,夏如笙已經夠可憐的,上天何必如此殘忍,剝奪他最後的活著的權利。
這時,醫生喜笑顏開地推開病房的門。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血液科打電話說有個rh陰性a型血的男人要獻血。」
傅笑寒聞言,不可置信地盯著醫生。
「那個男人獻了800ml的血,足夠這位病患渡過危險期。」
這時,護士用托盤端著熱乎乎的血液袋,走進病房。然後給夏如笙扎針,輸血。
望著黑紅色的液體緩緩流進阿如的血管中,傅笑寒突然問:「他叫什麼名字?」
「匿名獻血,我感覺他應該是您的朋友,不然怎麼會湊巧知道他和傷者的血型一樣。」
傅笑寒又問:「他長什麼樣?」
「30多歲,挺溫潤的,不過挺奇怪的,他好像不想讓您知道,一次性獻了800ml,這麼大的血量不是開玩笑的,我們給那位先生安排了休息室,但他硬撐著走了。」
「……」溫潤,低調,意志力,傅笑寒眼前立刻跳出三個字。
「醫生,他說話的口音是北方人吧……」
「耶?還真是北方人,前後鼻音不太分,好像是陝西的那邊的。」
傅笑寒懵住了,彷彿迎頭澆了一股熱流,激的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先生,你們真是運氣好,碰到那麼一位熱心腸的好人……」醫生一邊檢查夏如笙的情況,一邊道。
「醫生,麻煩您留點心好好照顧阿如,我現在出去有事。」
「好咧,先生您忙您的吧,我們院方會照顧您弟弟的!」
弟弟?傅笑寒蹙起眉頭,拿了錢包大步往外走。
司機沒有電話,傅笑寒一時半會兒聯繫不到他,只能計劃打車回公司開會。
離董事會開始還有10分鐘,寰宇的行政大樓離這家醫院不算太遠,正常情況下,坐出租半個小時就能抵達寰宇大廈,這樣算,他頂多能遲到20分鐘,20分鐘還能挽回局面,找了理由應該能矇混過關。
陳傑又打電話詢問他的下落,並說老爺子已經到了,兩人互通口氣,傅笑寒打算就以與華榮集團談判這個理由圓謊。
傅笑寒已經走出醫院正門之時,突然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那只冰涼而寬厚,手的主人躲在走廊的一個拐角處。
「紀紹輝?!」傅笑寒驚訝道。
「噓,你小點兒聲,醫院正門不能走,你跟我走醫院的後門。」
「放開!」傅笑寒冷冷地說。
紀紹輝尷尬一笑,悻悻地鬆開手,目光胡亂地看著四周。他只是情急之下拽住了傅笑寒的胳膊,但小孩估計把自己當成老流氓了,真是個狼心狗肺。
傅笑寒無語地瞪著紀紹輝,紀紹輝衣服皺巴巴的,被雨水打濕了不少,頭髮亂糟糟地散落在額前,嘴唇發青發紫,臉部也凍的毫無血色。傅笑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拽過紀紹輝的胳膊,擼起他的袖子,盯著他的手腕要一探究竟。
紀紹輝用勁拽回自己的胳膊,「你幹嘛你,大老爺的胳膊有什麼好看的。」
袖子擼起的那只胳膊沒有獻過血的針孔,那麼,傅笑寒執著地拽過男人的另一隻胳膊,男人往後退了兩步,表情慌亂而緊張。
那是什麼表情,自己只是想證實給阿如獻血的是男人而已,想到此,傅笑寒沒好氣地解釋:「你別多想,我就看看你的胳膊。」
紀紹輝伸出食指,「噓」的一聲,走到傅笑寒前面,目光看著醫院明亮寬闊的玻璃門。
「外面有記者!」紀紹輝答非所問,小聲說。
「什麼?記者?」
「嗯,我下來的早,看到市電視台的車了。」
「那又怎樣?」
紀紹輝認真地盯著傅笑寒的臉,然後瀟灑地翻了一個白眼。
「喂,你什麼眼神!」傅笑寒莫名奇妙地
地產生一種受辱感,不再理會瘋瘋癲癲的老男人,傅笑寒想著趕緊回集團,便越過紀紹輝要繼續往前走。
結果紀紹輝又跳在傅笑寒的面前,「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上總裁的,腦子長屁股上了?外面的記者十有八成與你們工地上剛才發生的勞資糾紛有關。」
傅笑寒聞言腳下差點兒打了一個趔趄,全身的神經緊緊繃起,他已經料到那場勞資糾紛的後果了,肯定會驚動媒體,他已經想到了對策,龍城傳媒業的龍頭老大他多少有些交情,憑借他們的人情關係應該能把這起新聞壓下去。
想到此,傅笑寒有些輕鬆,無所謂地笑了。
「你笑什麼呢?」
「這場事故絕對不會上報。」
紀紹輝有點兒恨鐵不成鋼,情急之下照著小孩的腦門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傻啊你,真把寰宇當成龍城的天了,你們拖欠工人工資將近半年,你卻對此毫不知情,這明顯是你們內部的人在做偷雞摸狗的事,而且這偷雞摸狗的事肯定針對的是你,因為只有你被蒙在鼓裡。」
「!!!」傅笑寒混身一個激靈,又聽見紀紹輝低沉的聲音:「傅笑寒,既然你們窩裡不太平,你有信心保證這場勞資糾紛能壓下去嗎?唉,怎麼說你好呢,剛磨好的豆腐,嫩著哩。」
「後門在哪裡?」傅笑寒深吸一口氣。
紀紹輝道:「我剛看了醫院的地圖,往北走應該就能找到。」
兩人匆匆忙忙地向醫院後門走去。
紀紹輝的步伐沉穩有力,但細細觀察,還是能發現他額邊流的虛汗。
「你跟著我做什麼?」傅笑寒有些不耐煩。
「那些記者剛才去的是急診科、骨科的方向,那群人精肯定會採訪工人的,如果問起誰救的你們,工人肯定老老實實地說是便衣,一般記者為搶到一手新聞,肯定立刻追根溯源,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我和劉哥,萬一他們現在查到了,我何必去惹一身腥騷呢……」紀紹輝叨叨絮絮地說。
走到後門,兩人又穿過住院部的樓房,繞了小半截子路從醫院的東大門離開。
東大門的馬路上,車堵的很長,傅笑寒不熟悉路,便問紀紹輝:「我要去寰宇,怎麼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