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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闌珊 文 / 顏昭晗

    合德醒過來時,推了推身旁的薄子夏。

    「該起了嗎?」薄子夏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合德俯身在她臉上吻了一下,薄子夏像被馬蜂叮了,完全清醒過來,睜大眼睛看著合德。合德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彷彿自己在她眼裡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惡人。心裡也不知是得意還是難過,五味雜陳。

    如果她不變成惡人的話,只怕這輩子都不能擁抱薄子夏了。

    「今天我有事要去稟報父親,因此早起。你沒睡夠的話,不妨多睡一會兒,我大概兩個時辰後就回來。」合德說罷,撩開床帳赤腳走下床,去臉盆邊洗臉。

    薄子夏聽著嘩嘩水聲,又躺回枕上,將被子拉到下巴處,靜靜地思忖著自己的計劃。先走到暗河處,因為和合德走過一次的緣故,那條路她依稀還有些印象,然後乘船離開。至於離開之後去哪,她還沒有想好。也不知道萬一再碰上厲鬼道的人,會不會依然是被追殺得滿世界亂竄。

    合德洗漱梳妝完,走過來撩起床帳,低頭看著她。

    「我很快就回來,姐姐。」

    「嗯。」薄子夏溫順地點了點頭,合德便滿意地轉身離開。

    薄子夏又躺了一會兒,聽著合德的腳步走出居室,便聽不見了。她輕手輕腳地坐起來,環顧了室內一圈。居室之外有兩名武功高強的侍女把守,為防薄子夏逃走。所以薄子夏首先要解決掉她們兩個。

    薄子夏深吸了一口氣,回憶著在畫冊中看過的西施捧心圖,也學西施捂著心口,裝作十分難受的樣子,挪到門口,對守在那裡的侍女說:「我胸口疼,快請人來給我看看。」

    大概是薄子夏裝得格外像,兩名侍女對視了一眼,一名侍女便轉身,走入黑暗的走廊中去了。另一名侍女道:「我扶小姐去榻上休息。」

    薄子夏點了點頭,那名侍女的手還沒有搭上薄子夏的胳膊,薄子夏忽然轉過身,一拳鑿向她的後頸處。那名侍女來不及反應,悶哼了一聲就昏倒在地上。薄子夏剛解下她腰間的彎刀,之前離開的侍女聽到動靜,折返回來問「怎麼回事」,薄子夏閃到門背後,待她衝進來去查看情況,從斜刺裡衝出,手起刀落,鋒利的刀刃劃過那名侍女的喉嚨,她只來得及驚叫了一聲,鮮血便噴濺了出來,弄得薄子夏手上,臉上都是血。

    轉眼之間,兩名看守薄子夏的侍女便倒伏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薄子夏將刀丟在旁邊,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她走到臉盆邊,撩起水洗了洗手上和臉上的血跡。臉盆旁邊有面銅鏡,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滿臉殺氣,眼睛隱藏在亂蓬蓬的劉海之後,像極了這修羅道中一個活鬼。

    薄子夏擔心自己弄出的聲音太大,把別人引過來,便穿好外衣,從倒在地上的侍女身上扯下來頭巾和面紗戴好,又將彎刀別在腰間,端起一個燭台走到走廊裡。

    明知道這座修羅道的地宮中住了很多人,薄子夏走在走廊裡時,還有種此處無人居住,墳墓隨時都會坍塌,將她掩埋的感覺。蠟燭的火苗跳動,映著走廊中的壁畫彷彿是地獄和天堂的圖景,搖曳生姿。她循著水聲慢慢走,努力克制住回頭往後看的衝動。不能回頭,乾達婆說過,要是回了頭,就永遠都走不出這裡了。

    薄子夏努力回憶那日合德帶她所走過的路,生怕走錯。水聲越來越大了,薄子夏心裡一陣驚喜,還好沒有走錯路。她加快了腳步,後來索性小跑起來。

    當暗河出現在薄子夏面前時,她長出了一口氣,總算走到這裡了,還算是順利。但是不知為何,卻不見河上泊著的小舟。薄子夏不知道這小舟是被人劃走了還是怎樣,她憂心自己如何順著暗河出去。這條水道很長,暗河水頗冷,而且很深,若是泅水而出,薄子夏估計自己半途就會被淹死。

    死了的話,逃跑也就沒有意義了。

    薄子夏站在河邊,一籌莫展。如今這種地步,已是騎虎難下,她殺了合德的侍女,就算乖乖回去,合德也饒不了她。正在焦急著,薄子夏聽到身後遠遠傳來有說話的聲音。

    「你若皈依我修羅道,自然是有好處的。」一個非常溫和的聲音,薄子夏聽著覺得有些耳熟。

    「有好處才鬼!閻大頭我告訴你,我林明思再信你我就是狗!我就把我的姓左右反回來寫!」另一個聲音聽起來跟吃了火藥一樣。

    這不就是閻摩羅闍和林明思嗎?薄子夏慌忙吹熄了蠟燭,倚靠著一側岩石,大氣也不敢出。聽他們交談的聲音,好像正是往暗河這邊走過來,而此處地方狹小,無處可躲。被發現的話,閻摩一定會殺了她吧……薄子夏按著面紗,不知不覺手心全是冷汗。她暗暗下定決心,等閻摩一過來,她就跳到暗河中去。寧可死在這水裡,也不死在閻摩的刀下。

    就在這時,薄子夏聽到黑暗中傳來的另外一個聲音,被水流聲掩蓋著,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那是用船蒿擊打河底岩石的聲音,逆流而上,速度很快。暗河水流湍急,此人逆水撐船,速度不亞於順流而下,可見功力高深。

    很快,一葉小舟沿著水流而上,船頭掛著紅燈籠,艄公用黑色的船蒿在石壁上一撐,小船停在薄子夏面前。薄子夏看到那艄公時,不由一愣。一個身材矮小的人,看不清臉,披著蓑衣,頭戴斗笠,竟然是厲鬼道的護法闌珊。闌珊只在厲鬼道後山的溪流中撐船,何時出現在修羅道的暗河中?而且他又是如何算得準,薄子夏會在這裡?

    薄子夏已經來不及去想這些事情了,眼看閻摩和林明思已經拉拉扯扯走了過來,薄子夏跳上了小舟,闌珊便將船蒿一打,小舟順著暗河像離弦之箭一般竄出去,眨眼間,說話聲一點都聽不見了,只有水流的聲音。薄子夏鬆了口氣,看著船頭正在撐船的闌珊,這時才覺得疲憊

    、委屈、恐慌之類的感覺全然湧了上來,她歎了一口氣,竟覺得想要流淚。

    這回,算是真的逃出去了吧。從此再不用看合德那張可惡的臉,也不用再在修羅道濕冷黑暗的空氣中發抖。

    「多謝護法再度救命。」薄子夏對闌珊的背影說。闌珊依然一下接一下飛快地撐著船,並不理會她。

    「護法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薄子夏又問了一句,闌珊依然不理會她。等到小船出了暗河,闌珊便將船停到了河邊沙地上,從蓑衣裡取出一物,向後拋給薄子夏。

    薄子夏接過一看,是個小小的荷包,裡面裝了些銀錢,荷包上繡了一個「白」字。

    「這是……袖姑娘的東西?」薄子夏驚愕道。闌珊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袖姑娘不是已經過世了嗎?」薄子夏又問,手裡捧著那個荷包,覺得心裡發酸。闌珊搖頭,不知道他是否認袖姑娘過世,還是他也不知道袖姑娘已經過世的事情。他用船蒿在沙地上寫了一個字,「走」。

    走?走到哪?薄子夏明白了,原來闌珊是讓她離開此地,這些銀錢是給她做盤纏的。也對,修羅道追殺她,厲鬼道也容不得她,除了離開此地,沒有更好的打算了。薄子夏下船,恭恭敬敬對闌珊一揖,感恩戴德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闌珊撐著船已經離開了。

    薄子夏沿著河岸往東走,準備穿過丹陽城後,到丹陽江邊乘船離開此地。此時剛過了午時,估計合德已經回去了,發現薄子夏逃走,她一定會大發雷霆,然後派人來追她,她得快點走才行,爭取天黑之前乘船離開丹陽城……走了幾步,薄子夏才發現,手腕和腳踝上的鐵環還扣著。這個東西簡直太糟心了,薄子夏決定進城之後去鎖匠那裡將四個鐵環取下來,免得老是掛在身上礙手礙腳,總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快至申時,薄子夏進了城,她又餓又累,也顧不得去吃點東西,而是匆忙穿過街巷,找到了城中鎖鋪。正巧鎖匠無事,她便請鎖匠將鐵環打開。

    鎖匠引薄子夏至內室,端詳她手腕鐵環許久,為難地說:「這個鎖,我無能為力。」

    「為什麼?」薄子夏愕然道。

    「我未曾見過這種鎖。估計是西域的玩意,我怕這鎖裡還藏了暗器或是毒藥,硬要破壞的話,會傷及到你,因此我不敢貿然去試。除非——」

    「除非什麼?」薄子夏怏怏問道,十分失望。

    鎖匠開口,正要說話,薄子夏忽聞耳畔破風聲響,一個什麼東西被擲了進來,速度極快,幾乎讓人反應不及。薄子夏只得一矮身,往旁邊閃躲,從腰間拔出那把彎刀來,警覺地望著四周。

    天色暗了下來,鎖匠的內室雜亂不堪,視野大受影響。她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響,隨後便是一片寂靜,再無其他動靜。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發現鎖匠已倒在地上斃命了。

    薄子夏心中大駭,她走去查看鎖匠的屍體,發現鎖匠喉嚨上鉗著一枚月牙形的飛鏢,方才扔進來的東西想必就是這飛鏢,也不知道飛鏢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鎖匠來的。薄子夏驚疑不定,難道修羅道的人這麼快就追殺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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