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深藏功與名 文 / 熙大小姐
驚聞金蟒旗被人射落,紀冥親赴城樓,咬牙看著斷裂的旗桿,眉頭深鎖。
「王爺,來人使得就是這支箭。」守將小心呈上金羽箭。
紀冥只才看了一眼,脊樑骨已是陣陣發麻——「金羽箭」
「岳蘅!」孫然驚得倒退的幾步,扶住牆壁才勉強站住,「是岳蘅的箭!」
紀冥奪過金羽箭,使力折做兩截,狠狠拋下城樓道:「是岳蘅又如何!小王可以取她父兄的性命,也可以殺了她和她丈夫。」說著怒瞪孫然道:「一支金羽箭就把你們嚇成這樣?成何體統!」
孫然面色煞白,扶著城牆的掌心不住的滲出汗水,再回望滄州城裡已經空無一人的靖國公府,寒意大起。
周國,雲都,柴王府。
「父王。」柴婧推開書房的門,見柴逸輕揉著太陽穴滿面勞累,心裡也是一揪,「父王怎麼不去房裡睡會兒,果然又在書房。」
「婧兒你來看。」柴逸敲了敲案桌上新送來的信箋,「阿昭的書信。」
「哦?」柴婧疾步上前,匆匆展開細細看去,杏眼露出大片的喜色,「荊州不戰而敗,遼州大勝入城父王!」
「荊州是阿蘅說服投誠,遼州一戰殷家兄弟也是立下大功看來老天這一次,也是幫我們柴家.」柴逸低咳了幾聲,「滄州是岳家故城,如果知道岳家的小姐也在我柴家軍中,民心必動,拿下滄州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吧」
「這是好事,怎麼看父王好像有點擔心什麼?」柴婧疑道,「父王是擔心」
「柴家軍連戰告捷,忌憚我們的人就越會寢食難安,難免會生出妒恨之意」柴逸揮了揮手道,「本王也早想到這些。大勝總歸也是值得高興的事,父王不該與婧兒說這些你急急過來,可是有事與父王說?」
柴婧這才想起什麼,從袖子裡摸出一封印龍紋的信箋,「差點忘了,驛館差人送來的急件,看樣子,是宮裡來的信。」
柴逸緩緩接過,注視著赤紅的印鑒沉默片刻,「是長公主的印鑒」
「長公主?」柴婧失聲道,「父王快拆開看看。」
柴逸抖開信箋,才看上數行,面色已經大變,柴婧心急,趕忙探頭去看,紅唇半張怔怔道:「聖上病重,恐不久矣急召柴王爺進京共商立儲之事父王這!」
柴逸老辣道:「我們京師的人,怎麼說?」
柴婧平復著道:「咱們的人去打探過,聖上病情確實凶險,太醫院眾人皆是束手無策,只得聽天由命,膿豆遲遲不發,聖上也是每日飽受折磨,苦不堪言。」
「那這信中所說看來是真的?」柴逸撫鬚躊躇道,「婧兒,你怎麼看?」
柴婧又一字一字看過,搖了搖頭道:「依女兒之見,就算聖上病重是真召父王進京共商立儲之事的真假,只怕還是有待商榷吧」
柴逸低喘著氣,按住桌角道:「朝中雖有數位先帝托孤重臣,南宮一族也還有十一位親王,可大周兵權盡在阿昭手中,立王儲之事,長公主勢必也要徵得我柴家的意思」
「父王說的有理,可是」柴婧心裡隱隱有些忐忑,「我們父女坐鎮雲都,自然是沒什麼可以擔憂的,一旦入了京師,就是南宮家的地方萬一,萬一長公主受奸人挑弄,借立儲為餌,誘使父王進宮這該如何是好?」
「婧兒的擔憂不無道理。」柴逸點頭應和著女兒,「若聖上真是命不久矣,長公主最忌憚的也只有我們柴家的兵權,要是你我真成了南宮家的質子,阿昭他們定然是難以施展,功敗垂成。」
「那就是不能入京了?」柴婧按下手裡攥了許久的信箋,「女兒這就去驛館,推說父王身體不適,不便入京面見長公主」
「慢著!」柴逸強撐著喊住就要離開的柴婧。
「父王」柴婧急道,「難不成,父王打算入京?」
「求聖上准允柴家軍攻梁,父王都可以親自入京面聖,而下皇上病危,大周國運堪憂,父王卻固守雲都不肯邁出半步」柴逸扶著椅柄慢慢坐下,「婧兒,你覺得這樣做妥當嗎?」
「可是父王!」柴婧搶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婧兒不妨大膽猜一猜,長公主一眾,定是怕皇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柴家手握重兵,大可以趁亂逼宮,奪了南宮家的江山。若是把父王騙到了京師加以軟禁要挾大哥只有死心塌地替南宮家賣命。卸磨殺驢的事,南宮家又不是沒有做過。這次要再如此,我們連還手之力也沒有,柴家只怕在劫難逃。父王絕不可以中計去京城!」
「此時若是公然違抗長公主的意思,便是我柴家的不忠不義。」柴逸深凹的眼睛緩緩閉上,「臣子難做,便在於此。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聖意已下,縱然明知是圈套,卻又不可違抗。婧兒,世上有太多的事你不想去做,可為顧大局,卻又不得不做。」
「父王」柴婧果決道,「父王要是執意要去京師面見長公主,那女兒也隨您一起去。」
「不可!」柴逸大力揮開手道,「父王已經垂垂老矣,是福是禍都已經看開,你要是也去,才是真真的遂了奸人的心思。」
「父王身子不好,女兒怎麼可以離開您半步,一路艱辛,父王也要有人在身旁照顧服侍。」柴婧固執道。
「別說了。」柴逸語氣堅決示意柴婧不要再多言,「父王在徽城也有些根基,長公主一個女子,就算有奸人在側指點,也斷然不敢真把本王如何。你安
安心留在雲都王府裡,若是」柴逸聲音漸漸低下,「若是長公主真用本王要挾阿昭,你一定要告訴他——兵權,絕不可以交出!」
「父王」柴婧紅著眼圈道,「您知道此行定然凶險,是不是!」
柴逸像是沒有在意女兒的憂心忡忡,繼續道:「我們叔侄多不容易才有今日,柴家為大周失去的實在太多,這一次,絕不能再輸!阿昭雖有城府,卻仍是重情重恩的人,叔父身陷險境,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婧兒,記住父王今日說過的話,就算父王真的回不來,阿昭手上的東西也絕不可以交還給南宮家!」
「父王」柴婧難以自制的哭出聲,「又有什麼東西會比您的安危重要!」
「父王已經老了」柴逸慈愛的望著心愛的女兒,「而你和阿昭,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去做。你一定,一定要勸住你大哥,讓他不忘初心,大膽一展抱負!」
柴逸離開雲都那天,烏雲密佈,一片陰霾,身披金紋蟒服的柴逸雖是髮絲花白,可眼中精光猶存。
「婧兒。」柴逸再次囑咐道,「萬萬不可離開雲都,無論京師傳來什麼消息,在阿昭和重元回來之前,你都不可以離開雲都半步!」
「婧兒知道!」柴婧迎風昂首回應著父親,「父王一路保重,婧兒在雲都等您回來。」
「這次若是回來應該見得到凱旋的阿昭他們吧」柴逸低沉的笑道,「走了。」
滄州城。
見紀冥臉色晦暗,眾將面面相覷不敢出聲,人人都聽說了岳蘅射落梁國金蟒旗的消息,軍中士氣動盪,滄州百姓更是追憶起昔日岳家的榮光,滄州之難守,可想而知。
見無人敢進言,謀士無霜輕輕踱近一步,低聲道:「戰事還未起,勝負尚是未知之數,王爺又有何畏懼?岳蘅一介女流,當日落荒而逃,今時今日也必定敗在王爺手上。」
「岳蘅那一箭」紀冥喃喃道,「射中的,是滄州人心她早該死的,早該死的!」
「岳蘅是聰明。」無霜鎮定道,「知道射落金蟒旗亂我軍心智。王爺大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岳蘅也知道王爺的厲害」
「你埋在柴家軍的那顆棋子至今尚未看出什麼用處。」紀冥冷冷道,「如今又要本王做什麼?別再故弄玄虛,速速說出來!」
無霜淡淡一笑道:「棋子尚未看得出用處,乃是時機未到,王爺無須著急。敢問王爺一句,岳蘅的家人,葬在何處?」
「岳蘅的家人」紀冥頓悟起身,揮手道,「孫然,滄州城破那日,岳家滿門皆亡,你把他們葬在哪裡!?」
孫然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在城邊亂墳崗!那裡有我軍的佈防王爺」
無霜睿意的眼睛亮起,「王爺,想必您應該知道無霜的意思了」
紀冥嘴角挑起,擊著掌心指向無霜,「好你個無霜,此招陰毒,連小王都難以想到。你的意思,是讓小王派人掘了岳家的墳墓,讓岳家滿門暴屍荒野?以此讓岳蘅知道,惹怒了小王,便是這樣不堪的下場!」
「王爺英明!」無霜笑道,「滄州百姓不是翹首期盼著這位岳家倖存的小姐麼!王爺就該讓滄州人看到,岳小姐苟且偷生數載,就算今日回到滄州,也只可眼睜睜看著家人死難安寧卻又奈何不得!這個無所作為的岳小姐,就算有柴家做後盾,也是無力回天吧。」
紀冥的幕僚部下相互對視著,心裡也是暗歎無霜此計的陰狠下作,雖是讓人發指,可又是無力駁回。
「此等毒計,也只有無霜你想得出來。」紀冥邪惡一笑,撣了撣手心道,「不過小王倒是覺得十分有趣,想必岳蘅見家人暴屍,只會一頭栽下她的白馬,嘔血不已!」這樣說著,紀冥狡黠的眸子瞥向渾身發抖的孫然,「孫將軍,岳家的人是你下葬的,此事也就交由你去辦吧。」
「王爺!」孫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末將不敢求王爺」
「不敢?」紀冥幽幽注視他抽搐不已的臉,「也有你不敢做的事?自己的主上都因自己而死,你還有什麼做不出的。此事不成,你也無須回來見小王了。打開城門去投奔岳小姐也好如何?」
「末將」孫然驚恐的俯下頭顱,「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