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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眉間心上 文 / 熙大小姐

    「你是怎麼想到的!」南宮燕驚喜詫異的看著蘇星竹鎮定自若的說出這番話,「實在是不能再好!軟禁柴家父女,柴昭便是無路可進退,橫豎都是必敗了!」

    「我蘇星竹只是想賭一把。」蘇星竹凝脂的肌膚閃出寒冰般的凍色,「那位柴少主,是寧願得天下罵名仍要一搏江山,還是只得功敗垂成終身不再踏出蒼山半步!」

    「你希望他怎麼選?」南宮燕嗔嗔笑道。

    「我?」蘇星竹捻起帕子掩住嘴角,「柴昭既然已選了岳家那個孤女,便無從再選了。」

    荊州城外。

    岳蘅輕輕晃了晃柴昭的手,「樊榮說,後頭那幾城的守將與他有些交情,他願意與我一道,去勸說幾位守將向柴家軍投誠明日」岳蘅見柴昭一動不動,像是不大高興的模樣,壓低聲音試探道,「明日,我會和他一起好不好?」

    柴昭停住步子,輪廓分明的側臉看不出面上的喜怒,「阿蘅,你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你是覺得我不該這麼做?」岳蘅想起白日裡李重元那張抑鬱不樂的面孔,「還是」

    「兵不血刃固然是好,但我不想你一再以身犯險。」柴昭握著岳蘅的手愈發用力,「你答應過我的,今生今世都不會再離開我。」

    「我這不好好的在你跟前麼?」岳蘅輕鬆笑道,「柴少主什麼時候這麼畏畏縮縮了?」

    柴昭愛憐的看著岳蘅搖了搖頭,走出幾步望向夜空道:「一走將近一月,也不知道叔父的身子怎麼樣了」

    「有郡主在,你不用太擔心。」岳蘅寬慰道。

    柴昭輕輕點著頭,拖著岳蘅的手繼續走著,夜色靜熠如水,二人緩慢安順的步子,仿若走到一生的盡頭也不會覺得厭倦。

    之後十餘日,柴家軍連取五州,除遼州守將加以抵抗,其餘城池皆甘願歸順柴家軍。殷家兄弟率殷家堡壯士將周國柴家的大旗第一個插在了遼州城頭,奪了昔日晉國舊都,更是奪了柴家軍攻梁勝仗的頭魁,讓眾人無一再敢小覷非議。

    「少夫人是如何做到的?」沈泣月迎風揚起柔美的髮髻,明艷的梢眼滿是敬慕之色,「十餘日爾爾,已經連取多城,前頭不遠就已經是滄州,在泣月看來,連番告捷像是在夢中一般不敢相信。」

    岳蘅淡淡一笑,澄定的眸子閃過一絲小小的得意,「紀冥奪城,卻不治城,自己手握重兵坐守滄州,對其餘降城降將不管不顧,讓人心寒,換做是你,你又會如何替自己打算?」

    「當然是自謀出路!」沈泣月不假思索道,「哪裡會枉送了性命。」

    「那便是了。」岳蘅道,「紀冥自掘墳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可滄州城高牆厚,又有梁軍重兵屯守。」沈泣月小心看著岳蘅的臉色,「只怕不會想之前那麼容易對付吧。」

    岳蘅嘴角微微一挑,手心滑出袖刀,刺目的光澤劃過沈泣月的梢眼,驚得她滲出一身冷汗。

    岳蘅滴溜溜的轉著手裡的袖刀,自若道:「紀冥是偽君子,小人得志得不了多久。你既是滄州人士,孫然孫將軍,你認不認得?」

    沈泣月輕輕揉著早已經汗濕的手心,梢眼微轉道:「少夫人這麼一提,泣月倒是想起了一些。當年您父親靖國公身邊,似乎是常有位姓孫的將軍跟著。泣月記起來了,滄州一戰,鎮守我們東門的,就是他!」

    「我爹守滄州多年,怎麼會不足一月就丟了滄州,落得城毀家破的下場?」岳蘅嘴唇顫動著道,「就是這個孫然狗賊與紀冥勾結,放梁軍入城,害死我全家!」

    「城破後我也聽說過這些」沈泣月見岳蘅眼圈泛紅,抽出一塊帕子遞到岳蘅手邊。

    岳蘅推開沈泣月的帕子,手背擦著眼角就要滴落的淚水,咬唇道:「沈姑娘可知道,身為細作,一旦被人發現,會如何?」

    「會如何?」沈泣月身子冷不丁一個哆嗦,「泣月不知」

    「按晉國法例,敵國細作皆要凌遲處死。」岳蘅彈起手裡鋒利的袖刀,「周國法例似乎要痛快些,不用承受一刀一刀剮肉之痛不過五馬分屍爾爾,是不是好上許多?」

    沈泣月倒吸一口涼氣,手腳頓覺冰冷,僵僵道:「孫然若是落到少夫人手上,只怕是難逃一死了吧。」

    「不光是孫然那個狗賊!」岳蘅驟然起身,雙目看著沈泣月似乎飽含深意,卻又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不見起伏,「但凡是細作,都是逃不掉的。」

    「那是自然。」沈泣月強撐著擠出話來。

    望著岳蘅走開的背影,沈泣月揉搓著衣角突覺陣陣苦楚驚恐。

    她想逃,卻無處可逃;她想躲,卻無處遁藏,就算自己像是什麼都沒有做,卻又像是早已被看穿,原形盡露。

    一步步離滄州越來越近,岳蘅身下白龍的步子也是愈行愈慢,緩緩的融進黑壓壓的大軍,不敢再靠近。

    「阿蘅」柴昭回頭去尋,卻不見妻子的身影,「阿蘅?」

    雲修趕忙轉身張望著,「剛剛還在我邊上,怎麼這就不見了?少主別急,我去瞧瞧。」

    巍峨的滄州城在旭日初升的白霧裡若隱若現,岳蘅心頭一陣緊絞,禁不住摀住胸口不住的喘著氣,喉嚨如哽住一般,發出難忍的抽泣嗚咽。

    城破那一日百姓的哀嚎迴盪在耳邊,朦朧冉起的白霧幻化成靖國公府上的不盡的黑煙,湧上

    上雲霄

    「爹,娘大哥」岳蘅緊閉雙目不敢再睜眼,「小弟阿蘅回來的太晚太晚」

    岳蘅生怕自己這模樣被軍士瞧見,輕拍白龍的脖頸踱近林子深處,終於抑制不住的落下淚,攥著馬韁的手不住的顫抖著,低伏在白龍的背上低低的哭了出來。

    輕盈的馬蹄聲噠噠而至,馬背上的人靜靜注視著肩膀微聳的岳蘅,良久沒有發聲。

    岳蘅哭了一陣,拾著衣袖擦乾眼,回頭看清來人,哽咽道:「大哥」

    殷崇旭滿目憐惜的暖意,俊朗的面容如同漸漸升起的紅日,照耀著眼前憶起傷心事的心上女子。

    「怎麼阿蘅每次哭,都是被大哥你看到?」岳蘅自嘲的吸了吸鼻子,按住通紅的眼角。

    「殷家堡第一天認識阿蘅」殷崇旭跳下馬背緩緩走近岳蘅,「我還記得,阿蘅正吃著飯,忽的就哭了,大哥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岳蘅眨了眨紅腫的眼睛,「我和崔叔顛沛月餘,在殷家堡才喝上一口熱湯」

    「第二次」殷崇旭抬起右手,那顆為他留下的淚水似乎還殘留著面前女子的體溫,滑入袖中,滲進膚脂,「阿蘅要跟柴少主去雲都大哥有沒有記錯?」

    「大哥待我像親妹妹一樣。」岳蘅看著殷崇旭注視著自己的深眸,「想到要離開,也覺得難受不捨。」

    「你在柴少主面前流過淚麼?」殷崇旭怔怔的張口問道。

    岳蘅搖了搖頭,「他要是見到我哭,怕是會笑話我吧」

    殷崇旭露出欣慰之色,「阿蘅你跟著柴少主,他又怎麼捨得讓你流淚。你那些傷心的事,大哥一個人知道就足夠。」

    見岳蘅不再發聲,殷崇旭伸手牽過白龍的韁繩,,抬頭望向撲翅高飛的鳥雀,又低緩的埋下頭,「走吧,別讓柴少主見不著你。」

    白龍掌蹄搓著地面,馬頭回向岳蘅,嘴裡嘶嘶了幾聲像是不願意跟著殷崇旭。

    殷崇旭輕捶著白龍的腦袋,「怎麼,阿蘅大哥的話白龍也不聽?」說著又扯了扯馬韁,白龍這才不情不願的撒開步子。

    「爹娘他們就在滄州。」岳蘅終於昂起驕傲的頭顱,「這一次,我不會再逃。」

    岳蘅抽出殷崇旭牽著的韁繩,夾緊馬肚狠踩馬鐙,「白龍,家就在前頭,我們走!」

    白龍前蹄高高揚起,似乎也感覺到了滄州故主的氣息,嘶鳴著朝前歡騰疾奔而去。

    「阿蘅」殷崇旭伸手想拉她,卻只觸得到密林裡沾濕手心的潮氣,那個他想緊緊拉在身旁的人,已經消失在他迷離的視線裡。

    「少夫人!」雲修望著岳蘅疾馳的背影高喊道,「少夫人你去哪裡?」

    岳蘅貼緊白龍的背,猶如一支離弦的箭。那仿若昨日的背影,讓柴昭又記起了初見妻子的那次——那個黃衫少女,騎著白馬與兄長你追我趕,如花笑顏似夢若幻,抬眉間的颯爽英姿讓人過目難忘,怦然心動。

    滄州高高的城牆上,梁國的金蟒旗迎風飄揚,昭顯著對這座古城的狂傲的駕馭。

    守城的軍士隱約聽見的馬蹄聲,瞇眼看去,只見似有塵土捲起,可這動響又甚是單薄,並不像是大軍將至的凶險。

    岳蘅半俯下身子,摸出金鎏弓,又敏捷的抽出一根金羽箭,雙手放開馬韁,白龍穩健的載著身上的主人,晃著腦袋衝越來越近的滄州守軍挑釁的嘶吼著。

    ——「女人?馬背上是個女人?」有人指著岳蘅驚呼道。

    岳蘅拉開金鎏弓,猶如夜空新掛上的如鉤彎月,指尖驟鬆,金羽箭脆鳴一聲劃破大戰前駭人的寂靜——

    金羽箭銳利的箭鋒刺過城牆上金蟒旗的柄桿,只聽卡哧一聲,蟒旗斷落墜地。金羽箭深深插/入城樓頑石的縫隙,箭尾微顫不止,見者無不膽戰心驚,一時無人敢動半分。

    岳蘅一手勒緊馬韁,急速的俯身撿起墜地的金蟒旗,還不等守城的軍士回過神,已經調整馬身往回奔去。

    「是周國人!」城樓上終於有人驚慌的高喊出來,「放箭!放箭!」

    背身的岳蘅振臂高舉滿是泥濘的金蟒旗,縱使身後萬箭齊發,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女子馳騁開去。

    驚聞金蟒旗被人射落,紀冥親赴城樓,咬牙看著斷裂的旗桿,眉頭深鎖滿目驚恐。

    ——「未戰旗已斷,只怕不是什麼好兆頭」有軍士嘟囔著小聲道。

    「王爺,來人使得就是這支箭。」守將小心呈上金羽箭。

    紀冥只才看了一眼,脊樑骨已是陣陣發麻——「金羽箭!」

    「岳蘅!」孫然驚得倒退的幾步,扶住牆壁才勉強站住,「是岳蘅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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