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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怒為紅顏 文 / 熙大小姐

    「不敢?」紀冥幽幽注視他抽搐不已的臉,「也有你不敢做的事?自己的主上都因自己而死,你還有什麼做不出的。此事不成,你也無須回來見小王了。打開城門去投奔岳小姐也好如何?」

    「末將」孫然驚恐的俯下頭顱,「末將遵命」

    滄州城外。

    「雲修,怎麼樣!」岳蘅急急拉過才跳下馬背的雲修,「我岳家的墳塚,過得去麼?」

    雲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沮喪道:「那裡算得上是進城要道,佈防嚴密,我去打探過,滄州拿不下,少夫人也是去不得那裡。」

    「爹和娘就在前頭,我這都不能去看上一眼」岳蘅星眸含著大顆的淚花。

    「少夫人不用著急。」雲修勸慰道,「拿下滄州也不過是時間長短,你總可以見到他們。」

    殷崇訣冷冷瞥了眼雲修,不緊不慢道:「所以說你雲修就是個毫無心思的莽夫!」

    「你說誰是莽夫?」雲修怒視殷崇訣道,「再說一遍試試!」

    殷崇訣面無畏懼,擦拭著手裡長劍道:「阿蘅憂心的,不是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岳家的墳塚,而是」殷崇訣邊說著,邊看向一旁久未發聲的柴昭,「而是,紀冥奸詐,會不會動岳家遺骸的主意」

    柴昭聽著殷崇訣一字一句緩緩說出這番難有人想到的心思,灰眸掠過一絲深藏的暗光。

    「這」雲修驚道,「這該如何是好?做人再怎麼惡毒,這主意也能打?殷二少,你是胡亂瞎說的吧!」

    「我也希望自己只是瞎猜。」殷崇訣收起長劍,「紀冥比你精明的多,他會怎麼做,沒人可以猜到。」

    「阿蘅是不是做錯了」岳蘅無助的看向柴昭,「我不該挑釁紀冥」

    「你沒有做錯。」柴昭撫住岳蘅冰冷的臉,「那一箭我柴家軍軍心大振,換做我是你,也會如此。」

    「我家人就葬在不遠處,我卻還是不得見」岳蘅的眸子黯淡無光,「我小弟要是還活著,也該會跑會跳了吧。」

    「死者已矣,生者必須好好活著。」李重元掀開帳簾看了看,「柴家軍離滄州不過一步之遙,就快了。」

    攻城那日,天邊悶雷不絕,紀冥身披烏金甲,只露出一雙邪魅莫測的眼睛,遙遙望著柴昭一眾,薄唇輕佻起高傲的弧度。

    紀冥高舉起手邊的金鎏弓,朝岳蘅晃了晃道:「岳小姐,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那的確是我岳蘅的東西。」岳蘅毫不示弱的對視著紀冥挑釁的眼神,「遼州御前獻技,我便是用你手裡那把金鎏弓,三箭齊發勝過了你,楚王應該還記得吧?」

    雲修輕哼了聲,咬著手背死死盯著難見面容的紀冥。

    「既然是岳小姐的東西,又怎麼會在小王手上?」紀冥低笑了聲,搖著頭道。

    「自然是被奸人無恥竊走。」岳蘅咬牙道,「如今也該還回來了。」

    「哈哈哈哈哈」紀冥大笑道,「當年岳小姐在城裡,今日在城外,這一進一出滋味定是不同。想你與柴少主的姻緣,還是由小王在武帝跟前促成,你倆大婚之時,怎麼也不請小王去雲都喝杯喜酒?虧小王還以為岳小姐和家人一起殞命滄州,扼腕歎息的許久。看來果然是有了夫君,就忘了昔日的故人了。」

    「你不過我家少主的手下敗將,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雲修按耐不住道,「那日你雲爺爺我連殺你三員猛將,今日你讓誰先來送死?」雲修執起長戩直指紀冥,「還是你自己來!」

    「雲將軍總是那麼心急。」紀冥幽幽笑道,「你家少夫人數載隱蔽未歸,這又到滄州,哪有即刻見血的道理。她家人死在滄州,相隔這幾年,總得先拜祭死去的爹娘兄弟吧」

    此言一出,岳蘅臉色驟變,身子微晃不住的顫抖著。柴昭隻字不語,澄定的注視著金甲紀冥,似要將他看穿一般。

    紀冥擊了擊掌心,「孫然,還不將大禮呈給你昔日的少主人。」

    「孫然」岳蘅哀聲低嚀。

    孫然垂首踱來,身後跟著幾個軍士,抬著用草蓆包裹的物件,輕甩在兩軍中間的空地上。

    雲修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也看不清草蓆包著的究竟是何物,只覺著烏黑如焦土一般,讓人難以直視,不忍細看。

    柴昭心頭一緊,還未等他開口,殷崇訣已經衝出柴家軍的陣營,長劍揮道:「卑鄙無恥,這樣喪盡天良的事你也做得出來!」

    紀冥劍指地上的草蓆道:「柴家軍要殺入滄州,就踏著岳家人的遺骸進來吧。不如就由你來踏上這第一步?」

    殷崇訣勒緊馬韁遲疑著不敢再上前,轉身去看岳蘅,只見岳蘅肩膀不住的聳動著,強撐著僅存的星末鎮定道:「孫然,當年我爹待你不薄,你害死岳家那麼多人,如今真又將他們的遺骸刨出?」

    孫然渾身哆嗦的蜷縮到一處,恨不得掘坑自埋才好,哪裡敢去應岳蘅。

    岳蘅心尖陣陣刀剮般的劇烈痛楚,可仍字字清晰有力道:「孫然,此等喪盡天良的惡事,我岳蘅不信你真會這麼做!你不過是敷衍你家主上罷了。紀冥,你是有多蠢!」

    孫然驚得驟然跪地,高聲分辯道:「王爺,末將怎麼敢敷衍您,地上確是岳家的遺骸!」

    岳蘅冷冷不屑的瞥了眼一言不發的紀冥,調轉白龍的馬身朝列陣後方而去。

    殷崇訣尋著岳蘅的背影,可那竭力掩飾的悲慟已經緩緩融進黑壓壓的軍甲深處,再難看清。

    岳蘅也不知自己走出去多遠,忽然撫住心口劇烈的喘著氣,眼前一黑,蹭著白龍的頸脖軟軟的摔下了馬背

    ——「阿蘅」

    岳蘅倚著他寬厚溫暖的臂懷,艱難的睜開沉重的雙眼,「大哥」才一發聲,兩行清淚已經緩緩滑落。

    殷崇旭將懷裡的岳蘅摟的更緊,貼著她的額頭低聲道:「大哥在這裡,不要哭。」

    「他們真的這麼做了,是不是!」岳蘅攥住殷崇旭的衣襟顫抖著道,「我爹娘,我兄長,還有小弟就在那裡?」

    殷崇旭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大手輕輕抹去岳蘅腮邊簌簌滑落的淚水,喃喃自語道:「大哥帶你離開這裡」

    「少主。」李重元湊近柴昭身側,掃了眼草蓆裹著著黑物,蹙緊眉頭道,「少夫人也說了,不過只是梁軍唬人的詭計而已,難不成我柴家軍就不能上前一步?已近攻城,不能再拖!」

    柴昭振臂擋住就要下令出兵的李重元,陰沉著道:「慢著。」

    「少主!」李重元難掩焦慮之色,「這幾張草蓆若是日日躺在滄州城外,難不成我們就再也踏不進滄州!?」

    「阿蘅至親於此,你想讓我怎麼做?」柴昭喜怒難測的看向李重元,李重元躊躇著退後一步,趕忙俯下頭顱,「要是那裡真是阿蘅的親人,柴家鐵騎怎可以踐踏!就算我柴家軍繞道三十里,也絕不可以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萬馬千軍就在身後,大可一鼓作氣直取滄州。」李重元急火中燒一時顧不得許多,「少主,死者已矣,就算真是岳家遺骸,靖國公一家在天之靈,也會明白我們的苦衷」

    「住嘴!」柴昭怒斥道,「李重元,你是主帥,還是我柴昭才是!不如我將虎符交由你,可好?」

    李重元一時啞然,不甘的背過身,沮喪道:「重元不敢,還望少主恕我不敬失言之罪。那眼下也不能如何了,唯有先撤兵再議。」

    柴昭拔出腰間的佩劍,劍刃嘶嘶如風直指紀冥高傲的頭顱,「我柴昭在此立誓,他日你紀冥落到我手上,定會將你抽筋剮骨,讓你永世不得為人,方才能解吾妻心頭之恨,報我岳丈家滿門深仇!」

    紀冥輕笑著攤開雙臂,「此刻柴少主就可以,為何不再進一步?」

    柴昭揮開金甲轉過身去,身後軍士齊齊讓出路,柴昭灰眸似有不盡的烈焰燃燒,無人敢對視一眼。

    營帳內,岳蘅蜷縮在被褥裡,面色慘白,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嘴唇微張卻說不出一句話。

    沈泣月端來熱水,揉搓著帕子小心探視著驚恐不已的岳蘅,怯怯問道:「殷將軍,少夫人這是怎麼了?」

    殷崇旭接過沈泣月遞來的帕子,小心擦拭著岳蘅發熱的額頭,「不礙事,你出去吧。」

    沈泣月滿腹疑慮,卻也知道自己不便強留,一步一回首的慢慢走出營帳。

    ——「大哥答應你,會送你去蒼山柴家,若是柴家不得你的心意,大哥我再把你帶回滄州就是了,如何?」

    ——「大哥為了哄我也能這樣說笑?嫁出去的妹子,還能被哥哥領回來?」

    ——「大不了,在家裡住一輩子,有大哥在!」

    夢裡的岳桓愛憐的揪了揪岳蘅的髮髻,劍眉聳了聳道:「你我兄妹也許久沒有切磋了,不如,來一場?」

    岳桓才執起長戩,城門外忽的陣陣騷動,兵刃聲,呼喊聲驚絕於耳

    ——「阿蘅,大哥去去就回來,等著我。」

    「大哥!」岳蘅驚呼道,「大哥別走啊!」

    岳桓的臉漸漸模糊,伸著手像是要拉住自己的妹妹。

    「大哥別丟下我」岳蘅一把攥住岳桓的臂膀,無助的大哭了出來,「別丟下阿蘅」

    殷崇旭重重按住岳蘅冰冷的手背,用力摩挲著喃喃道:「我怎麼會丟下你,你不該離開殷家堡的是大哥沒用,留不下你。」

    夢中的廝殺聲讓岳蘅驟然驚醒,抽出手緊揉著被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摀住自己失了血色的臉龐深埋進膝蓋。

    殷崇旭不再說話,摸出懷裡的竹葉貼近唇邊——那如流水潺潺而過的悠揚柔緩,讓岳蘅的氣息稍稍平復,微閉雙眸如同安睡的孩童。

    「少夫人呢?」雲修憤憤扯下額間的黑色緞帶甩在地上,「可有見到少夫人!」

    軍士跪地道:「回少主和雲將軍的話,少夫人跌下馬背」

    「跌下馬背!?」雲修倒吸一口涼氣。

    柴昭臉色愈發陰鬱,摘下盔甲扔給一旁的親衛,大步往帥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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