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執箭笑傲 文 / 熙大小姐
「若是皇上不幸夭折呢」柴逸合上凹目,青紫的嘴唇輕輕說出這幾個字來。
柴婧手心一陣汗濕,低喃道:「少帝夭折,無子嗣繼位,十一位南宮王爺互不服氣自然有一番爭鬥大哥手握重兵攻梁,兵敗有權,獲勝有功,只需朝中有人威懾,軍中眾將擁護大哥便可黃袍加身澤天大殿那張龍椅,也僅是咫尺之間吧。」
「豈止是咫尺之間,該是唾手可得才是。」柴逸劇烈的咳了幾聲。
「可天花並非不治之症。」柴婧細細思量道,「長公主也絕不會讓她弟弟有事,一切只是我們父女想想罷了」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柴逸暗色的瞳孔凝聚著所剩不多的精光,「這也是為何父王此次要把你留在身邊,該籌謀的,還是得好好打算。」
「婧兒知道。」柴婧果敢的眸子直視著老邁的父親,「徽城那邊我會有所打算的。」
大周京師,徽城,皇宮。
南宮燕無力的癱坐在金絲楠木椅上,雙目無神的看著拉緊帳簾的鑄金龍床。
「長公主。」宮人小心翼翼的寬慰道,「天花又非不治,長公主幼時也得過天花,不也好好的麼?皇上有蒼天庇佑,一定會安然無恙。」
南宮燕淒然道:「本宮得天花之時,才不過三四歲,熬了近十日才有生機。皇上已有十歲,太醫也說這般大的孩子才得天花,比起孩童時要難熬許多你說,太醫此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皇上此病凶險!是不是!?」
「長公主別這麼想。」宮人跪地道,「太醫為避其責,總會把病情說的重些,不過是要多費些時日罷了。皇上洪福齊天,絕不會有事的!」
「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南宮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本宮只有這一個弟弟,他絕不可以有事!」
龍床上的南宮辰面容蒼白,迷糊之間不時伸手去抓身上的痘子,一旁照顧的嬤嬤輕輕按住他的小手,拾起柔帕擦拭著南宮辰滿是汗珠的額頭。
「長姐,長姐」南宮辰喃喃喚著。
南宮燕背過身子不忍去看,抽泣著緩緩合上雙目,「去宣蘇星竹覲見,本宮要見她。」
營帳裡。
李重元揮開羊皮地圖,指著紅點處道:「少主,這便是當年大晉的西北七州,其中滄州地勢最為緊要,與當年的梁國瀕臨,其餘六州都以滄州為屏障。而下在我們大軍面前的,就是荊州城,守城將領樊榮也是當年的晉國將領,紀冥連取六州,樊榮自知無力回天,便大開城門迎梁軍入城。」
「降將不足為懼。」雲修不屑道,「少主若信我,給我五千人,一日便可拿下荊州。」
柴昭像是沒有聽見雲修的聲音,低聲道:「攻梁路漫漫,能少些折損才好,五千人還是太多了。」
殷崇訣掀開帳簾望向暗夜裡的荊州城,咬牙道:「少主要是信得過崇訣,明日我願意帶殷家堡的人試一試。」
「殷二少爺說笑了。」李重元不動聲色道,「初次上戰場,哪有就領兵攻城的道理,雲修歷練多年,少主都難以放心還是靜觀幾戰再說吧。」
殷崇訣還欲爭辯幾句,柴昭按住他的肩道:「崇訣要一展身手,後面有的是機會,不用急於一時,荊州爾爾,他日你們兄弟和我們還要踏進梁國都城一展宏圖。」
「樊榮?」岳蘅咬著指尖若有所思,「我記得他。當年他與我爹也算交好,滄州被圍時,爹也派人求樊榮出兵相助,可無人敢忤逆武帝六軍不發之令」
柴昭按住羊皮卷圖,「首戰對我軍關係重大,由我親自去。」
「少主」李重元還欲勸說,已被柴昭眼神擋回,只得垂下頭不再說話。
眾人散去之時,李重元又躊躇的走近柴昭,懇切道:「少主,您是一軍主帥,荊州不足為懼,何須您親自出馬,雲修也好,我也罷,都足矣應付那個降將樊榮」
柴昭擺手道:「我只怕他們一個個不識我柴昭柴少主,退下吧。」
岳蘅沖雲修使了個顏色,雲修往身後看了幾眼,見無人跟著,隨岳蘅閃進僻靜處,「少夫人叫我?」
「跟我去個地方。」岳蘅看著雲修的眼睛道,「你敢不敢?」
「有我雲修不敢去的地方?」雲修哈哈大笑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辭!你指哪兒,我就去哪兒,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岳蘅指了指身後若隱若現的荊州城,挑釁一笑道:「荊州」
雲修驚得倒退幾步,慌亂道:「不可以!」
「你可是眨了好幾下眼睛了。」岳蘅笑著豎起小拇指道,「膽大包天的雲修,也不過如此嘛?」
雲修吞吐道:「我是沒什麼好怕的,可你就不行,荊州大戰在即,實在太危險。話說」雲修疑道,「你要去荊州做什麼?」
岳蘅遙望夜色裡的荊州城,低聲道:「我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倒也可以試試。」
雲修收起慌亂,順著岳蘅的眼神看去,莫名的平靜下來。
「樊榮與我岳家是舊識,少時我還喚他一聲樊叔叔。」岳蘅沉靜道,「他一定還記得我。」
「你是想」雲修頓悟道,「勸說樊榮向我柴家軍投誠?」
「嗯。」岳蘅點頭應道,「柴昭和我想的一樣,前途漫漫不可測,能先兵不血刃才是最好。既然
是晉國降將,識時務者也不該為梁國紀氏頑抗丟了性命」
「少夫人說的也有些道理。」雲修咬著手背還是露出些許憂色,「可與敵將對峙始終危險,還是稟報少主再做定奪吧若是你有什麼閃失,少主定是會把我碎屍萬段」
「你倆是好兄弟,他捨不得的。」岳蘅輕鬆笑道,「趁著他們去巡營,你跟我走。」
雲修遲疑片刻,見岳蘅已經去牽白龍,只得心一橫也緊跟了過去。
趁著夜色的掩護,二人悄悄逼近荊州城下,見高高的城樓上人影攢動,皆是手執兵器的守城軍士,雖是看不大清楚,可荊州佈防嚴密也是可見一斑。
雲修見岳蘅良久未動,不解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們要再上前,被守軍發現可就萬箭齊發了。」
岳蘅笑而不語,從箭匣裡摸出一支金羽箭,又滑出袖刀藉著月色在箭柄上刻下一個「蘅」字。朝雲修晃了晃道,「我的金羽箭,可是會說話的。」
雲修詫然道:「單憑這支箭,就可以說服守將樊榮?少夫人,您在唬我不成?」
岳蘅也懶得與他解釋,振臂拉弓放出金羽箭,箭鋒劃過漆黑的夜色,直朝十丈之高的荊州城樓而去。只聽城樓上頓起騷動,岳蘅抿嘴一笑,與雲修依舊隱蔽在暗夜的密林裡。
雲修幾番張嘴,又不大好意思開口,終是憋忍不住道:「少夫人,我見識淺薄你可別怪我當年你還在晉國時,真是名滿天下?」
岳蘅把玩著手裡的袖刀,歪著頭道:「你見我是個女子,不願看得起我?還是不信女子也可以有大本事?」
「不是不是!」雲修急道,「我見識過你在御前的箭術,哪敢輕看!只是兩軍對壘,一支金羽箭真的能派的上用場?」
話音剛落,荊州城門開起一道縫隙,岳蘅聽見動響,壓抑著歡喜站起身道:「雲修你看,有人出來了!」
見岳蘅翻上白龍就要上前,雲修緊緊拉住她的馬韁急道:「萬一是梁軍的詭計呢!少夫人不能去!我去替你探一探再說。」
城門裡駛出一小縱人馬,約莫五六人,為首的是一位銀甲將軍,黑漆漆的晚上也看不清面容,其餘幾人像是親衛軍士,雖攜著兵器,可卻並無凜冽的殺氣。
雲修略微放下心來,正要開口問上幾句,銀甲將軍已經搶先道:「本將要見岳小姐!」
「岳」雲修心頭湧起一股激盪,「你口中的岳小姐,已經是我們柴家的少夫人了!」
「岳小姐也好,柴夫人也罷,岳蘅就是岳蘅,一隔數載未見,樊叔叔別來無恙吧!」岳蘅騎著白龍緩緩踱近,聲音清亮平靜,神色鎮定不亂。
樊榮定睛一看,見眼前真是岳蘅,驚得翻下馬背,抱拳恭敬道:「見過,岳小姐。」
身後親衛遞上那支金羽箭,樊榮小心翼翼的呈向白龍上的岳蘅,「岳小姐,您的箭。」
岳蘅悠悠接過,摩挲著箭鋒道:「一晃這麼些年,樊叔叔還記得阿蘅的東西,看見金羽箭,就知道我在城外等你。」
樊榮輕歎了聲道:「樊某本是靖國公的部下,小姐您初學射箭之時,樊某還曾替您執過箭匣,這金羽箭,又怎麼會忘記是小姐您的物件。驚聞您一家殉國,樊某也是扼腕歎息,只恨」樊榮有些難以說下去,眉頭緊鎖不住的重歎。
「只恨武帝昏庸,下令任何人不得去救滄州,樊叔叔縱然有援救之心,卻抗不了皇命。」岳蘅沉著道,「滄州和岳家,並不會怪你。」
「小姐」樊榮單膝跪地道,「末將有罪,楚王兵臨荊州城下時,已經連下六州,荊州不過千餘兵馬,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末將苦思數日,不忍見城破人亡這才」
「滄州失守,晉國必亡。」岳蘅翻下馬背扶起樊榮,「樊叔叔不必自責,你護住荊州百姓的性命,功過也足矣相抵了。」
樊榮還是有些敬畏這個昔日舊主的女兒,頓了頓還是不敢起身。雲修吞嚥著喉嚨傻傻看著,愈發對岳蘅欽佩的五體投地。
「小姐要見我可是為了」樊榮小心探視著岳蘅波瀾不驚的臉孔,「柴家軍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