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初露鋒芒 文 / 熙大小姐
紀冥深吸著氣注視著手裡的金鎏弓,武帝御前那雙倔強無畏的眸子若隱若現,看得人泛起陣陣寒意。
「岳家最厲害的便是那個女兒,偏偏活著的也是她。」紀冥咬牙道,「小王最恨那些個忠良遺脈,擾得人不得安生!柴家叔侄害的小王我一統天下功敗垂成,皇兄對小王已有不滿,而下他們叔侄竟然攻我紀氏!真是氣煞小王!」
孫然應和道:「王爺接連攻下周國五座城池逼近雲都,唾手可得的大勝毀在柴家身上,此仇不可不報!」
「你閉嘴!」紀冥怒道,「還提這些做什麼,想想如何抗柴家鐵騎吧,滾出去!」
孫然臉色發白,慌忙起身退了出去。
另一側面容如玉的年輕男子道:「王爺,照屬下來看,周國柴家雖是來勢洶洶,卻未必可成大事,王爺無須多慮的。」
「無霜你說來聽聽。」紀冥按下金鎏弓端坐下。
被喚作無霜的男子神色也不見緊張,鎮定道:「柴家軍雖然驍勇,可接連大戰鋒芒定然不比抗梁之時;柴逸老謀深算,運幄朝堂虎視少帝南宮辰,南宮一族,尤其是輔政的初雲長公主南宮燕早已忌憚柴家,雖是不得不用,卻又恨不能除之方得安心;柴逸的侄子柴昭尚武善戰,女婿李重元治聰敏,看似一武一珠聯璧合,卻是深藏玄機,暗湧難避」
紀冥眼睛驟亮,示意婢女給他斟上茶水,揮袖道:「無霜坐下說話。」
男子也不謙卑客氣,坐下繼續道:「柴逸柴王爺老邁,聽聞這幾年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柴逸若是駕鶴而去這是叔侄更親,還是翁婿更近真的很難說。」
「無霜。」紀冥幽幽道,「小王聽你的意思,在得知南宮辰已經賜了柴家攻梁的虎符後,便去知會了蘇太尉。你猜的沒錯,蘇家的人,並沒有拒絕小王。你神機妙算,剛剛一番話說的也是極有道理,看來本王沒有看錯你。」
無霜淡淡一笑道:「王爺謬讚了。屬下只是以為,人心易破,只要這人心破了,什麼便都是難說。柴家要成事,實在是太難。」
「可無霜不要忘了。」紀冥銳利的眼睛透出陰狠的光來,「就算南宮一族像當年武帝對滄州岳家那樣六軍不發,柴家軍可絕非像岳家般孤立無援!綏城,殷家堡!這又如何去破!?」
無霜澄靜的端起茶盞不急不慢的品著香茗,嘴角蕩起絲絲笑意,放下茶盞道:「翁婿與叔侄尚且都不可共融互信,殷家與柴家不過口頭上的幾句盟約,何成血盟!?殷家可載舟,也能覆舟,王爺,您說是不是?」
紀冥頓悟起身,手掌猛擊案桌道:「無霜說的有理!有理!小王之前一直惱恨柴昭說動綏城殷家相助,如今看來,該是老天幫小王我才是!」
榻椅上的寵姬泣月見紀冥露出笑意,這才敢扭起腰肢盈盈起身,將手裡的酒盞送到紀冥唇邊,喏聲道:「王爺,無霜大人都這樣說了,您還有什麼可憂心的?」
紀冥飲下酒水,摟住泣月,揮了揮手示意無霜退下,「明日小王便領兵前行,再會一會這柴家殘存的骨血,還有便是」紀冥牙尖作響道,「滄州,岳蘅!」
淮河邊。
傍晚時分,天才抹黑,忽的密雲遍佈,黑壓壓的一片,眼看就是暴雨將至,讓柴家大軍避無可避。
「少主,不能再走了。」殷崇旭望著暗夜烏雲道,「得趕緊安營紮寨避一避才行,我們過了淮河到了南邊,老天爺的臉色可就有的變。」
柴昭心裡再急,也知道暴雨一起確實無法再走,略微想了想道:「傳令下去,就此安營,雨後再走!」
岳蘅在南邊也待了幾年,知道這裡氣候多變不比雲都,翻下白龍招呼起軍士紮起營帳。
才紮好帳篷,瓢潑大雨傾瀉而至,又急又猛。岳蘅湊在遮簾邊,看著外頭還在忙碌的軍士們,露出隱隱的憂容。
雲修掀開帳簾大步竄了進來,一把抹去臉上的雨水,沖岳蘅笑道:「我也是沾了少夫人的光,少主不用我雨裡跟著,讓我守著你呢。」
岳蘅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喃喃道:「這場雨一下,路可有的難走,還是要老天開眼,早些停了才好。」
雲修倚著角落席地而坐,悠悠閉眼像是養神一般。
「少主!」李重元指著後頭急道,「山路塌陷,運送糧草的頭車陷進泥潭,怎麼也出不來,後面百輛糧車都在雨裡候著,如何是好?」
殷崇旭環視著四面的山勢,焦慮道:「雨一時半會兒是止不住的,這裡山泥鬆垮,要是山上再有些動盪」
柴昭振臂高聲道:「傳我的令下去,調一隊鐵騎過來!」
李重元正要轉身傳令,久久未發聲的殷崇訣忽然開口道:「少主,馬匹畏雨,只怕會更加忙亂誤事」
吳佑見他打斷李重元,不悅道:「你有比少主更好的法子?殷二少,這裡與戰場無異,使不得平日裡那些小聰明的,別誤了郡馬爺的事!」
殷崇訣也不與他爭辯,擊掌喝道:「殷家的人跟我來!」
數十名跟隨殷家兄弟到周國的壯士緊跟在殷崇訣身後,見柴昭面露疑慮之色,殷崇旭走近他道:「少主,我們殷家是馬幫出身,平日江湖上行走遇到這情形也是常事,你信我弟弟。」
吳佑還欲質疑幾句,柴昭已經揮手制止,「走,去瞧瞧殷二少的本事。」說著揮開斗篷而去。
柴昭大步走出,李重元半轉著身子不知該作何進退,
吳佐邁開幾步,不見弟弟的身影,扭頭道:「吳佑你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跟著少主!」
「重元大哥」吳佑欲言又止,「你去看看麼?可別被那殷家的人使出什麼壞」
「額」李重元邁開沉重的步子,「你我也去看看。」
運送糧草的頭車半栽在泥潭裡,馬匹嘶鳴不止,馬鞭狠抽也是無用。殷崇訣俯身看了看深陷泥潭的馬身,回頭沖大哥微微頷首。
又是幾聲擊掌,數十名壯士擼起衣袖將手臂狠狠壓入泥濘。
「這是」吳佐驚詫道,「這是什麼法子?」
殷崇旭鎮定道:「掌托馬蹄。」
吳佑半張著嘴吞嚥著喉嚨,李重元緊蹙眉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像是不信這幫人可以做到,「以我之見」李重元搖著頭道,「人如何托馬?還是該輔以大石才是。」
殷崇旭看向柴昭道:「天都黑了,一時半會兒哪裡去找大石。少主不妨先看崇訣能否做到,再試一試郡馬爺的辦法也不遲。」
「掌托馬蹄?」柴昭默默念道。
殷崇訣幾下解開盔甲,毫不猶豫的跳下泥潭,摩挲著淤泥裡的馬蹄,口中喊道:「一!二!三!起!!」
「起!」眾人齊聲喝道。
戰馬嘶吼著高躍而起跨過泥潭,圍聚著的軍士歡喜的高喊了出來。
殷崇旭露出笑容,看著柴昭道:「殷家的蠻法子,讓少主見笑了。」
「讓人大開眼界,哪有見笑一說。」柴昭目不轉睛的看著渾身泥濘的殷崇訣,「你弟弟身先士卒,替我解此煩憂,殷家的人,果然厲害。」
殷崇訣翻出泥潭,抹了抹臉上的污泥,朝著柴昭單膝跪地,「少主」
柴昭抬了抬手心,殷崇訣這才緩緩起身站到大哥身旁,見李重元和吳佑對自己還是那副質疑的模樣,輕輕一笑沒有言語。
「做得好!」柴昭按住殷崇訣濕漉的肩膀,言罷轉身離去,「重元讓人多熬些薑湯,殷二少和諸位壯士可擔大任的身子,絕不能有恙!」
見柴昭走開老遠,殷崇訣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早已經黏做一團的污衣,自嘲道:「沒想到與爹學的那套馭馬之術,行軍打仗也能用上?」
殷崇旭看著不顧一切的弟弟,低靄道:「爹教我們的,自有他的道理。」
吳佑不屑的湊近李重元低聲道:「山野粗魯之術,不足掛齒!重元大哥,我們走。」
李重元沉默的沒有發聲,沖殷家兄弟抱了抱拳道:「早些回營歇著。」
柴昭踱近帥營,只見一個撐傘的身影急促的向他奔來。
「阿蘅」柴昭詫異中帶著難掩的歡心,「雨還下著,你跑出來做什麼?」
說話間,岳蘅已經到了他身前,將傘撐在他的頭頂,柴昭心頭微暖,接過傘一手把岳蘅拉進懷裡,「我都已經這樣,有沒有傘都不打緊。」
見雲修悠哉的抱肩在帳外看著自己與岳蘅,柴昭咳了聲道:「你就是這樣看著她的?」
雲修咬著手背哧哧笑了笑,一聲不吭倚劍離去。
柴昭將岳蘅又摟緊了些,往營帳並肩親暱而去。
殷崇訣陰鬱的止住步子,俯首看著兩手掌心厚厚的泥濘,像是自言自語道:「我殷崇訣是不是今生都只能如此又是不是只有如此,才能像他一樣高高在上,得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