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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入世 文 / 白澋離

    翌日清晨,我緩緩地醒轉,金瞳中滿是清澈的光芒。身後的溫暖包圍住整個身體。

    醒了?

    他說話的聲音磁性、溫柔,像是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聲音靠近。我抬頭想看他的臉,卻在抬頭之際頂上他的下巴。我的瞳孔一顫,赫然發現自己現在的動作十分的不:明明是在玉桌旁,可是待我醒轉之時,才發現我們盡然是在我的寢殿軟榻上。我的頭靠在他的頸上,整個人倚靠在他的身上。容止斜倚在軟榻上,為了防止我滑下去,便用兩隻手圈住我的身體,還貼心的給我蓋上了白色的獸皮。

    我就這樣睡了一晚?!

    我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身上的獸皮緩緩滑落。我的長髮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下來,混在軟榻上和他的長髮一起,分不清哪些是我的,哪些是他的。那一片冰藍,像是沾染了點點仙氣的花瓣,搖曳著看者的心緒。

    呵呵,昨夜睡得可還好?他笑吟吟的看著我,沒想到巫酒司新釀的酒如此厲害,僅僅一壺便讓你醉的不省人事。

    你就這樣坐了一夜?我挑眉看著他長袍上被我壓出的條條皺紋,暗自揣測道。

    啊,你睡的少有的安適,不想弄醒你。

    他輕鬆地捶了捶自己的腿,青色的長袍攏著那身軀,隱約的勾勒著飄渺的線條,若隱若現中恍惚著,看不清,道不明,眼前彷彿是山谷中升騰的朝霧,有形無質。

    像是被雲層遮了的月光,朦朧著,明明在眼前,偏又如天邊遙遠。

    冰藍的髮絲閃著光,懸垂過腰際,落於腿彎,無風卻揚起絲絲縷縷,彷彿掬起了他的發,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有一種美,不屬於人間,卻屬於他。

    只一個背影,我發現自己的心,奇異的平靜了,血液不知何時溫柔的流淌,他的清幽,如仙落凡塵,遺世**,風姿綽約。

    他向我笑道:燼歌,此時的你最美。我少見如此美貌的女子,即使是我的母妃,都不能和你相比。

    我微微一頷首,指尖劃過我如水般柔軟冰冷的髮絲,抬眸看著他道:那我此後都不束髮,任這長髮飄逸飛揚可好?

    容止撫上我的長髮,輕輕地搖了搖頭,輕緩但是堅決。

    如此便是任性了。我曾聽塵世的人說過,人的髮絲皆是情絲,若是不束便會和自己戀人的情絲斬斷,孤獨一生,我的小燼歌切莫如此。

    他的指尖帶著瑩瑩白光,在我的髮絲間拂過,不消片刻,宛如水波般的長髮便束在腦後,冰藍的長髮垂在腰際。我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麼。容止,我的哥哥,你可知我在深淵的三百年從未束起過發?若是這傳言是真的,那麼我多半便是孤寂一生。

    我不信。塵世的紅塵皆是迷幻,哪怕是血統高貴的深海宮一族,也無法參破天機,更何況是一群壽命短暫毫無法術的人?

    我輕啟唇瓣,一字一語的說著。

    我摸著他的長髮,學著他輕緩的劃過他的長髮,用了最簡單的瀲息咒,他的長髮和我的長髮束了一個極其相似的髮型,只不過我給他戴上了璨月細華的玉冠,頓顯華麗。

    如此類似的髮型,我故意的。

    容止本就是絕色的容顏,卻總是輕束長髮於身後,借此機會,我自知哥哥的清姿卓越,可他卻不甚在意自己的裝束,一切以簡單為主。如今這樣一飾,便是九天的仙子下凡,斷斷也沒有他飄逸絕塵。

    我甚為喜歡玉。所以我的隨身物品大多半都是玉質的。他沒有去看我給他『梳』的髮絲,而是對我說正色道:人雖沒有我們人魚一族長生,容顏也並不永駐。但是有生命的東西就不會永恆,人也好,人魚也罷,總有消亡的那一天。跟人類從生到死的道理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短,一個長些而已。

    沒有不死的人,沒有不死的人魚。

    這便是他教給我的。

    我半瞇長眸,對他正色道:我曾從法捲上得知並不是沒有長生的辦法。除了九重天上的神族,幽都的魔族生來便是長生外,我們深海宮可以歷劫。劫數一過,我們便是天地同壽的長生。

    容止撫上我的頭,輕輕的搖了搖頭,眉眼裡具是我看不透的蒼涼和無奈。他輕聲道:燼歌,我們生命中的劫數,並非那麼好過。

    我和他久久的看著對方,俶爾,他笑了出來。

    燼歌如今已滿三百五十歲,我帶你去塵世一遊,如何?

    那時候,我看著他如同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眸,只想說好。

    ·····好。

    他執了我的手,走出滄溟殿,走出這宛如一個巨大華麗的囚籠一般的深海宮。我感受著他溫暖的手,下意識的握得更緊。我的哥哥,此刻便是我的天下。

    我的目光似乎不為身邊那些綺麗的風光所打動,容止飛揚的衣袂,盡入我眼。隨著我們的移動愈來愈快,那海平面出現在視線所能及的地方。那一條深藍色的線,像是羈絆深海宮千萬年孤寂的來源。他扭頭對我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像是無數花朵綻放的樣子。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光破開雲霧剎那間卻永世流傳的瑰麗。

    何其俊逸,何其迷人。

    破水而出。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困難。

    如果說海底像高潔的月影,那麼海面上的風光便是綺麗華貴的覆華。站在塵世的大門前,容止的手撫上我冰藍色的長髮。所過之地,皆是墨黑。他亦是如此,

    一頭象徵著高貴血統的藍發均變成墨。我的指尖輕輕滑過自己墨黑的髮絲,雪綾覆蓋著的金瞳一定是陰晴不定的。

    我剛想開口,容止將他修長的食指立在我的唇前,如玉般光滑的手指抵在唇上,我瞳孔一顫。我來不及回神,他溫潤如玉的手便覆上我的臉頰,。

    「塵世間的人並非如我們一樣,這,便是塵世間的髮絲。」他輕輕的撩動我墨黑的髮絲,眼眸裡閃爍著微光,「燼歌,到了塵世,切勿使用幻術。」

    我點點頭,他放下手,轉過身去施咒開啟通往塵世的大門。

    我看著他飛揚的長袍,看著他墨黑的髮絲,心裡愈發的沉靜安心。塵世的髮絲····我的手指掠過眸邊的青絲,那如夜般長髮像是撕裂的絕望,滲入早已冰冷的心臟。原來,人也擁有這天生便是令人哀傷絕望的長髮。我淺淺的抿了抿唇,隨著容止一同邁入那塵世之間。

    我很高興,即使我不會笑,但我確實是高興著的。因為,可望不可即的奢望已經成為了正在實現的願望,我隱約瞥到了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夕光。心中甚喜。

    奇妙的建築,喧囂的集市,往來的人潮,似水畫卷緩緩展開在我面前。

    我感歎,原來人類的世界如此多姿多彩。

    我和容止行走在各個小攤和店舖間,他不時地告訴我那些東西的名字。雖是不及深海宮最普通的珍寶名貴,卻也是琳琅滿目的華麗。是流淌著幸福和美滿的感覺。

    這個世界,是深海宮無數族人渴望來到的凡世,給了我許多的驚喜。這個我從不曾踏足的世界,沒有寒冷,沒有恐懼,只有令人滿足的生機勃勃,令人羨慕的幸福和溫暖,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走的多快,身後的他始終和我只有一步的距離。

    這一日,遠勝深海宮百年。

    終於知道為什麼深海宮的人魚都那麼渴望凡塵,正是因為見識過燈火闌珊的瑰麗,所以才會覺得那座恢弘的宮殿冷清。一種只屬於人魚一族的冷清和寂寥。

    很多年以後,我依舊在羨慕今日此情此景。

    繁華過眼,銘記於心。終是千年,不負相忘。

    如果事情真的像這樣發展下去,我們可能就不會背道而馳,我們可能就不會互相捂著自己淌血的傷口,對著對方扯出微笑。

    我沒有意識到,今日,是開啟日後命運涼薄的起點。

    我和容止,漸漸地站在了不同的位置,選擇了注定選擇的道路,一步步,向充斥著迷霧的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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