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32章 腹黑男子 文 / 蘇如憶
侯門深宅,尚且各個都是盯著自身的利益,眼前此人的心思難以捉摸,但絕非善茬。
「跟我來。」楚桓捋順溫清玉的髮鬢,湊了溫清玉的耳邊,輕道。
溫清玉不及再思,緊跟楚桓的腳步。
愈是深進這道門,內裡便愈是靜謐地可怕。腳步落在地面、石階,渾如靜謐之中落上的敲擊,每一聲都只能讓心底更加生出懼意。
繞過一方小門,溫清玉愣住。
水閣高廊,雕鏤精細華麗的麒麟戲珠,滿佈眼前的絢麗的碧瓦高牆,隔著滿佈雕飾的華庭長廊,錦繡畫壁淺淺刻入牆壁,華彩繁華,看來實在奢侈。
不禁回頭又看了一眼身後,一種門前門後格格不入的衝擊感頓時襲入溫清玉心底。眼前這滿眼錦繡華麗,身後這暗夜之間如同詭異的靜謐,二者之間的對比實在太大,溫清玉只覺自己是否踏錯了地方。
祁慕簫關上那小門,「侉卡」一聲厚重聲音,由左至右一道色彩與牆壁相仿的暗格附上了那道門,暗格之上的圖案與牆壁之上的風景壁畫完美契合。
如此完美契合,何人會想到,那樣只可以透出微微光亮的小小院子,竟然可以有這樣一方天地。
便是後面的小門被人察覺,打開後一道高牆,只會以為是一處被封起的後牆,何人會疑心這牆後竟是別有洞天?
怔怔望著楚桓的背影,這便是他在雲國落腳的地方?
可是?溫清玉不覺蹙眉,這樣一處華麗雅致的院落,看來佔地頗廣,怎會無人懷疑?
在溫清玉心底忽然升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再一想當時襄侯府府外那輛馬車,停在今夜宴客的客人的馬車之中,溫千山與楊管家向來小心,豈會讓些不知底的人混入宴客名單?
似乎只有一種解釋。
莫非……雲國之中有細作,而與蜀國暗通款曲的那人便在宴客名單之列?
宴客名單溫清玉不曾瞧見,但是既然溫千山會請,想來也該是這雲國有些頭臉的。
想在雲國真正立穩腳跟實在不易。
隨著楚桓一路繞進一處小院,恍若最平常的廂房,實在沒有什麼特別,就連一個下人都沒有碰上。
楚桓一身黑色勁裝華服,週身筆挺,身材頎長,微冠的長髮間仍留著幾縷髮絲恣意在風中肆虐。一如骨子裡的君王氣度,放肆張揚的那份氣華,是溫清玉十多年的記憶中獨獨出現的一抹。
便是這樣張揚的男子才得配出如此張揚的氣度吧。
祁慕簫上前大開院門。
二人立在院外。
楚桓回過頭,一如初見時的輕浮笑意:「進去瞧瞧,好東西。」
聽著面前此人如此語氣說道,溫清玉頓覺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溫清玉半信半疑,遲疑著腳步,邁進了院子。
院中一片空蕩蕩,唯有入門右手邊上有一塊用麻布鋪滿鹹魚菜葉的地方。入秋了,大戶小戶人家的廚房都會曬這些。溫府裡不少後院裡頭還曬著桂花、魚頭呢,若非如此廚房做出的菜總是不大入味。
溫清玉眼神移到了院中廂房,看著這道門,內裡便是有那黑衣男子口中稱為「好東西」的地方了麼?
定定深呼口氣,推開了門。
眼前一切令溫清玉一怔,什麼都沒有?就連床鋪什麼的都撤了——這間廂房已然廢棄。
想想方才見到的那處暗格,這間廂房莫非也有暗格。
正要抬步入內。忽覺不妥,偏頭一覷。
卻見楚桓悠悠然仿若閒庭信步一般晃到溫清玉身後左手邊,狹長的雙目一動,信手一動,撈起麻布的一角。
唇角一勾,拉著布角輕輕一抽,麻布之上的菜葉鹹魚盡數被抽出,拋出一抹優美弧度,然後落到地上。
楚桓眼瞼一低,好整以暇彈開了手心觸碰到的塵灰。
麻布落到地上那一刻,地上的塵灰在布角撲起,旋而落下。
一個個掩在灰色麻布下的朱色木箱顯露出來。
手一伸,手指一勾,狹長的雙目瞇起,看來真是賞心悅目:「過來。」
溫清玉腳下下意識移到木箱旁,十幾個方方正正的朱漆大木箱,木箱旁散落的鹹魚菜葉顯得格外突兀。
一眼便見到那些朱色木箱上有些水漬漂過落下的紅漆。
水漬。
難道?
溫清玉一怔,反應過來,第一動作便是掀開其中一個。
掀開的那一刻,一片明晃晃的。
溫清玉眼神一個黯淡,果然是這樣麼?
「想得不錯,這些便是雲國籌來的兩千多萬兩。」似是看清了溫清玉心中所想,楚桓大方承認。
周圍落滿鹹魚菜葉的木箱之中明晃晃的,是鋪在箱中的金銀。他便就這樣將這些金銀用來曬鹹魚了。
眼前的男子一臉張揚,狹長的雙目緊緊盯著她的神情。溫清玉言語一頓:「怎會?」
「山匪淹死大半,生擒的都咬舌自盡。魏先鋒帶兵進山木嶺搜山,已經許多天了,半點軍餉銀子的動靜都沒有,餉銀似是不翼而飛。」
腦中忽然浮現起安子急迫的神情。
引水入山木峽。山木嶺三面環山,易守難攻,唯有一處山木峽被魏晉所守。當時溫清玉便疑心,落草為寇的大多也是為了生路,被水淹死的尚且不論,那些被生擒的為何要咬舌自盡呢?
望著楚桓此刻略顯得意的張揚面孔。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那些所謂賊匪原來都是蜀國人。從劫取籌資、困守山木嶺到咬舌自盡、餉銀消失都該是眼前此人的一個策略。
看著木箱之上水漬的殘痕,溫清玉咬了咬牙:「我爹他們竟然中了你的圈套。」
「別說得這樣難聽,只是意思意思,切磋一下罷了。」楚桓面上不置可否,搖搖頭甚是不認同。
溫清玉氣急,指了指地上擺放的木箱。
「孤承認,引水入山木嶺是個好計謀。雍州城那麼大的水都引到了山木峽,整整淹到了山頭呢。」楚桓微微喟歎,面上甚而露出失望之色:「哎,要是你爹不想到這一招,孤還真的不想花人力物力調動去山頭接應木箱,畢竟孤也想瞧瞧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守到孤的人去幫忙包圍。」
楚桓如此□裸地承認。
溫清玉總算明白,原來從一開始,這便是眼前之人的一個計謀。
雍州城靠近兩國交界處,卻是雲國的地盤,那些「賊匪」選在雍州城中山木嶺下手,一則是因了山木嶺的地勢,二則便是因為好支援。
奪了軍餉,雲國士氣自會低落。
若溫千山選擇圍守,也非一時半刻可以攻下。蜀國在雲國安插細作,必然已在山木嶺中為這次的圍守準備了充足的人手與糧草。如此一來,真要等攻克了山木嶺,雲國將士的士氣也已經幾乎敗沒了。
蜀國便也就可以以此為機,修生養息,看著雲國將士士氣低迷。
雍州的和衣城發了大水,兵法講究出奇制勝,以溫千山善用兵略的性子,定會借用大禹治水的良策,引水入嶺,一舉兩得。
而如此,便也恰好是正中楚桓下懷,木箱遇水則輕,金銀重,可以墊木為法,一力水中托起。
整個和衣城的水都傾到了山木嶺,山木嶺地勢狹小,全然淹了山頭,便借水勢運送出去。
魏晉動用大批人馬都沒有找到,便是因為兩千多萬兩早就已經不在山木嶺了。
雲國沒了軍餉,便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軍用,國庫空虛,如何嫩休養生息。
再想籌銀也不大可能了,那日聚賢雅閣被請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次就被劫走銀子,送出去的錢沒有用到軍用,反倒不翼而飛。誰會不對雲國大失信心?誰又會再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選在雍州下手,便是看中了和衣城的水患了吧?」溫清玉聲音冰涼,不聞情緒,「你從一開始就想著得到這些金銀。否則以蜀國之君的身份,何必要藉著我的玉珮拿錢來給雲國幫襯?」
楚桓狹長的雙目瞇得緊了:「怎麼這樣冤枉孤呢?孤怎會知道溫將軍打算引水呢?」
如此哀怨的口吻,聽在溫清玉耳中只覺是真相:「從知道那些賊匪咬舌自盡開始,我便該想到這是有心人設好的局。」
玲瓏端來的茶裡飄著茶末,她便覺得軍餉很有可能被人以水為渡運了出去。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有心人竟然是眼前這個黑衣男子——蜀國的君上。
看著面前之人眉目明朗,狹目薄唇,勾起的笑意張揚輕狂,溫清玉終是明白。他根本便是計劃好了,若攻,溫千山不一定討好,若守,一年半載也實在受不了。他都留了後招。
天時地利,溫千山引水為策。溫清玉望向此人幽暗的眸子,頓覺此人心機深不可測。
每一步,從設局到收局,他都做了籌謀,細到去考量溫千山的想法。
再細細一想這些細節,何止如此,竟然便連溫千山引水入山木嶺的計謀都是他一步步將溫千山帶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