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我殺人難道還需要證據麼 文 / 戴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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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安雨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就對著手機大聲喊道:「傅師兄,你……你說什麼?什麼師父走了,什麼意思啊!」
他明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卻固執地不肯去相信,這怎麼可能呢!傅師兄這個人,說話一直不靠譜兒……
電話那邊傅不解焦急又哽咽,「師父不在了,不在了,你知道沒有,趕緊給我回來。」
安子腳下一個踉蹌,眼淚水忍不住就滾落了下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師父寒暑不浸,刀槍不入,即便在大街上被一輛疾馳的五噸重卡車給撞了,飛掉的也應該是卡車……師父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捂著嘴,臉上肌肉抽搐著,胸中劇痛不已,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淚水,湍急如山泉……
還是旁邊栗蘭瓊一看安先生這個狀態,當下自作主張就從他手上拿過電話,「你好,我是西京栗蘭瓊,安……現在跟我在一起,你能夠把事情說詳細一點麼!」
傅不解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下,「栗蘭瓊?西京的那個栗蘭瓊?」
「我想應該沒有第二個西京栗蘭瓊了。」
作為本朝最年輕先天境大師,栗蘭瓊的話就讓傅不解也冷靜的下來,雖然他並不清楚安師弟怎麼會和栗蘭瓊在一起。
那邊也冷靜下來的傅不解就把事情給說了,栗蘭瓊聽了,忍不住就豎起了眉頭。
事實上,傅不解說了跟沒說區別也不大,這倒不是傅不解說不清楚,實在是這件事情頗為蹊蹺。
事情的起因說起來,還跟安子有些瓜葛,蓋因為這件事情的導火索是他的死黨卜阿波。
阿波這小子很有錢,他老子卜富貴在包工頭界那也是混的風生水起的,阿波作為獨子,在錢財方面從未發過愁,雖然他很痛恨他老子,但是這不代表他就不花老子的錢。
國外有研究表明,當一個人幼年的時候受到家庭暴力,雖然他當時很痛恨,但是,長大後便會不自覺地模仿……這就如我朝所說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阿波痛恨他老子肆無忌憚地包養二奶三奶,甚至過年還堂而皇之把兩個女人帶回家吃年夜飯,阿波那個性懦弱的母親根本不敢反抗。
所以阿波經常會在安子他們幾個人跟前表露出一種的態度。
就在安子離家出走的那幾天,阿波和凱撒國際的一個小姐勾搭上了,十七歲的少年精力充沛,要知道,他們四個人可是在男廁所比過打飛機誰射得更遠這種荒唐事的,所以阿波把那小姐搞得昏天黑地,最後不得已,拉上了她的一個關係要好的小姐妹一起應付阿波。
這倒不是說阿波如何的天賦異稟,可是,年輕人身體恢復能力強悍,你架不住他一夜折騰七次啊!那小姐被他搞得覺都睡不好,那還怎麼上班。
這三人同居的事情,很快就被阿波的老子卜富貴知道了,卜富貴勃然大怒,差一點要打斷阿波的腿,可阿波一句話就讓卜富貴無話可說了:你能在外面玩兩個女人,我為什麼不能?
這句話把卜富貴噎了一個半死,看著眼神倔強如狼的阿波,包工頭一時間也只能歎息了。
這是他兒子,親生的,不是垃圾堆撿來的。
卜富貴這種化程度不高的漢子,能發財,無非就是趕巧碰上時代了,並不是他就勝過別人,他教育兒子的手段無非就是打罵和述求與學校,至於跟兒子溝通,且先不說他這個上樑不正,只說言語組織能力,他恐怕還不如阿波……所以他只能求助於學校了。
可實際上,學校在這方面更加不靠譜,所能用的手段無非就是當著眾多同學的面點名批評,這就更加記起了阿波的逆反心理,老子就跟兩個小姐同居了,怎麼著罷!老子還不準備上這個學了呢!
事情越鬧越大,焦頭爛額的卜富貴這時候終於想起了禾稼巷的大牛人,穆先生。
他卑辭厚禮登門拜訪穆先生,先是給穆先生說了兒子的事情,最後一咬牙,噗通一聲就給穆先生跪下了。
國人的傳統觀念,養兒防老,別看卜富貴在外面包二奶三奶,但是在他心裡頭,他的家產日後那都是要給阿波的,他心想這小子如今不走正道,要是再虧了身子,那我老卜家豈不是要斷子絕孫?
穆先生本來就是一個急公好義的脾性,加上阿波還是安子的同學,所以他就答應了下來。
在穆先生看,這件事,說到底,無非就是凱撒國際的問題,這會所離開學校實在太近了,只要凱撒國際滾蛋了,那麼,問題自然就解決了。
而且,穆先生自己也覺得這凱撒國際就在禾稼巷門口,的確不妥,一到了晚上,那上千個小姐鶯鶯燕燕的,連他在樓上這麼遠都能聽見動靜,何況是那些氣血方剛的中學生呢!
由於凱撒國際的樓宇房契是在仙鶴寺的手上,按說,這件事只要讓仙鶴寺大長老馬自強一說就行了,而穆先生和馬自強儘管師父不同,門派也不同,但兩家實際上練的是一路武學,這個淵源,就有點像同門師兄弟各自立了門戶。
可是,馬自強大長老年紀大了,最近身體更是不妥,據說整日臥病在床。
馬自強也是先天境大師不假,可是,再牛的大師也抵不住時間的侵蝕,這是一個自然的規律。
所以穆先生就打電話和當地廣陵縣衙門,按說,廣陵縣衙門一直是很給穆先生面子的,可是這一次,卻是支支吾吾,最
後就說了,由於禾稼巷這一片毗鄰最繁華商業圈,知府衙門已經把這一塊給收回去了,據說是要進行大規模的商業開發。
揚州府縣兩制,按說,知府衙門也沒道理直接越過廣陵縣衙門插手廣陵地面的事情,可是,在如今人治皇帝的這個大環境下,廣陵縣也不得不把這個開發權給讓給了知府衙門,畢竟,知府衙門站在更高的一個點,也就是所謂的高屋建瓴,大局觀。
穆先生得知了知府衙門已經回收了禾稼巷以及毗鄰的商業開發權之後,一時間,就有些暴怒,要知道,所謂的商業開發,必然是要把很多老街拆掉,那麼,無數的老街坊的利益怎麼辦?
國朝如今的拆遷標準是拆一還一,也就是說,拆了你家多大的地方,還還給你家多大的地方,這對農村居民來講,是大好事,起碼,在揚州府,很多農村居民分了三五套房子,住進了拆遷小區,手上還捏著幾套房子,出租也好,變現也罷,總是不愁吃喝了。
而這對於城區居民來講,就未必是好事了,你要知道,拆遷時候丈量的房屋面積和實際使用面積,肯定是有差別的。
這倒不是說衙門就一定剋扣你家那幾平方的地,但實際上,因為改變了居住環境,城區居民的財富等於一下就縮水了。
比如說像是穆先生的房子,大約八十八個平方,但實際上,穆先生還佔著過道當自家廚房使用,樓下還有小車庫,這個車庫,自然不是停轎車而是自行車電瓶車的,可那也是面積啊,有些人家甚至就把車庫小裝修一下,別看只有幾平米,放個床放個鍋,也能住人,至於洗漱,禾稼巷也有公共廁所,都能解決……
總之,老街坊們有很多辦法補貼家用,而且,國朝就學是就近就學,安子所讀的揚州府第二中學,雖然不是德治皇帝上過的揚州府中學,卻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中學可以比較的,此外,禾稼巷還毗鄰蘇北醫院,就醫十分方便……
而如果拆遷到偏僻的地方,讀書,就醫,這些便利就通通沒有了,而國人最重視的,就是小孩的教育,別的不講,只說現在稍微好一點的學校的就讀贊助費,對普通百姓人家那就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這些林林總總算下來,拆一還一,你覺得妥當麼?
這也是為什麼老有拆遷部門罵老百姓是刁民的緣故,在這些人眼中,我拆你家八十個平方,還你家八十個平方,公平合理,你要不同意,你就是刁民。
可是,此八十和彼八十,能一樣麼?
打一個最簡單的比方,甲的老婆長得像是羅玉鳳,乙的老婆長得像是范冰冰,甲強行睡了乙的老婆,然後說,你不要不知足,我老婆也給你睡。
羅玉鳳和范冰冰,這能比麼?
這種事情,知府衙門不是沒幹過,之前就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如今穆先生一聽,說是把禾稼巷和毗鄰的地區商業開發權全部收回府城所有,他能不動怒麼?
當日,他隻身一人就進了揚州府衙門,可進去以後,就再也沒出來。
一直到了晚間,揚州府衙門才電話通知穆先生家中,說穆先生在府城衙門突發腦溢血,沒搶救回來,已經火化了,請家屬去領取骨灰。
大師姐蔣勤勤一下就懵了。
這怎麼可能呢?老頭子那身子,跟牛一般壯實。
那些在場的病友也無一不肯相信,穆大師那麼厲害的人,說腦溢血就腦溢血了?就這麼沒了?連屍體都沒見著。
當天夜裡,幾個老成的徒弟全部被通知了,一起聚集在穆先生家中,第二日,一幫弟子就要去府城衙門討一個說法,可是,知府衙門直接荷槍實彈,並且威脅他們,再過幾天,台灣延平郡王連戰要訪問揚州府,到時候德治太上皇也會回老家,你們再聚眾鬧事,就定你們一個有黑社會性質的流氓團伙。
徒弟們一下就懵了,什麼?定我們一個黑社會性質的流氓團伙?
幾個老成持重的弟子一商量,不能這麼和衙門對著幹,當下就撤了回去,準備仔細商量到底怎麼辦。
不曾想,到了中午,穆先生的兒子穆白捧著骨灰盒回來了。
大師姐和幾個老師兄一瞧,臉色當即蒼白,且先不說是瞧見了師父的骨灰盒,你這一把骨灰盒領回來,豈不是就說明,對師父在知府衙門突發腦溢血的事情認了?
有個老師兄忍不住就破口大罵穆白,師父死的明明很蹊蹺,你腦子進水了?把師父的骨灰盒領回來,這下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去找知府衙門詢問?
這就等如案發現場被破壞的一種感覺,也怨不得一眾師兄弟們痛罵穆白。
穆白倒是從懷中掏出一份契約來,說是自己和知府衙門簽了約,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了。
當時傅不解一把搶過契約一瞧,上面無非就是寫,知府衙門認為穆先生在衙門突發腦溢血也有責任,故此願意賠償穆先生直系親屬,首先安排工作,再則,每年可領取撫恤若干……
傅不解當時臉色蒼白,狠狠就扇了穆白一巴掌,這是師父的賣命錢麼?你也拿得心安理得?
旁邊龍執之頓時嚎啕大哭,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師父一世英雄,怎麼就……
穆白捂著臉,當即大鬧了起來:老頭子都火化了,你們說有蹊蹺,怎麼查?難道要去衝擊知府衙門?德治太上皇回鄉在即,延平郡王連戰也要到揚州訪問,這時候去鬧事,你們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大師姐蔣勤勤捂著臉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十數個老徒弟面面相覷,穆白做事雖然的確不穩
妥,但是,他說的這些的確是事實,師父突然死了,連屍首都沒見著,當夜就火化了,要找證據?怎麼找?
一時間,淒雲慘霧,徒弟們一個個捂著嘴,眼眶全濕了。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傅不解給安雨沛打了電話,不管怎麼說,安子是老頭子生前最鍾愛的關門弟子,給老頭子送葬,安子怎麼也要披麻戴孝,扛幡摔盆。
傅不解雖然是說給栗蘭瓊聽,但是,聲音頗大,旁邊安子淚流滿面,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臉上猙獰扭曲,「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馬靜官,揚州知府馬靜官,我和馬果果有過衝突,這狗官父子二人,這狗官父子二人,害我師父……害我師父……」
他大喊著,眼淚忍不住又滾滾而下,一時間,泣不成聲,心中大恨,既恨自己不在師父身邊,又恨那馬靜官,恨不得寢其皮,啃其骨,食其肉,喝其血……
旁邊栗蘭瓊微微皺眉,她看安雨沛精神狀態不穩定,這時候便對傅不解說道:「你放心罷,有我在此,安……他現在情緒有些不穩定,等他情緒穩定下來,我會讓他回去的。」
那邊傅不解不知道栗蘭瓊為何說道安師弟的名字的時候含含糊糊的,不過,西京栗蘭瓊,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栗蘭瓊雖然年輕,但怎麼說也是和他師父起名的先天境大師,有這樣的大師在旁邊,小師弟想必沒什麼問題。
當下他連聲道謝後便掛了電話。
栗蘭瓊看安子這時候依然精神有些恍惚,也曉得他這時候悲慟,便起身離去,叫來自己東廠的下屬,立刻調用一份高清度的揚州府衛星地圖來。
對於穆先生的死,栗蘭瓊也是極為疑惑的,揚州府衙門說的腦溢血,這個,不是不可能,但是,可能性實在太小了,而且當天就火化,這也是極大的漏洞,怎麼看,都有一股子掩飾的味道。
但是,不得不說,在德治太上皇即將回鄉和台灣延平郡王要訪問揚州的時候,社會安定和諧才是最關鍵的,一個先天境大師的死,那也必須按下去。
如果這其中真有人在背後搞事,那麼,只能說明此人城府深沉,而且這件事情恐怕策劃了許久了。
畢竟,作為本身就是先天境大師的栗蘭瓊,太清楚同樣的先天境大師是如何的難以被殺了。
衛星地圖很快就被調用了過來,傳輸到了栗蘭瓊的手機中,她打開地圖仔細觀看了許久,終於發現了其中的蹊蹺所在。
在揚州知府衙門左右大約兩公里內,各自有一座通訊基地塔,分別屬於移動和鐵通,移動的通訊塔在廋西湖旁,屬於西湖鎮,比較偏僻。
鐵通的通訊塔在老東門地區,這一塊以前是老化肥廠,後來雖然拆除了化肥廠,但是這塊依然比較人流稀少。
通訊塔建在人少的地方,這是正常的,但是,位置恰好在知府衙門兩公里內,又恰好都是這兩年新建的,這就……有些蹊蹺了。
但是,誰又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機?居然在兩年之前就已經設下這個局,而且整整按捺了兩年不動,一直到今時今日才驟然發難?
難道,真的是安先生說的那個揚州知府馬靜官?
把手機放在一輛車的車蓋上,栗蘭瓊雙臂捧在胸前,忍不住沉吟起來。
這件事情非常嚴重,嚴重到安先生很可能就會對朝廷不滿,若是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恐怕也沒人能勸得住他。
栗蘭瓊自問自己也勸不住,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自己最尊敬最敬愛的長輩含冤而死,難道你要讓他忍下這口氣?尤其是這個年輕人還是武力值強大,爆發的時候全面超越先天境大師的一個超級牛人。
她忍不住就想到了馬之爵。
她很害怕,怕安先生才殺了馬之爵,一轉眼,自己就變成另外一個馬之爵。
而她是無法勸說安先生的,因為安雨沛是她的太師叔。
一時間,她心思打結,芳心大亂。
正在這時候,安雨沛悄然無息地就走到了她身邊。
「我要回去,回揚州。」這時候的安子臉上神色平靜,栗蘭瓊一驚,看著他平靜的臉頰,更是愈發地擔心了,她忍不住就說:「安先生,現在還沒有確定就是那個馬靜官在幕後操持此事……」
安雨沛平靜的臉微微一扭曲,緩緩說了一句,「我殺人,難道還需要證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