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四章 你有錢,就可以殺人 文 / 戴小樓
當天晚上,馬果果氣呼呼給自家老子又打了一個電話,說仙鶴寺大長老派了人要收回他那翡冷翠的房產使用權。其實馬果果已經是要把外面的事情手尾弄乾淨的,但自己主動去做,和別人強迫來做,這到底區別很大,馬果果就覺得自己被打了臉。
馬靜官何嘗不是臉上火辣辣的,這不是打兒子的臉,這是打他這個揚州知府的臉啊!但是……馬自強宗教界人士,又有太子太保的頭銜身份比較特殊,馬靜官想了想,捏著鼻子,忍了。
至於選帝侯杜家,這時候也得著消息了,一開始聽說杜景雲被打斷了腿,也怒氣勃發,但仔細聽完了事件全過程,杜景雲的老子,兵部左侍郎杜若望臉色鐵青,卻半晌沒說話。
先天境的大師有多少?滿打滿算,全國十數個,說個難聽一點的,內閣協辦大學士也就十幾個,只說和杜若望關係極好的協辦大學士李仰春的簡歷罷,歷任知縣、布政司經歷、農牧提舉司提舉、府同知、知府、守巡道、布政使、巡撫,那真是一步一個腳印兒,如今剛進內閣協辦大學士,這樣的人,哪一個不是千萬里挑一,一點點琢磨歷練出來的。
當然,先天境大師如果不依附朝廷為官,到底還是江湖漢子,可再怎麼說,那也是把武藝練到了超凡脫俗境界的了不得人物,可說鳳毛麟角,這樣的人,若依附與杜家,杜家聲望頓時就要大漲。
一個先天境大師在城市中,那真是威懾力極強,等若家裡頭養了一個團的兵力,如果這個大師再不要身份一些,拉下臉來玩游擊戰,那真是誰也吃不消。
俠以武犯禁,朝廷難道不知道這些人很不和諧是社會不安定因素?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個人真的能對抗整個國家,但是,你若真把一個先天境的大師逼迫到反人類反社會的地步,你準備花多少代價去消滅對方呢?
本朝開國之初,倒是鎮壓過幾個大師,基本都是上精銳部隊,機槍圍起來,裡頭全是滿門婦孺弟子,那個時代,你是漢奸狗特務,那你兒子肯定也是漢奸狗特務,跟你沒什麼道理好講的,就好像武俠小說裡頭正派俠客們經常對邪派高手所講的那句很著名的台詞一般:對此魔頭,還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夥兒併肩子上。
你要麼就站在那兒乖乖地吃槍子兒,身後門人留下一條命接受改造,要麼就自己跑了,身後門人可就沒好下場了。
練到大師境界,那也還是人,吃飯養家,開枝散葉,那一個個全是牽掛,任憑你本事通天,也只能仰天長歎,乖乖束手。
但是,那是開國初,時代很特殊,如今這個時代,朝廷也不敢這麼幹,你要真這麼幹了,那成什麼了?恐怖組織麼?如今網絡這麼發達,一旦捅出去,全世界都要震驚,作為地球村的一員,你決不能這麼幹。
兩條路,剿或者撫,既然不能剿,那自然就只能撫了。
兵部左侍郎杜若望自問也負不起把一個先天境大師逼迫到反人類反社會地步的責任,那麼,對於兒子被敲斷腿,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他要有能耐,一下就把穆先生給滅了,那還好說,可若是一下滅不掉,穆先生反噬起來,這個就可怕了,說不準整個杜家都要陪葬。
武力值這個東西,在普通人眼中難以具量化,金錢這個東西才是普通人類衡量的標準,譬如廈門大賈賴昌星賄亂朝綱,閩浙官員多有與其私通者,天下震驚,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有傳說,賴大賈托人求見內閣首輔榮基公,榮基公呵斥,先拿26億補稅再說。
這個軼聞,普通人說的津津有味,因為26億元很好量化,連偷漏的稅都26億元,賴大賈身家幾何,一目明朗了,花旗國經典電影《唐人街》中有一句非常有名的台詞:我來告訴你不成的規矩,蠢貨,你要殺人又不受懲罰,那你就得有錢……
這就是數據化的直白了,而先天境、武力值,實在無法如此數據化,所以普通人對先天境的大師很難做出恰如其分的描述,即便是杜景雲,作為選帝侯家直系公子,他也沒有對先天境的大師有恰到好處的認識。
說的淺白一點,普通人的律法,對超人是沒有用的。
所以,穆先生殺人的事兒,最終是馬靜官給穆先生打了個電話,說犬子無狀,犯了穆先生你的虎威,這樣也好,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兵部左侍郎杜若望也給穆先生打了一個電話,意思和馬靜官差不多。
至於譚宇的死,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提,這或許就是武兩途的區別了,人下台,還可以起復,武人身死,那就一了百了,九品也好,先天也罷,死了,也就了了。
你有錢,就可以殺人,殺任何人,而不受懲罰。
這句話換一下,也是可以通用的。
普通人殺人,即便是被強姦的女性殺人,被判防衛過當的比比皆是,只有靠**張力夾斷施暴者,叫他失血而亡,方算不得防衛過當……
而穆先生殺人,殺了就殺了,怎麼樣罷!
仇富心態就是這麼來的,總歸是有一個發芽的土壤才會如此,非要說屁民心中沒有法,沒有國,何必如此。
總之,安子聽到師父說這事兒算是結了,心中這才大定。
看穆先生一巴掌拍死個人,就好像拍一個爛熟的西瓜一樣,並且把權貴狠狠踩在腳下,這樣是很過癮,可過癮之後,就要考慮一下後果了。
安子畢竟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十七歲中二少年,你讓他殺伐決斷,這很不科學。
看自己的關門弟子老大舒了一口氣,穆先生忍不住一笑,「怎麼?被破了丹田也不記恨了?」
安雨沛點了點
頭,「恨!但是,他人都被師父你老人家一巴掌拍死了,再說了,也還是我經驗不足,如今犯這個錯誤,總比十年後犯這個錯誤要強。」
穆先生頓時大大點頭,臉上滿是讚許,「年輕人犯錯不可怕,跌倒了,爬起來就是,師父我像是你這麼大的時候,那時候我剛走進武鬥的圈子,愣頭青得緊,結果被人看不順眼,在一個夜裡被人敲悶棍,背後掄起來就是一棍子,我耳中聽得風聲,下意識舉臂一擋,結果是一根鐵棍子,一下敲在尺骨上,胳膊頓時就折了……」
安子大吃一驚,他一直以為穆先生武功天下無敵來著,也就前幾天碰到鹿靈犀了,才知道,天下之大,奇人異事無數,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過,自己心目中幾乎無敵的師父,年輕時候居然被人打斷過胳膊。
穆先生笑著摸了摸他腦袋,「我養了差不多半年才好全了,從那以後,我就再不會把背後露給別人,所以說,年輕犯錯不可怕,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就是了,如果我沒被敲斷胳膊,這輩子未必能一窺先天境……」
這句話,安雨沛隱約有些明白了,就好像他小時候踢完球回家,看見桌上氣壓式水瓶,直接拿嘴巴去接水,結果裡面的開水把嘴巴燙得滿嘴泡……
聽他這麼一說,穆先生忍不住一樂,「是這個道理,不吃一塹不長一智,如今你也是九品上的境界了,十年蛤蟆氣被破算得什麼,人體玄妙,也不是非得丹田儲氣……」
師父這麼一說,安子頓時大驚,訥訥就道:「師父,你……你老人家都知道啊?」
「臭小子。」穆先生忍不住就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記,「師父我是瞎子麼?」
安雨沛哭喪著臉低下腦袋來,「師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的。」
穆先生把手一揮,「這又有什麼打緊的,你馬師伯把石頭拳和曦陽掌暗中點撥你,他那一脈的石頭拳跟曦陽掌,調息心法跟我們這一脈完全不一樣,禮讚雷音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師父我不也裝著沒瞧見麼,難道說,在你眼中,師父我就是那種敝帚自珍故步自封食古不化的老東西?」
安雨沛更是搖頭,可隨即,他就有些沮喪又不好意思,低聲說:「可是,我把名字都改成安雨沛了,她說,她那一輩是靈字輩,到我這兒就是雨字輩了……」
越說,他聲音越小,穆先生心中也有些好笑,他到底是武林中不多見的大師,對一些隱世宗門,奇人異事,還是知道不少的,事實上,武林界這事兒也不罕見,多了去了,甚至有徒弟出去游訪名山大川,幾年後回來就對師父說,我碰到師祖收我為徒,傳授了一套秘拳……好嘛!師徒關係變成師兄弟關係了,師父能樂意麼?
七八十年前,武林界這種事情,不說多,穆先生所知曉的,那也得有個十幾樁。
譬如王薌齋跟姐夫在郭雲深墓前磕了幾個頭,他不也稱是郭雲深的弟子了麼!開國宰相恩來公的武術師父韓慕俠原本跟張占魁學八卦掌,後來韓慕俠不也自稱碰到董海川的師弟被收為弟子傳授秘訣,頓時就跟他師父一個輩分了……這些俱都是名動一方的武林高手,後來武林界就默許這類事情了,甚至有互相串徒弟的,這等弟子,往往是成就最高的。
坐在床上的安子看穆先生不說話,臉上神色玩味,以為師父生氣了,臉色頓時又一苦,他在穆先生門下快十年了,名為師徒,實為父子,說個不太好聽的,安爸爸安媽媽在安子的心目中都沒師父來得重。
正在這時候,外頭蔣勤勤進來,端著一碗湯到了床邊,「我給你燉的當歸排骨湯,最是益氣補血,快趁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