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盛屍瓶 文 / 少爺的早茶
我張了張嘴,想指責他,但終歸沒有說出口中,說實在的,對於這桌子上的晚飯,我根本沒有絲毫食慾,那飄浮在肉湯上的魚鱗一樣的物體,想必是一上人的指甲。
「你平時就吃這樣的東西?」我有些難以接受的問。
「怎麼可能,難得有客人來,人才特地準備的這樣豐盛」。他歎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些許的無奈。「必竟,人類的疑心太重,太多的事情,明明是真實的告訴他們,可他們卻不用你的真誠去回復你。我千辛萬苦做的上等佳餚,居然這樣便拒絕了我的好意……」。
他顯然有些不滿,語氣中甚至夾雜著些許憤怒。門外,那一身白衣的女人在嘶叫著,似乎在歡騰。桌上的肉宴,讓原本溫馨的晚餐變得些許的蒼白。
站在我身旁的同伴,在心裡極度地厭惡著人類。我雖然有些不贊同他的原則,但是此時,他卻是我唯一的希望。
去虛無界的,唯一的希望。
安妮再一次走進了木屋,顯得有些憔悴。她沒有再一次與斗篷男搭訕,只是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向外走去。「安妮小姐……」。那斗篷男突然在另一邊搭住了我的肩膀,「難道,您不要選擇一件我運送的貨物,當作禮物嗎?」
現場的氣氛突然凝固了,安妮在前面撇了撇嘴。我知道,這是在向斗篷男示威,而那個斗篷男,也不是隨便就會退縮的膽小鬼。「那個……」,我有一些的開口:「安妮,客隨主便,我看,你就選擇完了再走好了……」。
安妮終於轉過了頭,眼神中甚至夾雜著一絲憤怒。她用手指著我的鼻尖,做了一個刎頸的手勢。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說,如果能出去,她要做的第一件,就是殺了我……
我滿臉堆笑,想用笑容遮蓋我的恐慌。我清楚我剛才的選擇意味著我已經拋棄了安妮,選擇了身邊的影子。要去虛無界,一定要徹底忘記自己,這一點,只有安妮才能做到。我決不能讓她的尋死之心再一次動搖,我要做的,只能是要她身陷絕望。
我知道,我在關鍵時刻出賣了安妮。夜路商人手中的貨物流通在不同世界的市場,奇聞秩事、珍奇異寶,應有盡有,只選一件普通的貨物,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那斗篷男見狀,對我笑了笑,鼻音很重,我聽的真切。
他轉過身,巨大的斗篷捲起了絲灰塵。「我的寶物很多,挑選時,一定要保持鎮定,不可以太貪心。」
他走到了我們剛剛坐過的椅子木箱前,蹲下來,打開了箱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鍍金的人像。「這東西應該有些年月了,我是在水底發現的。」他淡淡地說:「取下這人像中的任何一個部分,都可以賣出高價。」
安妮撇了撇嘴,表示不屑一顧。
斗篷男癡笑了一聲,他走到用兩個長木箱拼接起的餐桌前,把他精心做的晚餐堆放在一邊,邊放邊歎氣,似乎覺得自己做的佳餚就這樣浪費了。他把那箱子推到了我們面前,快速的把箱子蓋打開。
一陣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撲面而來,刺得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流出,腐爛的肉質使我忍不住乾嘔。箱子裡,盛放的是一具尚未腐爛的屍體,它沉浸在福爾馬林之中,胸腔上下浮動,頭髮已經脫落,唯一完好的,只是它嘴裡的黃牙。
「這屍體……是活的?」我禁不住問道。
那斗篷男又冷笑了一聲,有些傲慢地說道:「這是一個沉浸在夢中的人,倒在白骨林,到現在已經足足睡了二十年,『臆影症』……總歸是聽過的吧。總之,這具屍體很具有研究價值……」。
他特地轉過頭看看我,我嚥了口口跳樑小丑,如果能得到這具屍體,說不定對臆影症可以有更深的瞭解。我碰了碰安妮的手,表示讓她選擇這個,安妮不懷好意地了我一眼「你還想帶著這個屍體一起上路啊,這麼大的東西,難道你要抱著它走嗎?」
「我……」我含糊了半天,也沒想出回答的她的話,那斗篷男搖了搖頭,「我要的是這位小姐選禮物,而不是你哦,這位先生,您可要分清規則啊……」。我實在沒有什麼話去說,轉頭看向一邊。
都說夜路商人兩面三刀,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安妮顯得有些不耐煩,她走了過去,打開了被當成座位的另一隻箱子。那只箱子裡被襯布裹著,層層的遮蓋之下,有著一個烏黑的瓶子。
安妮把那瓶子在箱子裡取出,放在陽光下,看個究竟。
這是一個做工精良,形態怪異的瓶子,不對稱的形態使它接近扭曲,黑色的玻璃質地,刻著某些我未見過的文字,也並不是從未見過……我仔細的回想著那鮮紅的字體,手指的觸感卻再一次蔓延了我的全身。「這瓶子」我結結巴巴的說著,但是心裡卻清楚的很。這瓶子上雕刻的銘文,與上次在影子巷的木門前看到的字跡如出一轍。那場充滿血腥與恐怖的葬禮再一次映入我的腦海,使我不自覺的出了一身冷汗。
安妮仔細的看了一會兒,便緩緩開口道「我就選這個了這下可以讓我走了吧」
「當然」斗篷男思索了一會兒『既然是您的選擇的話,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她的臉雖然埋在了黑影之中,但是,我卻可以感受到他斗篷底下犀利的目光。
我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正想讓安妮將那瓶子放下,可話還未出口,便看到那瓶子的蓋子突然打開,好似黑洞一般,將安妮的手指吸了進去。隨後便像一頭吃不夠的野獸,向著安妮的胳膊直接吸去。
安妮尖叫著,想用另一隻手拿去瓶子,沒想到那瓶子卻像一個無盡的無底洞。經過一番掙扎,最終,安妮臉髮絲都沒有留下。我正要將手伸進瓶子裡,沒想到那夜路商人卻一掌把我推開,拾起地上掉落的塞子,將瓶子扣住了。
我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只見那只瓶子在地上獨自擺動著,不久便在瓶口滲出了血來。斗篷男拿出一隻高腳杯,趁機喝了幾口,搖了搖頭。
『你把安妮」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可是事實卻很清晰,安妮極有可能在這個瓶子裡喪命。
斗篷男咋了咂嘴,緩緩地對我說「這是專門為殺人犯準備的處理屍體的瓶子。第一次裝了活人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他拿起瓶子,在陽光下搖晃,好像在窺探裡面的情況。
「能不能把她救出來。」我注視著那個烏黑的瓶子,滿是擔憂的問道。
讓我想不到的是,斗篷男將那瓶子不屑的扔進箱子裡,腳步中夾雜著怒氣向我走來「怎麼,難道你還想救她?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會和你一起進入虛無界的。我這是在幫你啊」
「為什麼」我盯著那張埋在黑影中的臉說道。雖然對於安妮改變心意的事情我也覺得很失落,但是這種極端的處理方法,也確實讓我接受不下。
「兄弟,你還在這裡充當什麼好人」斗篷男的話語中透著一絲調侃「利用這個女人做工具,去虛無界救另一個女人,想的很周到不是嗎?你和我相比,究竟哪一個更邪惡一些呢?」
他蹲下來,黑漆漆的臉突然貼近了我「去虛無界,我只被允許帶兩個人。如果你想去救那個在虛無界的女孩兒,那麼一切都得聽我的安排。」這話語聽起來平常,可是卻寒氣逼人。
或許,那夜路商人說的是對的。與他相比,利用安妮救出莉迪亞的我才是最卑鄙的。我並不是什麼可以信賴的人,或許,我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善良,漸漸學會了說謊,也漸漸學會了偽裝。想笑,笑自己無力扭轉乾坤,什麼都改變不了,還用自己的刺,傷了其他人。
「可以」隔了很久,我才緩緩地開口「不過,你得保證不威脅到安妮的性命」
「這一點,我當然可以保證」那夜路商人起身拍了拍手,轉身整理好這屋子裡的貨物。
我盯著那箱子上亮晶晶的那碗肉湯發呆,湯麵上依舊漂浮著那酷似指甲的物體。這屋子裡的一切幾乎都是用箱子堆砌而成,而這些箱子中的每一件物體,幾乎都隱藏著不知名的危險。
斗篷男漸漸移到了飯桌邊,望著那些幾乎文絲未動的飯菜有些失望的咂了咂嘴。
「娜莎!」他走到門前突然大吼起來「過來吃飯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喘息聲伴著雜亂的腳步疾駛而來。斗篷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這些精心準備的飯菜,連同這些新鮮的肉湯一起,倒在了門邊。又多又厚,像一個人的嘔吐物。
他轉過頭,把碗碟丟丟給了我「幫忙去洗洗,我實在騰不出時間。」我機械的答應著,一點點挪到了水槽邊,把水開到最大,任由那水珠連串的打在我的臉上。
「人類啊,如果被逼上了絕路,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斗篷男一邊忙著手中的活,一邊感歎著。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主人上次出現時,警告我的那句話「只是工具」我竟然忍不住小聲說了出來。
斗篷男又在冷笑,他的鼻音很重,每一次都可以聽的真切。「沒錯,他們只是工具」他悠悠地說著。
屋外,一陣風刮過,吹的草地一陣響動。那白衣女人換了方向,逆著風,繼續嚼著她的豐盛晚餐。人如果被逼上了絕路連自己的同類也會毫不介意的吃掉嗎?
水槽中的水已經覆蓋了碗麵,一層亮晶晶的油浮了上來,在陽光下變換著色彩。
我覺得自己正在清洗著一個未曾謀面的人的屍首,也在清洗著幾十隻失去雙眼的夜鶯的羽翼。我的雙手是污濁的,心也一樣……漸漸地,缺少了初始時的那份純真。那個如夜鶯一般的人,再一次哼起了小曲,漸漸地,飄蕩在整個原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