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9.第369章 聖意 文 / 清潭
朱雀這種人,同樣如此。
只不過他和田文鏡不同的是,雍正拿田文鏡當槍,對付政敵。拿朱雀也當槍,卻只要他對自己忠心不二。需知,從慘烈的九王奪嫡中走出來的帝王,身邊忠心耿耿的人本就不多。
這也是雍正對朱雀志在必得的原因之一,更是,朱雀在宮內以一個灑掃太監,卻擁有特殊地位的原因。
帝王心思難測,其實,帝王也是人!
雍正帝道:「你說!」
「求陛下放了我家夫人,錢多多!」
朱雀第一次直呼這個名字,為的便是不拐彎抹角,放錯了人,或者讓帝王誤會。
雍正帝臉色微變,一道凌厲的眼神射向高無庸,嚇得他當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哭冤枉:「奴才什麼都沒說!陛下要相信奴才啊!不是奴才!不是啊!」
雍正帝很快便鎮定下來,相信了高無庸,量他也不敢違抗他的旨意洩露這件事。那麼朱雀是怎麼知道的?
「哦?你家夫人?」
朱雀跪在地上,脊背卻挺得筆直,回答道:「是的!回稟陛下,奴才曾是查家的護衛,夫人對我有救命之恩。奴才願以身相替,換夫人平安離去。只這一個條件,陛下若同意,朱雀必定誓死追隨,若有違誓,願受五馬分屍之刑。」
好重的誓言!
雍正意味深長地看了朱雀一眼,說了句:「隨朕來!」
朱雀沒回話,卻默默地跟上了雍正的腳步。高無庸身為雍正的貼身太監,本也要跟過去的,不料卻被雍正瞪了一眼嚇得立時止步,順便示意剛才趕來救駕的暗衛,該幹嘛幹嘛去,沒看見帝王不樂意他們這些人跟著嗎?
朱雀不知道的是,他們剛剛離開,坤寧宮偏殿裡便發出了數聲驚喜之聲。
「醒了!醒了!」
「快去稟告陛下!」
「回來!」
「……」
床榻上的人,睜開了眼睛,茫然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佈置,一時不知身在何處,自己是生是死,身邊這麼多宮裝女子為何圍著自己,對面正要將茶碗放下的……又是何人?看起來身份極其尊貴的樣子。
「唔……水……」
眼明手快的宮女,立時奉上一杯溫水。
「醒了?」
「正好,隨哀家去個地方吧!」
「替她更衣!」
「是!太后!」
宮女們齊齊行禮,七手八腳地把床榻上之人攙扶下地,一雙雙巧手在眼前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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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偏殿內又多了一位臉色蒼白的宮女。
一樣的服飾,一樣的髮髻,一樣的妝容,唯一的區別是,這位宮女無法自行站立,要靠左右兩名宮女的攙扶才不至於軟倒在地。
「走吧!」
雍容華貴的太后,淡淡說了句,立刻便有宮女上前低眉順眼,遞出自己的白淨的手臂,以供太后搭上,而後無比優雅地起身。
數名宮女緊跟。
最後才是臉色蒼白被攙扶的宮女。
去哪裡?她不知道!去做什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她更加不知道!她怎麼沒死……
太多的信息量需要她消化,一時間她只能任由他人擺佈。眼眸卻穿過眾人,落在了庭院中那一樹樹寒梅上。
已經是冬天了嗎?
恍如隔世!
華貴的大氅,隨意地披在她消瘦的肩頭,她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卻發現自己除了能發出聲音,眼神自由轉動之外,竟連半絲力氣也無。若非左右兩位宮女伸手托著她前行,她敢打賭,自己定然會摔倒在這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小徑上。
天空灰濛濛的。
她有些神思不守,眼睛一直盯著庭院中那幾樹紅梅,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他可安好?
嗓子疼痛稍減,她似乎想要開口,卻最終望著前方被眾多宮女簇擁著的那貴氣婦人,決定保持緘默。但也確認了一些事情!這裡是皇宮!她還在這座紫禁城裡。
所謂的九曲迴廊,大抵便是眼前所見吧!
一處行宮!
她沒有留意宮名,只是被動地隨著前面的宮女,甚至來不及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因為宮女們的腳步都很快,卻訓練有素地並未發出半點聲響。
行宮內,層層守衛。
每進一道門,守衛們便無聲行禮,然後側身讓開,由著她們一行人逕自入內。這是什麼地方?為何有如此多的守衛?裡面囚著什麼人嗎?朝廷重犯?還是發了瘋的某妃子?
為何帶她前來?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浮上心頭,根本容不得她想清楚答案,前方宮女忽然止步,似乎對什麼行禮。
然後,她被帶到了一間幽暗的密室內。
密室空無一人。
卻能清晰地聽到隔壁,似有動靜。
那貴氣婦人……好吧!她早就猜到了這位就是雍正帝的生母,先帝的德妃烏雅氏。有宮女上前,掀開了牆壁上一幅觀音像,像後竟有一扇小窗,正望見隔壁桌前正獨自喝酒的一老者。
依稀有些眼熟,但室內光線昏暗,一時也沒瞧仔細。
身邊很安靜!
密室這邊的一行人,並未發出任何聲響,只有這扇小窗毫無遮擋地在眼前大開,似乎是故意要讓她看對面的老者。
一個喝酒的老人,有何好看的?
她正要移開目光時,倏地眼前一亮,猛然想起這位老者究竟是何許人物,又為何被關在此地。
難道……
她驚疑不定,下意識地看向烏雅氏。這位驕傲的帝王生母,卻似乎早已看到她眼中的光彩,滿意地微微一笑,揮了揮手。小窗自有宮女上前闔上,重新將觀音像原樣放回。
一行人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很詭異。
卻也讓人覺得神秘。
重新回到坤寧宮偏殿,一眾宮女皆以退下,殿內只剩下軟到在地的她,和高高在座的烏雅氏。
貴不可言的婦人,年過六十,卻因保養極好看起來宛如才四十出頭,卻難掩兩鬢華發斑斑,像是無聲訴說著深宮的寂寞和歲月的無情。烏雅氏,為雍正生母。新帝登基之初,本打算奉其皇太后,請她遷住專供太后養老的寧壽宮,卻遭烏雅氏拒絕。外人可能求之不得的尊榮,到了烏雅氏面前,卻避之如毒蠍。
足見,雍正這位親生兒子,並不討生母喜歡。亦或者,烏雅氏一來因先帝駕崩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二來……便是因那禁所中老者的緣故吧!
真狗血!
皇家總有那麼些太后與朝中權臣之間不得不說的事,比如青梅竹馬,後來心愛的女子入宮為妃,一朝得帝王寵幸,寒了某權臣的心,卻捨不下這份情。
怎麼偏偏讓她給碰上了?
這種皇家密事,躲還躲不及,一個弄不好就會被直接滅口,她是個很愛惜小命的人,真心不想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私情諱事犧牲自己啊!
「你可知他是何人?」座上之人,忽然開口。
答,還是不答?好像都有性命之憂。容不得她過多去想,只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不說名字,給自己留點退路。
座上之人竟似很滿意!
嗯?滿意?是滿意她知進退嗎?還是滿意她知道什麼話不該說?她正揣測間,又聽見座上之人開了口。
「知道皇上打算怎麼處置他嗎?」
點頭,又忙搖頭。
她自然知道那老者的最終下場,可卻不能讓外人知曉她知道,尤其眼前之人。她的雙手努力撐在冰冷的地板上,外面寒風凜凜,殿內同樣令人遍體生寒。
「他,犯了錯,卻不肯承認。皇上想要他的罪證,當然更要他的命。」座上之人的語氣平淡,一場君臣之間的兔死狗烹事件,從她口中說出來,竟宛如在談今日天氣極好般漫不經心。
她卻聽得後背一片汗透。
「可哀家,不想他死。你可有什麼提議?」
汗!
瀑布汗!
成吉思汗!
她能有什麼提議?皇帝要殺權臣,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不能提刀架在你兒子脖子上讓他改主意,你是皇帝生母都沒辦法,她一個外人一介女流,哪裡有辦法?
可她知道,自己的小命就操控在眼前之人一念之間。若是不能給這位一個滿意的回答,她毫不懷疑下一刻自己會身首異處。好不容易留下的小命,她……該珍惜的,對吧?
她的雙臂微微顫抖,似乎有些支撐不住她沒有幾兩肉的身體,額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啪嗒!
啪嗒!啪嗒!
格外清晰響亮!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所謂的火場力無窮,便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吧?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在烏雅氏的逼問下,要改變冷面帝王必殺權臣的決定。
不改,便是她死。
「民、民女……」
「不急!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哀家這個問題。」座上之人似乎很有耐心,語氣也很溫柔,像是慈愛的長輩。
她的心,一片冰涼。
她的掌心沁出冷汗,按壓在大理石地板上,濕噠噠一小片,清晰地印出她的五個手指印記。
「民女斗膽,有一建議。」
「哦?」
「若、若是、民女將……那人的罪證獻上,再由、再轉交到天子手中,不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