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節死守待援——援軍在何方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聯合艦隊按照「配合陸路攻擊」,適時「誘出作戰」兩種穩拿的作戰目的,積極地加入到對威海的攻擊之中。
雖然是確定艦不離港、固守威海,但按照「水陸相依」策略,北洋艦隊一開始,就積極面向兩面作戰。
從威海作戰的第一天——1月30日起,至2月11日,北洋艦隊與日軍進行了十幾天的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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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0日凌晨2時,黃鼠狼一樣超喜歡在夜色下行動的聯合艦隊便早早動身,乘夜自榮成灣起錨,沿海岸緩慢地向威海衛海面航進。
作戰編隊序列為:本隊——「松島」「千代田」「橋立」「嚴島」四艦;第一遊擊隊——「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四艦,第三、第四游擊隊——「赤城」「武藏」「葛城」「大和」,「築紫」「愛宕」「摩耶」「鳥海」八艦。
第二游擊隊——「扶桑」、「金剛」、「高雄」三艦,在成山角海面擔任完警戒任務後,也駛向威海衛海面。
上午10時,「築紫」等八艘老艦第一批駛近皂埠海面,開炮支援進攻南幫炮台的日軍。
「本隊與第二游擊隊向東口(即南口),第一遊擊隊向西口(即北口),各橫行二十海里間,以張威勢,以窺清艦隊動靜。」
日軍以弱艦在「門前」叫陣,主力在後的布勢,正是引誘北洋艦隊出戰的一個精妙算計。
但北洋艦隊未認真搭理它們,而以主要火力參加南幫炮台的戰鬥。「築紫」等日艦憚於海岸炮台和威海劉公島、日島炮台的威力,並不敢深入,遠遠挑釁一陣,悻悻撤回。
中午12時,日艦本隊及第一、第二游擊隊諸艦又變為單縱隊,輪番向威海口靠近,「合為單縱陣,頻進挑戰」。
北洋艦隊仍然置之不理。
在這個艱苦的一天內,北洋艦隊幾乎以全力支援岸上的戰鬥——多次攔截露頭追擊的日軍,解救清軍兄弟。向摩天嶺進行炮擊,還取得了打到一名日軍大官的成果。在海岸炮台失守後,又通過艦炮轟擊,並派出多批人員爭奪和炸毀炮台……
瞬息萬變之間,北洋艦隊做出了相當快速的一系列應對。
只恨,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南幫炮台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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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日軍又換上較弱的第三、第四游擊隊,拿出不惜犧牲弱艦的架勢,以更近的距離逼近威海南口。
如果北洋艦隊再不出來,那就趁機闖一把試試。
「築紫」老艦衝在前面,突然,「劉公島炮台放大炮、小炮,清艦亦發彈,勢頗激烈。築紫艦煙突根為巨彈所中,傷水兵四人。」
威海島上岸炮和艦隊合力突然反擊,日艦急忙後退。
等日軍全部佔領南幫炮台之後,側面威脅已經消除,伊東雄心大起,命令艦隊直衝威海口。
下午3時許,日本第二游擊隊首先炮擊日島,旗艦「松島」率本隊及第一遊擊隊隨後進至口外觀察戰況。
劉公島和日島炮台發炮阻擊,猛烈的火力讓日艦仍然未敢冒進,匆匆結束了嘗試。
當天夜裡,聯合艦隊第二艇隊的四艘魚雷艇還「伺機以快速突擊港內,因港內防守嚴密而未能達到目的,無功而返」。
魚雷艇隊夜間出動,表明伊東開始謀劃使用新的戰術手段。
確實如此。黃海大東溝,大清魚雷艇隊冒死攻擊之下,聯合艦隊數艦,包括樺山海軍部長的座艦都是死裡逃生。這次經歷,讓伊東祐亨看到了魚雷艇的價值,一改過去「魚雷艇不適合海戰」、只能當配角的舊認識。所以,伊東將散落各處的魚雷艇集中起來,編成艇隊,集中使用,在這次的攻威之戰中,還專門為魚雷艇隊制訂了計劃。
關鍵看怎麼用,什麼時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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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日,威海戰場異常的平靜中,日本陸軍正做著攻擊威海和北幫炮台的準備。
海面上的平靜,則是因為天氣突變。
本來這一天,聯合艦隊還在按計劃繼續從海上對威海的進攻。
「築紫」未至,這個情況大致說明「築紫」受傷不像歷史上記錄的「傷了個煙囪」那麼輕。這次試探性的進攻,便改由黃海海戰中逃出生天、當上了第三游擊隊的旗艦、在前幾天的戰鬥中一直跟在「築紫」身後的小炮艦「赤城」號,來當排頭兵。
伊東還是打算用前一天的陣勢,這次輪到倒霉的「赤城」來當這個誘餌。
不過,北洋艦隊仍然緊守著灣口,不時往南幫炮台開炮,但就是不出去。
劉公島和日島炮台對海面嚴陣以待,準備迎擊任何敢於靠前的日艦。
上午9時,鬼頭鬼腦的「赤城」退回,向「松島」打出旗語,號稱當天晚上再偷襲,奪取日島。
伊東祐亨算是批准了這個請示。
不料上午11點,風雲突變,一場寒流首先襲擊了威海衛地區——包括準備偷襲的聯合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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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大作,海浪高起,寒威亦甚
,炮門往往結冰不能使用,艦隊不得已退到榮成灣方面,只留第三游擊隊守住港口。」
這可不是日本人歌頌的「神風」了。狂風夾著大雪,在海面捲起一片怒濤,聯合艦隊的艦隻在風浪中漂蕩,不得已留下一部分艦隻在威海附近,主力全躲回榮成灣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狂風。
暴風呼嘯之中,氣溫罕見地降到了可怕的零下21度。
根據我的一些經驗,日軍遇上的應該不純是暴風雪,而是還沒有暖冬這個概念之前,山東地區常見的「冰凌」天氣——雨夾雪一起下來,落地迅速成冰,氣溫的驟降,往往造成更嚴重的雪凝災害。
於是在2月1日,雪雖然停了,但日軍官兵突然發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奇觀——他們幾乎已經認不出自己的軍艦了。
一艘艘軍艦全被冰雪包裹,大炮上也包上一層堅冰,炮膛凍住,炮閂都無法打開。
由於海浪撲上軍艦,立刻結冰,所以,軍艦側舷被包上了厚達一寸的冰甲,弄得整個軍艦更像一座冰雕。
一些水兵好奇地在主炮塔等處,留下了反映那個情景的照片。
在這樣的天氣裡,艦隊只好錨在榮成灣這個避風的好地方,焦急地等待。
奇寒的襲擊,也讓日軍十分狼狽。據記載,「由於天氣酷寒,日本士兵沒有足夠的保暖服裝,不得已將行軍毯胡亂裹在身上,再在外面設法套上外套。軍官們的待遇較水兵為佳,一些從岸邊老百姓家抄來的狗皮帽子、皮坎肩,都出現在了日本軍官身上,整個艦隊裡到處都是怪模怪樣的狼狽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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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這一天,日本陸軍也在風雪中擊退了清軍孫萬齡等部。清軍進一步退向煙台方向,離威海越來越遠。
堅守待援的丁汝昌,還在為威海北幫炮台的無力守衛而心情慘然,不得不做出炸毀炮台的艱難決定。
這天夜裡,戴宗騫吞金自盡,更加增加了劉公島陰沉、凝重的氣氛。
先前號稱重點防守的煙台,現在處在了海上和同樣來自右翼側後的威脅。李秉衡終於明白,此前幾乎寸步不離煙台的籌劃是多麼可笑。
不錯,至目前,煙台形勢仍是一種危在旦夕的樣子。英國人明確表示,想止住日本人,不許日艦攻擊開放口岸煙台。但狡猾的日本人更會下反手棋——雖然不敢真打煙台,卻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繼續製造假象、牽制清軍,所以嘴上始終不吐口,反而始終做出攻擊的姿態,經常派幾隻船過來放上幾炮。直到最後,只答應日艦入煙台,不發炮,但是作為交換條件,要求清軍也不能發炮。
兩國開戰,斷無不開炮就讓其佔領的道理。李秉衡斷然拒絕了英國駐煙台領事轉達的日軍要求,表示:如日軍進至煙台,必當開炮轟擊。
在日軍進入北幫炮台之後的第二天,2月3日,李秉衡按照一般規矩,痛心疾首地請旨將自己「交部嚴加議處」。
但是,他在上奏朝廷時,稱威海已失,登州、煙台必為日軍所爭,「深恐賊乘銳西犯」,那就不僅是煙台的問題。所以,「秉衡即死守煙台,於大局毫無補救,獲罪滋大。」請示,自己要退到萊州一帶,統籌全局,「催集援兵,自西而東,節節進規,以固省城門戶,以顧南北大局。」。
失去的只是威海城,威海灣和劉公島還在大清手裡,還有被困的5千多北洋海陸官兵,被朝廷倚為「頗為能戰」的李秉衡不是迎著「西犯」的日軍,急如星火前去拚鬥、解圍,而是以固大局為由,準備後撤了。
2月9日李秉衡至黃縣,12日退駐萊州。
隨之,集結在煙台周圍的數十營山東軍也紛紛調往萊州一帶,「扼萊境而東,以固省垣門戶」。
這等於是拋棄威海,又拋棄煙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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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間道(所謂為搶時間而抄近道、小路)而入山東的南方援軍,仍在路上磨蹭著。
據說,此前,李秉衡還在積極地籌備糧草彈藥,以迎接援軍。
近在煙台的山東軍,卻不對威海施以援手。
整個威海的戰役,自始至終都像是你一手、我一手,被七手八腳弄得一團糟。
這種情景,怎不讓人痛恨?
揣測李秉衡的這個籌劃,又不能不使人心生感慨,甚至憤慨——威海,那是老李的事,李秉衡肯定會這樣想,犯不著為威海拼上血本。
有這個因素實屬自然。而且,天津也是老李的事,朝廷和老李不也在琢磨天津的守衛嗎?
當然,開始已經錯了,接下來,對李秉衡來說,現實一點的選擇卻確實是——守住萊西。
我們可以罵李秉衡不夠意思,也可以罵他出於成見或個人恩怨,對威海衛坐視不管。
可朝廷在日軍下一步的行動上,也出現了嚴重誤判:當前,要防止日軍自東省入直隸,直逼京畿。
從戰術上來講,陸防,首要是守住要道,目標,自是為了防止日軍深入內地。
從山東的地形上看,萊州,的確是在半島通往內陸,特別是京師的咽喉要道上。
而龍口(黃縣)、棲霞到海陽間,有「膠東屋脊」之稱,正是幾乎無險可守的山東半島上,勉強可稱為險要的山地丘陵地帶。
理論上,清軍部署於此處,還是挺像會打仗的那麼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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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這天,坐鎮在煙台城的,還剩一位雙重身份的官員——登萊青道兼東海關道劉含芳。
曾參與旅順港建設,也是威海基地建設者的劉含芳,實際上重病在身,一目近盲。為北洋艦隊和威海戰役用盡力量,萬般艱難,積極奔走、籌劃戰守之後,他沒有離開煙台,而是四處募集威海潰敗下來的綏鞏散兵,重新編組,一心準備堅守煙台。
甚至他也拒絕了英國領事邀請,為了職責和尊嚴而堅決不入租界躲避,「此我死所,出一步非職也。」夫人郝氏親手備好一杯毒酒(復手鴆一盂),夫婦二人合心,矢志不屈。
這天,劉含芳致電李鴻章,話語蒼涼而鎮定,向老領導表明心志,「……事在危急,煙吉凶亦未定,芳夫婦當與地共存亡。隨侍三十四年,未有此次之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