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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節家斗——朝廷地盤誰作主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如果仔細分析會發現,從平壤戰敗時起,清史稿的記載中,「懿旨」字樣出現的頻率開始增高。

    這是一個重要標誌——

    慈禧終於決定出來了。

    對外戰爭的一敗塗地,迫使慈禧這個老江湖出面收拾攤子。

    光緒的很多安排,也令慈禧難以安心休養,越來越多需要操心了。

    比如說,清史上,突然會出現一條似正又邪,讀來十分有力,其實十分有趣的記錄,類似於「八月丁卯(9月22日),命承恩公桂祥統率馬步各營往駐山海關。」這樣的。

    簡單的清史記載,寥寥數語一件事,往往深有玄機。

    關鍵時候,皇帝竟派出了自己的老丈人(又是親舅舅)到山海關禦敵。

    往深裡尋找就會發現怪誕的地方:他這個老丈人,根本就不是一塊打仗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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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要往前扯遠一點。

    桂祥的女兒,慈禧的侄女靜芬,長皇帝三歲,長相真是一般(有照片為證),又是近親,可慈禧不管光緒喜不喜歡,硬是作主,封了隆裕皇后。

    桂祥當上皇上老丈人後,也是一路飛黃騰達,速度快到兩次提升間隔短則數日,長則兩個多月。任期最長的一個職務,是「工部右侍郎,兼管錢法堂事務」,一個掌管鑄錢的官,公認的肥缺。可惜桂祥大字不識幾個,幹了不滿一年,便主動回去任武職。不到三年間,桂祥便一路由副都統升任為鑲黃旗蒙古副都統,兩個多月,到1892年(光緒十八年)3月,再一次被委以重任,與鑲紅旗蒙古都統秀共同管理神機營事務,也就是「皇家禁衛軍」的統領。

    桂祥一生中最有聲有色的一幕,就是這次帶領神機營去前線禦敵。

    日軍大兵壓境,而清廷防守極為空虛。尤其是山海關一帶乃京師屏障,因此,主戰派紛紛建議,應該趕快「厚集兵力,統籌防剿」。7月23日,軍機大臣、慶親王奕劻帶頭上書了,要求親率勁旅,出關剿敵。

    光緒帝頒諭慰留,沒讓他去,奕劻當然高興地留在了京師。

    兩天後,桂祥也上書了,要求帶神機營馬步各隊赴山海關駐守。

    國難當頭,神機營既然是清廷的精銳,當然應該上前線。桂祥作為神機營的統領,自然不能推卸不前。

    不過,桂祥的奏折實屬形勢所迫,也是做做樣子。他原本以為,他的奏章大概也會像奕劻上書一樣,被皇帝挽留的。

    沒想到,光緒帝同意了,毅然決定,要桂祥帶隊出征。

    清檔還記載,桂祥在離開京師前夕,向朝廷提出,要要求帶上游擊袁祖禮。袁祖禮不但精通兵器製造,而且頗有韜略和心計,著有《戰守心法》、《炮法演題說帖》等,因此,桂祥希望袁祖禮能幫上自己的忙。本來是神機營的部屬,這要求應不過分,不料,卻被皇上一口回絕了。

    《清實錄》記載:據桂祥面奏,候補游擊袁祖禮,現在神機營當差,請飭隨營前往山海關等語。袁祖禮仍著留京,毋庸隨營。桂祥營中如有應需軍械各件,著由神機營製造運往。

    如果這還不夠奇異,下面,就在光緒帝拒絕桂祥請求帶袁祖禮出征的事件發生不久,兩江總督劉坤一被任命為欽差大臣,同樣是率隊赴山海關駐紮,劉坤一向皇帝提出請求,要袁祖禮隨營赴山海關,光緒帝卻馬上同意了。

    這明擺著是給桂祥好看嘛,誠心故意把老丈人拉出去蹓蹓?

    連個懂些技術、有些謀略的幫手都不捨得給,這讓生於滿族世家、御前侍衛出身、從來沒有上過前線,更不懂兵法,靠著姐姐慈禧當上神機營領導的指揮官桂祥,帶著一群慣於「提鳥籠,鬥蟋蟀」的八旗兵,如何禦敵?

    在京城享慣了福的神機營八旗子弟們,一個個愁眉苦臉,向山海關進發。桂祥這支八旗「勁旅」,從北京南苑行軍到了通州,爾後又坐船從通州來到天津。區區二百多里的水路,桂祥一行居然用了十天。在天津休整兩天後,有鐵路了,又隔了四五天才慢騰騰地來到山海關。

    抵達山海關後,沒有現成營房,這支老爺軍就統統在客店下榻,還有的搶佔民房,騷擾百姓。在山海關期間,神機營沒有放過一槍一炮,卻鬧出不少醜事,弄得民憤四起,怨聲載道。

    這還不算事。關鍵是,神機營到達山海關不到一個月,戰局日趨惡化。日軍渡過鴨綠江,隨即佔領九連城安東,一個星期後攻陷鳳凰城。

    局勢空前緊張,山海關終於真要成一線了。現在,不是講究吃住排場,親人們已經需要擔心桂祥的安全了。

    前線敗訊像雪片一樣傳來,京師一片驚慌,光緒帝卻突然下令,讓本來是去山海關「禦敵」的桂詳撤退到離京師不遠的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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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桂祥統兵由山海關向薊州轉移期間,紫禁城裡掀起了一場狂濤。

    戰事如火,皇上的家事,也大起波瀾。

    11月25日,慈禧將二妃傳到儀鸞殿,數落她們平日仰仗皇帝寵愛,對皇后多有冒犯的大不敬行為,並羅列二妃勾通外官賣官鬻爵的劣跡。年輕氣盛的珍妃非但不肯認錯,反而強詞奪理,反唇相譏。慈禧怒不可遏,當即下令要太監即刻對珍妃處以嚴刑,「褫衣廷杖」。

    事情就起在,光緒帝把老岳父派到山海關,出了一趟丟人現眼的苦差。長期受冷落的隆裕皇后,看到老

    老父居然遠赴邊關,身臨險境,於是向慈禧告了一狀,訴說自己被欺負冷落,受了許多窩囊氣,並揭出皇上寵信珍瑾二妃,利用手下太監,干了許多壞事。

    這件事仍未停止,新的處理才開始。翁同龢又寫了一篇《日記》,記載:

    十月二十九日(11月26日)陰,欲雪而暖。……皇太后在儀鸞殿召見中樞大臣,先問了問旅順的戰事,隨後竟提起宮內的事來。說瑾珍二妃受人所請,有干預朝政的種種劣跡,魯伯陽、玉銘、宜麟幾名官員陞遷,都是通過走珍妃的門路,河南巡撫裕寬也通過太監疏通珍妃,想謀福州將軍一職。太后指示:下旨降二妃為貴人,太監永祿、常泰、高萬枝,全要處理。

    接下來,就不太正常了。處理還在進一步擴大。

    最後的結果是,一,撤志銳回京當差,招募團練均停辦。二,令桂祥、祥普帶神機營馬步四隊回京。

    但這兩項內容,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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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看上去,是桂祥出徵引發隆裕不滿,慈禧借處理二妃,為娘家人出氣、撐腰。

    但實際上,太后的用意遠不止這些。

    慈禧一下掀出魯伯陽等四名官員通過太監永祿等買官,這些醜事發生了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慈禧選擇甲午11月底動手,也決非偶然。

    還是梁啟超看得明白,也說得清楚:西太后剪除皇上羽翼,「將瑾妃、珍妃革去妃號,褫衣廷杖,妃嬪而受廷杖,刑罰之慘,本朝所未聞也。二妃之兄志銳,因為皇上所信用,謫之於烏裡蘇台,至今未蒙召還」。

    對,剪除皇上羽翼,才是慈禧太后的真正目的。

    平心而論,志銳也是青年才俊。雖然與珍妃是堂兄妹關係,得到了珍妃的推薦,但對於要培養自己人的光緒來說,他是一名難得的人才,也是光緒倚為支柱,就要成為重臣的。

    教訓了志銳,也敲打了珍妃的師傅、不可一世的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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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到底是名震青史的太后,出手老辣,像她這樣的重量級拳擊手,當然不會只是替侄女爭風這個層次。珍妃犯下後宮干政,而且是徇私舞弊,做出賣官這樣的事,確實是太不小心了。太后那麼幹,是沒人管得了她。所以,遇上太后,當然一招就ko了。

    慈禧不僅會聽戲,還會改戲詞,編唱本。

    生日慶典的戲看過了,她也看清了朝廷上演的這一出出戲。

    現在,該輪到太后唱戲了。

    光緒帝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他那個「帝黨」目前來看,仍然不堪一擊。慈禧一把掌下去,掃著誰誰趴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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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甲午戰爭以來,大清國家不幸之中,軍隊、人民、官員身上發生的悲劇同時,發生在皇宮中的一場悲劇。

    是年輕皇帝光緒的一場悲劇。

    外敵入侵、前線敗績,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打擊,而皇宮內發生的這些事情,對光緒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自己寵愛的珍妃被處罰以後,一般常理來講,皇帝本應有些異樣反應。翁同龢前去探視光緒,問太監,回答說「皇帝意正耳」,發現皇帝竟然「意極坦坦」。

    從中可以看出,一個左右不了命運,甚至連一個妃子都保護不了的皇帝,竟採取了這種漫不經心、沒心沒肺的態度,來對待自己遇到的不平和折辱。

    這確實是令人同情的。

    本來,光緒是一個勤奮努力,希望有所作為的皇帝。他更不希望大清敗在自己手裡,國家受到侵害。但最終,權力爭鬥不已,百官相互傾軋,把他拖了進去。國家遇到入侵,最需要做的是團結眾臣,一致對外,全力籌措應對戰爭。但偏偏束手束腳,受到諸多掣肘。

    他不知道前線實際情況,更不可能拿出御駕親征的行動,一味靠催促、乾著急沒有辦法,敗了便偏聽清流言官的一面之詞,依靠嚴厲處罰來鎮軍心,孰知既不能穩軍心,也難以提士氣,無能者紛紛敗逃,一片忠心敢戰者也未得到有力的實質性支持。我們讀到那一篇篇的戰爭記載,已經不難感到。

    而且缺乏政治經驗的他無力駕馭群臣,沒有敏銳地制止朝內的爭鬥,被一幫所謂的帝黨慫恿,急於求成,盲目培養擴充自己的實力,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對帝國的傷害和分裂,也是造成這種悲劇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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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光緒帝自戰爭開始以來,對慈禧慶典頗有非議,已使太后心生怨憤。

    光緒和他的那一幫人動作很大,御史安維峻、張仲炘、侍讀學士廷式、侍郎長麟其勢洶洶,儼然已經成為一股勢力。受了委曲的有一大幫老少臣工,其中,還有不少慈禧安排的人,志銳就公然參劾了她的心腹孫毓汶、徐用儀。

    沒有這一幫人,慈禧怎麼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史書記載的種種行動中,透徹地說明了慈禧的這些基本的考慮。

    但史書上未說出,還有一個問題,一個皇家政治當中最為重大的問題——護住李鴻章,未嘗不是對光緒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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