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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節堅匿平壤,坐等敵來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南面,是曾經戰敗過自己的日軍。

    東面,又來了一大隊日軍。

    兩大股敵人,哪路也是葉志超惹不起的。

    既然平壤城城高牆固,不如待在城裡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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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覆地觀看平壤保衛戰的史料,想起日軍攻城,我總會想起《孫子兵法》講的:攻城,為諸軍事行動中的「下策」,「將不勝忿怒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將之罪也」,日軍有多大能耐,敢來啃平壤城牆?

    看到平壤保衛戰,我腦中也時常浮現出抗日戰爭中的著名保衛戰。

    史上對日作戰,以守城摧敵鋒而寒敵膽,足以榮耀史冊的,均在抗日戰爭中,有「常德保衛戰」,有「衡衛保衛戰」,有第一、二、三次長沙會戰……

    常德,兩條江環繞古城,與平壤最相似。**利在牢牢佔據城外制高點、依托江岸河堤,控制道路橋樑,層層抵抗。外圍失,繼以城牆戰鬥,城破,繼以巷戰爭奪……終以8000男兒血肉,抗擊日寇40天,日寇竟未能全部佔領常德城。

    衡陽,有一江流過城西,與平壤差似。**利在巧妙改造地形、構築工事,設置層層陣地、重重火網。日寇撞上鐵疙瘩,從外圍開始,反覆爭奪,每前進一步,都死傷纍纍。50天,終未攻克全城。

    長沙,一江過城西。**利在設立層層戰線,輪番接敵,逐步後退,至長沙腳下,一鼓而齊出合圍敵軍。尤其以第三次長沙會戰,日寇遭遇前所未有之慘敗,不但未進長沙城,還落得個狼狽北逃,又一路被追擊、截擊,退過新牆河了,還站不穩腳。

    分析這三個著名守城戰例,有一個基本的共同點:加強外圍防禦,層層遲滯消耗敵人。

    從軍事角度講,防禦本身,必須講究:縱深,彈性。

    在炮兵裝備和技術接近現代的抗日戰爭中,**能採取外圍抗擊的方式,減少和抵消火炮對中心陣地——城池的威脅,大清朝時候,炮兵哪有現在厲害,葉志超卻未能想到這一戰術,使城牆直接暴露在日軍的火炮之下。

    翻來覆去看,葉志超的指揮上不過只有一招,始終使部隊蝟集一團,出則同出,退則同退。

    稍作試探,便迅速縮回,自此以後,清軍便將自己關在平壤,緊鎖大門,作固守之計。

    還是蝟集在一起,不敢離城太遠設立陣地。

    說到底,葉志超再次犯了單純困守的「消極防禦」錯誤。

    當然,部下也有要求主動出擊的,葉志超則是堅守不出,主力決不跨過大同江。畢竟還是「感覺安全」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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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的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

    8月19日,日軍第五師團長野津道貫中將抵達漢城當天,終於見到了第十旅團的傳令兵。

    8月8日在元山登陸的第十旅團,仍在開赴漢城的途中,十幾天才行至抱川郡。

    既然決心不再等待援軍,獨自發起攻擊,那還向漢城集結個啥?別繞那個彎子了,直接拐向平壤。

    20日,野津命令該部改變方向,由抱川郡向西北方向的朔寧進發,與第九混成旅團原先派出的部隊(一個大隊)會合。22日,第十旅團長立見尚少將由仁川進入漢城,野津當面命令:到朔寧集結的第十旅團和第九旅團一部組成朔寧支隊,由立見尚率領。

    這一天,野津道貫又接到大本營訓令:第三師團的一個混成旅團將於8月26日前在元山登岸,暫歸第五師團指揮。野津又將其編為元山支隊。

    野津又將師團本部分成兩個行進團隊。

    而後,野津下達命令:

    「第一團隊宜以五日由新莊進,十日分其半:半隊由看樂坡、祥原、串場,半隊由綠沙浦、月江、保山鎮、新興共進沖平壤。第二團隊宜由南川經黃州,分為兩隊:一隊由麻華里、當洞、潮川,期十四日進至平壤;一隊由看東坡、祥原、串場、麥田店,以十五日迫近平壤。大島混成旅團宜以七日聚集黃州;前隊忽與之合,更先發至中和,十一日再聚集。以十三日由水灣橋出赤屯田,十四日進至大地境洞,十五日突擊平壤。朔寧支隊宜由新溪縣九日出三登;十二日午前出發,經江東縣、麥田店,十四日至大地境洞,邀擊敵遮大島旅團隊者,從便突平壤。元山支隊宜以五日由陽德向順安,截擊敵逃路。」

    野津設想的,是一個四路分進、合擊平壤的部署。

    各部隊即由現地按命令向平壤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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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我來和大家回想一件事情,葉志超「聽說」來的日軍情報。

    目前我們知道,日本人是在元山登陸了,開始並非為平壤後路而來,而是向漢城集結,瞄上平壤後路,那是野津道貫部署以後的事。十天時間,葉志超能有那本事拿到野津道貫的部署嗎?而且好像自始至終,日本人並沒有迎擊可能遭遇的清軍的計劃和部署,更像是碰運氣,或者是野津乾脆把可能出現的情況,全部推給了下級去臨機處理。誰碰上,算誰倒霉吧。

    對這個部署和部隊的行動,我只能說,日軍的將領在戰術上,比葉志超等人要靈活得多,也敢於冒險得多。

    按照一場戰役的規模來看的話,這種廣闊地域的行動,似乎也比較相稱,無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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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但是,問題仍然有。

    日軍未及準備完畢,後續未至,困難重重,倉促決定向平壤發起進擊,可以說許多條件尚不具備。

    部隊未及集結,處於相當分散的狀態。

    向平壤的進軍,仍然處於分散行動狀態。

    這意味著各部隊必須獨自行動,相互之間無法支援,一旦與敵遭遇,後果十分嚴重。嚴重到一路被殲滅,如果救援,則整個進擊計劃就會被打亂。

    況且,戰場的通信、指揮控制長時間無法有效建立。那時可沒有無線電報,也需要依賴有線電報,但朝鮮僅有少數大城市設電報局,還用不了。為什麼?

    一個日軍下級軍官記錄,支隊從元山登陸後,自己奉上官命令帶領八名兵卒前進當地電信局發報,與京城司令部聯繫,但是電信職員已經聞風逃走,電信機器也封存了。

    所以,日軍來往全靠通信兵運動通信聯絡。用不了多少人,就可輕易切斷。

    竟然連有的旅團長也獨自行動,按不同的路線前去與所屬部隊會合。

    多多少少數個地方違反戰爭原則行事,野津這幫人,是哪兒來的這個膽量?

    也許這種膽大,是建立在對葉志超膽小的基礎之上的。

    其實,按李鴻章「出奇兵」的指示,只要派出小股部隊四處游擊,極有可能捕獲通信兵或小股敵人,甚至可能撈到大魚;只要廣泛向遠方派出巡哨偵察,便可早一步獲知準確敵情,實施行動;只要向多個方向部署阻擊部隊,預警和阻擊遲滯敵人;只要保持機動性,必要時調動部隊,死死咬住一股敵人,直到把它咬死,就能各個擊破;只要……

    太多的只要,葉志超有太多的選擇。

    實在不行,甚至都可以權力下放,以主要力量分兵擊敵,如果四路大軍各打一路,各打各的,都不會是死守平壤這個結局。

    但是,可惜,只是如果。

    反觀葉志超的所為,需要的恰恰是,或僅僅是膽量,是一股勇氣,是一種必死的決心而已。

    看著日本的軍史家們紛紛表示的「後怕」,愈想愈發覺得尷尬,那還不如說是對葉志超提督大人的調侃意味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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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按照計劃啟動了。

    各部隊相繼向平壤進發。

    一路翻山越嶺,一路艱難險阻。

    大島義昌少將在師團長野津道貫到漢城後立即出發,8月23日起,率本隊經臨津、開城、金川、平山、瑞興、劍水驛,走走停停。9月6日,旅團本部到鳳山。就是這一天,一戶兵衛所率先遣隊與奉軍一哨在黃州附近遭遇。

    7日,旅團本部進入黃州府,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

    這一路上,鳳山與黃州之間有一山,名叫洞仙嶺,嶺上有一關口,叫舍人關,關前地勢險要,關後山勢陡峭。連滾帶爬過舍人關,還有一條赤壁江橫過。過江即是黃州府,這黃州城背依峻嶺,面臨湍流,是開城以北的第一城鎮,也是出名的險要之處。

    此前,曾有小股清軍進至鳳山,但聞風一路退去,將洞仙嶺舍人關、黃州城盡皆棄掉,竟不分兵把守,對辛苦行軍的日軍來說,只剩下辛苦,流一些汗水,不能不說是一大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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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寧支隊出發時,支隊司令官立見尚少將還在開城。9月3日,支隊只能按約到新溪後暫住,等到司令官到來,6日,從新溪出發,經遂安,費力地攀過天子山之險,至陵洞。9日後,進入朝鮮中部連綿山地,沿途山路崎嶇,河流縱橫,行進十分困難。特別是大同江的重要支流柳綠河,河寬約一百公尺,水深流急,從兩峰之間穿過,正常涉渡都困難,如果敵軍在對岸擺上一支隊伍……

    所幸,在這些險要之處,清軍卻未派兵扼守。

    特別是部隊在向平壤以北迂迴中,到達平壤東北約二十公里元山大道大同江渡口時,突然發現渡口有清軍把守,這一下受驚不小。然而大驚之後不禁又喜的是,清軍稍事抵抗,便向平壤退去。此處為東路進攻平壤的必經之路,清軍竟隨意丟棄。日軍僅搶來五隻渡船,便夜以繼日搶時間過江,用了近一晝夜,才全部到達北岸,所幸,其間清軍也未進行任何襲擾、反擊。

    元山支隊8月30日開始分批進發,9月1日進至陽德府,5日從陽德出發,沿途也是道路險阻,用了三天才到達成川,休整三天,11日,才又從成川出發,向平壤繼續前進。

    一路上,也是克服艱難險阻,不過,同樣,除了地理河川阻擋,幸喜倒無清軍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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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流險關,這還不算,部隊彼此不能保持緊密聯繫,分進真成了分頭亂撞。

    最早到達平壤附近、甚至已與清軍展開前哨戰的大島義昌,到14日,還未與其他各路部隊取得聯繫,像一支孤軍,惴惴不安。直到夜間,終於等來野津道貫師團長從保山鎮派來的使者,才瞭解師團本部正費勁涉渡大同江的情況,算是對上聯繫上了。

    而後,又接到朔寧支隊司令立見尚從國主峴派人送來的一封信,通報了搶佔渡口,迂迴進至平壤的情況,同時也帶來了元山支隊的消息。

    可見,在這一段時期內,日軍部隊聯絡不通,部隊處於何種凶險之中。

    托天照大神的福,不,還

    還不如說是托葉提督的福,所幸有驚無險。

    前邊我提到,軍事上有個名詞叫「易受攻擊之窗」,就是指部隊調整部署期間,是比較脆弱的時候,此時攻不足,守亦無力。前邊牙山清軍處於這種狀態,合圍平壤前形勢轉換,輪到日本處於「易受攻擊狀態」之時。這是大島義昌最擔心的事。

    到這個時候,日軍已經順利到達平壤城下,順利完成分進包圍,形成合圍之勢,並初步建立了聯絡。

    日軍「易受攻擊之窗」已經關閉。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預感中可能出現的壞事,一件都沒有發生。

    葉提督,在虛耗中失去了機會。

    沒有前出百里、夾道歡迎的禮節,只是在坐等中,讓日軍順利前來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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