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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節多邊外交已難支絀 文 / 雪天雪晴 非包月作品

    與日本直接交涉陷入「死循環」,除了「關機重啟」,幹掉日本人,還有其它手段嗎?

    有——我是說,希望還在。

    李鴻章還祭起了另一個重要法寶:以夷制夷。

    這一套,說穿了不過是——以日本的行為會影響列強在華利益來說服列強干涉。意思是:好處被人拿走了,就沒你們的份了啊。

    後來一百多年時間裡,都有人以此來攻擊大清的無能、李鴻章的迂腐。須知,晚清時雖無「平衡」這一說法,但李鴻章比我們清楚「以夷制夷」這一招法,能不能有效,也說不準,只能試試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軍事上不強,奔走在虎狼群中,耍橫是不中用的。

    「割肉飼虎」,李鴻章面前,基本就剩下這個選項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或為了與長遠的對手建立聯盟,以對抗眼前的敵人,有時候,不得不捨出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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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某些人很認真、很虔誠地跟我們講:甲午敗在不能很好地運用國際法。

    是,我聽了不禁頻頻點頭,我承認這樣說有道理。

    我說的「有道理」,僅僅是指兩種情況下:

    一,要是大清鐵定能贏,卻不注意運用國際法使戰爭勝得更完美,這樣指責他們失策,則有幾分道理。

    二,要是大清鐵定會輸,卻不注意運用國際法讓自己敗得更「帥」,這樣指責他們一下,也有一定道理。

    除此,啥都不行。為何?戰鬥力才是核心,國際法於戰爭只居次要位置,不是什麼通關「神器」,只能作為輔助「裝備」,打個旗號、貼貼門面也可以。在諸多因素都不頂事情況下,你拿這個來「蓋全」,則無多大意義。

    恰如一個人身體本來支持不了「多久、多堅」,還討論什麼「技巧」問題?

    所以,實際上,對這些迂腐學究近似混飯吃的成果,我真想大吼一聲:少跟我扯什麼國際法了。那時還有什麼國際法,連「國際法」這一概念都沒有。就算有,能不能有效也難說,因為各國向來是有用則用,不利則棄之的。

    大清倒是翻譯了一本外交的基本程序規則的東西,還起了一個嚇人的名字《萬國公法》。過程大家可以去查史書,看看是個什麼東西。這本書更像是外交禮儀而已,即沒得到什麼國際組織的承認,也沒有什麼普遍約束力,大清倒拿來把自己給束縛住了。

    還是日本軍國主義的鼻祖福澤諭吉說了句實話:「數千萬言的萬國公法,可以用一聲槍炮抹殺之」,這還不夠直白地表明日本對於這個所謂「公法」的態度?

    別老罵人家福澤諭吉,人雖然壞,但人家確實知道這玩意不好使,也知道為什麼不好使。

    不要忘記,任何一國法律都需要國家機器作力量支撐,靠強力機關保證它的效力,才有威懾力迫使人遵守。只有法律書,沒有警察、法院和監獄,那書能嚇唬誰?擴大到國與國之間,就是這樣的情形了。現代的國際法固然好看,但就是沒有一個超國家的強力機構來保證它的實施。遠有「九·一八」日軍侵佔東北,我們訴諸國聯,調查結果如何呢?近有美國和他的小弟們,繞過聯合國四處動武,國際法在哪兒呢?

    在沒有真正超國家的強力機構的情況下,你只能依靠強大的國力,來維護你的利益。

    如果你出國了,那麼,你最好遵守人家的規矩,老老實實趴在人家國家的翅膀底下。至於你說人家的規矩好,舒服,那我沒辦法。我想這道理出去的人都明白。

    某名牌大學百年校慶,專門開通了專列啊,一車一車地從南方往回拉那些回國參加校慶的校友——頂尖大學的優秀學生加歸國華僑啊,必須優待。

    電視台也來助興,笑盈盈地問:有何感想?

    回答老標準了,對著鏡頭喜滋滋地說:

    國家強大了,我們在外才有地位,我們在外邊少受欺負。

    xx(此處省去兩個字),中國強大了,你少受欺侮。中國受欺負的時候,你在哪裡。

    對著你熱愛的、為之光榮的母校,你說說,你做過「兩彈一星」元勳那樣的事嗎?人家歷盡艱難、千辛萬苦往回走,你千方百計往外跑,過後給我們祖國帶個感謝來嗎?

    還好,那還比一些弄回「資產階級自由化」玩意的玩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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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之間無道義可言,只有利益,無公理可言,只有實力。

    關鍵時候,還是誰拳頭硬誰說了算。相互吐唾沫不行了,就得亮拳頭。

    所以,在大清的國際外交中,我們清楚看到一個道理:

    沒有實力後盾的外交,是一邊倒的外交。

    一邊倒的外交,是乞討,是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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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鴻章首先想到的是請俄國人和英國人出場。

    據說李鴻章會見了俄駐華公使,許以在一些方面給俄國一些好處。這一點應該十分可信。

    請人辦事,手裡頭總得有點「硬貨」。

    李鴻章能辦的,首先是將俄國人往「同盟」里拉。道理很直接,日本人是大清的敵人,也是俄國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再一點,就是東北鐵

    鐵路修建等方面,為俄國提供一下方便。

    日本人和俄國人都盯著朝鮮和中國東北,只要這樣,就有矛盾存在。

    兩個強人面前,當然要依靠更強的人。

    眼前危機與未來的危險,當然要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與其一切都被奪走,不如拿出一部分送人。

    李鴻章手裡攥著的,也就這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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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大人的「以夷制夷」,有一個天生的致命的缺陷——只注意到了列強之間的矛盾,沒有注意到俄日英之間的利益。

    所以,李鴻章扔給它們一塊骨頭,讓它們爭。

    但是這次,他失敗了。

    因為日本狼已經給它們描繪了至少兩塊骨頭。

    清國與日本的外交爭奪中,日本已經佔到了先機,搶佔了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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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交上的和縱、連橫,圍繞東亞一齊上演。日本人也在馬不停蹄地穿梭,也是從對東北亞局勢最為關切的英俄入手,使的也是「利益」的這個武器。

    特別是,日本成功利用了英國人和俄國人之間的矛盾。

    另外,日本人也會在關鍵的時候,透露透露自己準備的情況,給列強一個「日本必定會成功」的強烈印象。

    日本必定成功,日本的承諾兌現就有保證。

    外交,是相信實力的,是講求投資的回報的。

    不要忘了,俄國是機會主義的集散地,英國則是綏靖主義的原發地。

    成功拉住英國、阻住俄國之後,日本密集地大力開展與美、德、法等國的外交活動,一一獲得突破,各國先後十分公道地表示嚴守「中立」,不介入兩國的紛爭。

    國際風向一邊倒地刮向了日本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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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日本人成功說服了英國人,把它拉進了同盟。

    為取得英國的支持,日本決定在砂糖和帽子交易問題上對英國做出讓步,先在貿易和市場上給英國佬一點甜頭嘗嘗。

    針對英國的擔憂,日本人一再信誓旦旦,英國保證把未來的日清戰火嚴格控制在北方,不會引向中國的上海和長江流域,決不損害大英帝國的在華利益。

    只要自己的利益有保證,英國是不會努力去為他國做貢獻的。

    英國人還有一點沒有明說,也以為日本人不知道——英國人其實需要的,是日本在遠東牽制俄國。

    這一點,和一戰、二戰時英國的表現如出一轍。

    玩了一回又一回,回回都引火燒身。

    你說英國人聰明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算,還就是不改。

    英國這次出「大血」了,捨棄在日本享有的一些特權,終於答應與日本修改條約,送給日本一份厚禮。

    要知道,這在日本被當成廢除不平等條約的一個「里程碑」,日本稱其為「驚人耳目」之舉。

    一場爾虞我詐、討價還價的「交易」行為,在盛大的儀式下結束。

    7月16日,英國與日本簽訂了《通商航海條約》,並舉行新條約簽字儀式。英國外交大臣金伯利在祝辭中繼續給日本人吃「定心丸」,明白提示:「此條約的性質,對日本來說,遠勝於打敗清帝國的大軍!」

    對日本人來說,第一個發動侵華戰爭的國際障礙掃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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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日本也成功地讓俄國人閉嘴。

    甚至,日本人還大著膽子,頂回了俄國人的嚴重警告。

    6月30日,俄國駐日公使希德洛夫送來了政府訓電,向日本政府提出強硬警告,要求「日本應遵從朝鮮政府的要求,接受日清兩**隊同時撤兵的方案,否則日本將負有重大責任。」

    這份威脅語氣十足的通告公,顯然有通牒的意思。陸奧外相與伊籐首相沉默良久,決定駁回,並下決心:「今後之事態無論演變得如何艱難,都是你我兩人的責任,其他不必多言。」當夜陸奧就給日本駐俄國公使西德二郎發去急電,以「目前尚不是應該撤軍的時機」為由,婉轉駁回俄國政府的要求。

    這一向俄國表示不撤軍的固執立場的行為,實際上是鋌而走險,如俄國會做出軍事上的強硬反應,將使日本陷入國家危機,因為日本確實還沒有抗擊清俄共同軍事力量的能力。

    陸奧說是不怕,其實——很怕。

    但是,俄國人終於沒有採取大的動作,甚至沒有再發出更大的警告。

    陸奧在回憶錄《蹇蹇錄》中,瞄寫了自己內心十分擔憂,十分後怕,後又十分竊喜的心態:「嗚呼,追想當時的情形,至今都毛骨悚然。吾與伊籐伯的短暫會談,兩人竟在默諾間心領神會,雖然僅僅三言兩語卻成就了天大的事情。如果當時兩人或一人稍微動搖,就不會有今日的時局,更不會有受到世界矚目誇耀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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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讓俄國閉嘴的辦法,只用了一條,就是讓俄國人相信,他們不會觸及東北的利益,也無意駐軍朝鮮,只想讓朝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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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日本人確實把准了俄國人的心境。當前沙皇最關心的,是遠東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建設,這是長久之計,目前,還沒有精力管其它事,也不可能中斷這一重大戰略性工程。

    一個**的朝鮮,當然更方便俄國伸手,省卻了俄與大清交涉的事兒。有別人打掃場子,還沒有大多風險,這便宜不揀白不揀。俄國人當即停止了干預的念頭,等著撈好處。

    所以,一開始俄國駐華公使應李鴻章邀請、積極出面調停的熱情,俄駐朝公使對日本警告、通牒式的表態,只是站在防止日本奪占朝鮮、影響俄在東北亞的利益,沒有想到更深一層的意思,與後來俄國政策一度出現不合拍的節奏。

    節奏調整好,形勢就開始變了。

    日俄兩家還各懷鬼胎,在東亞這盤「棋局」上,擺出了精彩的一手「連環劫」:

    日本人自以為俄國吞下了「餌」,實際上俄國要吞的還在後頭,甚至俄國感覺自己有能力連設「餌」的人一口吞下。

    俄國人對「合同」的事把握得確實比李鴻章到位,他們不見得能相信日本人的承諾,但相信自己有實力讓日本人遵守承諾。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坐山觀虎鬥」……局勢,何其相似乃爾。

    老祖宗給我們留下這麼多智慧計謀,運用得最好的,卻還是俄國機會主義者啊。

    在日本施出利誘時,俄國不但默許了,還默默地挖好一個坑,日本人也一步踩入了這個坑裡,後來的發展會讓他們知道這一點。

    於是俄國人一面暗中慫恿日本,一方面則通過駐華公使表示:「我們當然不會置身事外。」

    這種典型的兩面派手法,不是置身事外,而是深度介入,為今後的行動留下伏筆,有相當的現實成分。

    而日本呢?去他的遠東大鐵路,日本最恨的就是這個大鐵路。日本不但要朝鮮,還會要滿洲,滿洲的鐵路,只能由日本人建,日本人用。

    日本人是冷靜的,務實的。對於英俄等諸國的內裡,日本外務大臣陸奧宗光當然清楚的,他在《蹇蹇錄》中這樣記述:

    「中日兩國演此悲劇時,俄國始終隱現於舞台之一隅,為一演員而動作;英國不過在舞台外,為對於戲劇熱心,下種種批評之看客而已……總之,該兩國在中日交戰之進行中,常窺伺何時何地是否有能達其目的之機會。」

    國際之事原本就是這樣,日本當然會遵從「國際公法」的本質,去開展卓有成效的外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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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還不算全部,日本人還成功地在大清以為把得很「鐵」的地方,讓朝鮮人有了衝動。

    本來,朝鮮內部也是暗流湧動,「親日派」們發現有一個可以利用的時機,戰事一起,他們很可能就爭得上風,東山再起,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如果清軍戰敗,朝鮮就真的可以從大清屬國位置上跳開去。借日本人幫助,獲得**,這是「**派」的如意算盤。看不清日本人的真實意圖的可能性不大,估計是假裝犯傻,讓清國和日本先打起來,最好打得兩敗俱傷,自己漁翁得利。所以,說是「飲鴆止渴」,人家可能感覺「鋼絲好走」,雖然有些冒險,但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目標很誘人。

    而朝鮮的「親清派」,還在眼巴巴地望著宗主國大清有所作為。

    朝鮮政府上下鬧起了分裂,紛爭不斷、莫衷一是。

    政局的走勢,哪派佔上風,還得看清日相爭的結果。

    同時這也決定著,未來朝鮮在清日戰爭中,到底會站到哪一邊。這點,我們走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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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就是多國交涉的主要情節。

    從李鴻章拋出的「骨頭」看,李鴻章還是沒弄清此時的利益外交,要旨在哪,成敗關鍵在哪,比起日本人,還差點「火候」。

    關鍵是,人家是在拿大清的利益做交易,李鴻章只能拿自己的利益做交易。

    坑了朋友,再出賣兄弟,這就是國際外交的本質。

    你是被坑被賣的那個,你沒有兄弟可坑,還想拉朝鮮兄弟一把,肯定是玩不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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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日本,兵馬都已順利部署完畢。

    形勢的發展,完全跟事前預料的一樣。清國兵力,基本一樣,行動,也基本一樣。慢慢騰騰,反應遲鈍。

    掌握了主動權,戰與不戰,皆已操於日本人之手。

    對日交涉,全是白費。

    既然兵力已經展開,就不需要那塊遮羞布了。

    兩軍已在敵前展開,還需要理由嗎?

    政治家的事情已經完成,只需將剩下的事交給前線指揮官即可了。

    軍人需要的,是信念,是目標,是一聲命令,而不是理由。

    甚至日本軍隊等待的,就是談判的破裂。

    接下來,該用子彈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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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到此處,正是七月七日,「七七事變」77週年,窗外風雨交加。今日國家領導人與千名群眾在中國抗日戰爭紀念館舉行紀念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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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日本剛剛通過解禁自衛權的內閣決議。日本政府依然沒有表現出反省態度,而是進行辯解,日本內閣官房長官甚至宣稱,中國恣意將歷史問題國際化的做法,對地區和平與合作毫無益處。

    日本人總把自己幹的壞事稱為「事變」——「七七事變」,「九一八事變」,好像誰惹誰不知道,雙方鬧了不愉快,也不是故意的。你跑到我的領土上,跟我們鬧什麼衝突?

    蔣介石為了息事寧人、大事化小,不敢宣戰,所以也叫「事變」。我們的歷史書為什麼至今還跟著叫「事變」,不叫攻擊,不叫侵略,不叫戰爭?實在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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