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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 老婦金玲 文 / 菜小小

    再說說《合陰陽》這等極有趣的小人書。

    那書上字實在太過古拙,簡練的要命,而且有大量的道家術語,即便是諳知房事的人若是不知道家術語的意思也看不明白,對一個毫無這方面知識的清純小男子來說,任他如何絞盡腦汁的去想像,也想不出來那字意表現出來到底是個甚麼場面。

    此時的裴紈就像懷揣《九陰真經》的梅超風,明明手握天下第一田學寶典,偏是讀不明白何為五心向天,啥是奼女嬰兒。

    這可真真的怪不得裴紈,莫說他不懂,就是許多成熟男人對這種事也是一竅不通。當年楚國翼人公把妹妹丹陽公主嫁給大將薛萬,兩人成親幾個月,也僅僅只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已。

    翼人公見妹妹整日悶悶不樂,反覆追問,弄清緣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只好把那呆妹夫找來,向他講述夫妻之道。老薛卻美不滋兒地向他誇耀:俺跟公主好的很,從來就沒吵過架!陛下你就不用擔心啦!

    李世民被他噎得不輕,只好用魚水之歡進行暗喻,老薛還是不開竅,無可奈何之下,堂堂大王,只好拉著妹夫跑去馬廊看兩匹御馬交歡,這回夠直接了吧?結果老薛還是不明白,李世民無計可施,乾脆把駙馬們都找來,召開了一場家宴。

    家宴上,這位堂堂大王領著一幫駙馬爺,在杯籌交錯間滿口葷腔,詳細講解,總算是把薛萬這頭蠢驢給弄明白了。他這才知道夫妻之間還要行房的。

    裴紈固然聰明,於這方面卻全無瞭解。他壓根就沒這方面的常識。他接觸的就是案牘公了,哪有接觸這些有關男女之事詳情的消息渠道。

    是以裴紈逐字逐句地看那字。反覆揣摩想像,還是看不明白,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去看那春宮畫兒。

    這些宮中所藏的春宮畫兒,每逢王女出嫁,都要有專門的女官領他們去一一閱覽。進行講解。裴紈自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他剛把這些春宮畫兒拿回來時就展開一幅看過了,只瞧了一眼就看見一個光溜溜的女人身子,羞得裴紈面紅耳赤。趕緊丟到一邊不敢再碰。

    如今看書實在是看不明白,只好硬著頭皮又打開那些畫卷。這些畫卷倒真是具體到了極致。有在椅上的、有在榻上的、有在園林之中的。有全裸的也有半裸的,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姿勢更是五花八門。

    裴紈一開始翻到一幅衣裝整齊並無具體描繪的畫卷,還看得一腦門問號,同書上讀來的情節印證了一番,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再翻開一幅叫他羞澀難禁的全裸畫兒時,再聯繫書中所言,便漸漸明白過來。

    裴紈強捺羞意,一幅幅地看下去。尤其是那些毫不遮掩。甚至於細緻處描繪得淋漓盡致的畫作,把個裴紈看得肉跳心驚。

    男女之道,原來要這樣子啊……,這樣子好醜啊!這樣子好奇怪!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滋味啊……

    那種感覺。很奇怪、也很難受……

    這枚青澀的果子。漸漸染上了紅彩,散發出芬芒。它快熟了!

    ……

    此時,正是暮春的一個午後。

    裴紈在深宮惡補著床第間的知識。遙兒正在天宮觀裡,向無量天尊頂禮膜拜。

    她今天告了假。理由是要去白馬觀見見穆上玄,順道回去照看一下自己的宅院。

    穆上玄賞給沈人醉一所宅院。但那廝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這院子自然便落在了遙兒的頭上。她其實也只去看過一次,三進的大宅子,有池有水有亭有閣,十分致的一處宅院,而且離南市不遠,屬於繁華地帶。遙兒在這幢宅子裡逛了一圈兒,把大門一鎖,就再也沒去過。

    她說要去看望穆上玄只是一個借口,今天她要去找姚金鈴,如果一旦露出什麼馬腳,有人懷疑到她的頭上,有穆上玄在那兒搪著,擺脫嫌疑的機會就更大。

    以前遙兒做事就很謹慎,現在則更為謹慎,因為她現在已不是只有報仇一件事,她如今已經有放不下的一些人兒。

    遙兒先去了一趟白馬觀,結果穆上玄不在,詢問之下,卻是田承乾邀請穆上玄到宜陽女兒山遊玩去了。遙兒只見到了留守在廟裡的一濁,她趕去的時候,一濁正在禪房裡邊念《道德經》。

    信仰這東西,一旦深入一個人的思想,實在不容易改變。一濁酒喝了,也吃了,雖然不再是一觀之長,但是日子實比以前要好上百倍,可他依舊信仰他的老君爺爺。

    看到遙兒,一濁很是高興,拉著她聊了半天,遙兒到白馬觀來,本意不過是有個見證,證明她在這裡出現過,與一濁聊了一陣,遙兒便告辭離去,她沒有去自己的那幢宅子,而是直接去了天宮觀。

    遙兒隨著人群上香、禮拜,然後信步遊逛,來到了天宮觀後院。她上一次去姚金鈴的宅子,已經知道它在天宮觀的大概位置,當遙兒逛到天宮觀後院藏經閣附近時,遊人已經漸漸稀少。

    藏經閣與山牆之間有一人多寬的一道縫隙,入口處有些便溺的痕跡,遙兒以手掩腹,四下張望了兩眼,做出要找地方方便的樣子,閃進了那道入口,雙手一撐,手腳並用,就像一隻八腳蜘蛛似的,迅捷無比地爬到了近三丈高的院牆上。

    翻過牆頭,落腳處正是姚金鈴府邸的前院。院中同他上次來時一樣,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遙兒拍拍手上的塵土,按照他上次來的路線,向第二進院走去。

    夫人,弟子寫好了!

    第二進院後院樹蔭下,一個面容清瞿的老婦人仰面躺在一張籐椅上假寐,旁邊放著一張矮書桌。阿閒趴在桌上寫好一篇字,興致勃勃地抬起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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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拿來與我看看!

    老人直起腰來。身下那張破舊的籐椅發出吱吱嘎嘎的一陣聲響。

    呵呵,不錯。不錯!

    老婦人頷首微笑:你這孩子悟性不錯,雖然字體還嫌稚嫩,已經有些掌握了其中神韻。很好,准你歇息一會兒,唔……先去給為師倒杯水來。

    阿閒嘻嘻笑道:夫人不是常說天宮觀元書長老送你的那個什麼茶飲提神醒腦,還特別解渴麼?要不要弟子給您煮碗茶湯喝?

    老人呵呵一笑,道:啊!你不提我倒忘了,那茶飲初喝味道怪怪的,不過細細品來。味道確實不錯,好吧,你去煮碗茶湯來吧,小心著些,生火時莫要燙著了。

    噯!

    阿閒答應一聲,興沖沖地跑去。

    老人望著阿閒的背影,微微地笑了一下,剛剛重新躺倒,身子忽然一僵。

    她躺下身子。闔攏眼睛的剎那,似乎瞟見一個人影鬼魅般地掠現到了自己面前。

    是幻覺麼?

    老人眼皮動了一下,卻沒有張開,但她的身子已經在傾起。躺椅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緩慢而悠長的吱嘎聲,她的身子仰起到一個角度。還不足以讓他坐直,只是雙足踏到了地面。他的身子便停住了,一雙渾濁的老眼緩緩地張開……

    老人緩緩張開眼睛。入眼先是一雙棕色的短勒烏皮靴,靴頭是尖的,微微上翹上鉤。然後是一條束腿戎褲,上身是短胯袍,袍襟只到胯部,腰間束著皮帶和半月形的抱肚,這是一個軍人的打扮!

    老人一寸寸地往上看著,身形也隨之一寸寸地挺直,籐椅繼續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當他完全坐直的時候,吱嘎聲停下了,她的目光停在遙兒的臉上,然後再移向她的頭頂。她的頭髮整齊地束著,頭戴折上巾,外面還包了一塊紅色的羅帕。

    這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但她的模樣很陌生,老人確信自己根本不認得她,這穿男裝的年輕女人。

    遙兒也在看著面前的這個老人,她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奶奶,她的衣著樸素,連臉上的皺紋都透著一種平靜與詳和,遙兒很難把這樣一個慈祥的老人和那個幹出屠村血案的殘忍兇手聯繫起來。

    可是眼前這位老人,就是姚金鈴!

    忠、奸、善、惡,如果能從容貌上就很清楚地分辨出來,自古以來,朝堂之上哪還來的那許多奸邪!

    遙兒耳邊,依稀迴盪起如同詛咒般的狂呼:姚金鈴、仇神機!

    遙兒小時候在南翎郡乞討,通過別人的面相、神情、打扮,大致就能判斷出這個人的富裕程度和心地是否慈悲,討飯一討一個準兒,這種本領常讓阿眉讚歎不已,覺得自己的阿姐不管做什麼都大有本事。

    可是當她漸漸長大,她發現,這種識人的本領漸漸不管用了。並不是她識人的本領退化了,而是她接觸的人,已經不再是那些市井間的小民。

    地位越高,臉上戴的面具就越多,戲子是上了台才唱戲,他們是無時不刻不在唱戲,唱到後來,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是在戲裡,什麼時候是在戲外,旁人又如何分辨得清呢?

    俊下臣,清逸儒,一表斯!

    柳幽丕,清逸俊美,儀表堂堂!

    仇神機,赳赳田夫,威風霸氣!

    哪一個一看就是奸臣?

    哪一個一看就是酷吏?

    兩個人互相審視地看著,看了半天,姚金鈴臉上漸漸漾起一抹愁苦,她輕輕歎息一聲,用沙啞蒼老的聲音道:田七娘登數十載,聽說很快就要真正的講江山傳於田氏了。我們這些幫著田七娘裁鳳袍的裁縫,也就真正沒了用處了吧。

    歎息聲像秋風般蕭瑟,沙啞的聲音就像秋風捲起的黃葉,沙沙的。

    姚金鈴扶著籐椅,緩緩站起來,似乎有些顫巍巍的,但是神色卻很平靜,好像他早就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她自言自語地道:鳳門六學士如今只剩下老婦人一人了,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會輪到我?現在,可是到了時辰了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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