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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狂牛瘋驢 文 / 菜小小

    酒有毒?

    田攸暨大驚,霍地抬頭,瞪向田三思夫人,道:嫂嫂?

    田夫人終究是個婦人,在丈夫逼迫之下做出這種事來,心中早已惶恐,一見田攸暨目欲噴火,驚得連退兩步,險些跌倒,田三思慢條斯理地道:桃梅,三姐兒,你們兩個陪夫人退下吧。

    那兩個侍妾心中也自害怕,一聽田三思吩咐,如蒙大赦,趕緊搶上去扶住夫人慌慌張張地退出了小亭。

    這時,李夫人痛呼一聲,嘴色便溢出紫黑的血液來,田攸暨大驚失色,惶然叫道:娘子!

    李夫人緊緊攥住丈夫的手,眼淚潸潸而下,田攸暨心如刀割,他含淚看向田三思,憤怒地道:田三思!你怎敢!你……

    田三思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悠悠然道:你看,這樣不是挺好?弟妹急病暴卒,死得體面,死後還能埋進田家祖墳,享受子孫血食。而你呢,也可以迎娶公主,做一位體面風光的駙馬爺。呵呵……

    田三思,好賊人!我跟你拼了!

    田攸暨目欲噴火,就要跳起來跟田三思拚命,卻被李夫人緊緊拉住,急促地喚道:郎君!郎君……

    田攸暨咬了咬牙,強行止住身子,含淚替他拭去嘴角血跡,輕聲喚道:娘子?

    這時,李夫人口鼻中都沁出血來,也不知是中了何等厲害的毒藥,臉色都開始青紫,他緊緊攥住丈夫的手,身體急劇地顫抖著,喉中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田攸暨趕緊低下頭去。李夫人在他耳邊氣若游絲地道:郎君!崇元、崇寶……

    他喚的是田攸暨的兩個兒子,大的十六歲。小的十三歲。

    田攸暨見他斷斷續續說不下去,急道:崇元、崇寶。他們怎麼了?娘子,你說,你說話呀?

    李夫人喉頭收緊,已吐不出一個字來,他急得一張口,卻又溢出一口血來,田攸暨心如刀割,熱淚橫流。

    李夫人有口難言,滿面焦灼之色。他緊緊盯著丈夫,忽然蘸了自己嘴角的血跡,在他前襟上,顫抖地寫起字來。

    田攸暨一見。趕緊抻起前襟方便娘子書寫。只見李夫人在上面艱難地寫道:逐出家門、族譜除……

    下一個字只斜斜地劃出一筆,他的手就無力地垂了下去,一雙眼睛還睜得大大的。當真是死不瞑目。

    田攸暨瞪大眼睛,看著他溘然長逝的亡妻,突然號啕大哭道:娘子!玥兒!我的玥兒啊……

    田三思冷眼旁觀,搖頭歎息道:人間最是慈母心吶!可憐。可歎!弟妹臨終還牽掛著你的兩個兒子,怕他們也遭遇了不測。是啊,公主下嫁之後,怎麼可以不是公主的兒子為嫡長子呢?弟妹一番苦心。你回去後趕緊把他們逐出家門,族譜除名,妥善安置個去處吧。

    你……你……田三思!你可有一副人心肝!

    田攸暨扭曲著面孔。垂淚痛罵。

    田三思淡淡地道:去了一個玥兒,不是又有了一個姜兒麼?這輪月亮可是更加的明亮、更加的嫵媚呢!

    田攸暨怨毒地瞪著他。臉孔扭曲著,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來。

    田三思恍若未見。緩緩站起。撣一撣衣裳,悠然說道:弟妹固然是一番慈母之心,你也該想想大王的一番慈母之心才是!快些回去為她安排後事吧!大王……可是急著嫁女兒呢!

    田攸暨聽了身子一顫,眼睜睜看著田三思悠然走去的背影,目眥欲裂,卻終究沒有勇氣站起來、撲上去!

    ……

    遙兒靜靜地坐在堂前,陽光從外面斜照進來,光影就在他的腳下,照得簡陋的客廳裡亮堂堂的。遙兒隨意瀏覽了一下廳中佈置,便把目光投向廳外。

    廳外,門前左右兩株百年老梅枝繁葉茂,同那前院的花圃一樣,生得自然,並不見有修剪過的模樣。遙兒靜靜地看了一陣,便微微闔上雙眼,閉目養起神來。

    她今天公開登門,只是為了求字,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在今日下手的。

    如果換作從前,她探聽到姚金鈴的下落,一定會在最快的時間內下手,但是現在不成。向姚金鈴討還公道,是她的責任。但如何避免此事與裴紈扯上關係,同樣是她的責任,她現在考慮問題必須比以前更長遠、更縝密。

    太莽撞的辦法不能用,她要盡量維護現在這個身份,當她替所有枉死在桃源小村的親人報仇之後,她還要開始自己的生活,要好好活下去,她不可能拉著深情一片的小丸子,陪她亡命天涯。

    遙兒靜靜地坐了許久,聽到一陣腳步聲響,微微張開眼睛,就見阿閒捧著一幅幾乎及他身高的卷軸從後堂走了出來。

    一見遙兒,阿閒便笑道:勞娘子久候了,夫人的字已經寫好一陣子,只是墨跡未乾,所以多捱了些時候才送出來。

    遙兒一笑,站起,雙手接過那幅卷軸,微笑道:小兄弟,多謝了!

    杜閒連忙拱揖道:不謝,不謝,娘子慢走!

    這小傢伙倒不客氣,事情一了,馬上就下逐客令了,遙兒哈哈一笑,往後堂處深深地望了一眼,便向外行去。

    遙兒挾著畫軸,慢悠悠地走在尚善坊十字大街上,當她快要走到大街盡頭,離開尚善坊時,就聽後邊一陣人喊馬嘶,還有路人的尖叫聲。

    遙兒扭頭一看,就見一輛牛車瘋狂地駛來,本來牛車行路,求得就是一個安逸平穩,可是此刻那兩頭肥牛好

    好像發了瘋似的,驟然狂奔起來,速度竟也不讓駿馬專美與前。路上許多行人慌忙走避,也有些人家的大人衝上街頭,抱起正在玩耍的孩子逃到路邊。

    那牛車所過之處,引起一片叫罵聲。

    遙兒詫異地看去。就見一位身著儒袍的中年人坐在車頭,手中的鞭子呼嘯如飛。抽得那兩頭肥牛撒開四蹄,亡命般狂奔。這時那牛車轟隆隆駛近,遙兒看清了那車頭所坐的人,不由驚咦一聲。

    這不是內衛中郎將田攸暨麼?他怎麼親自御車了,他這是……

    遙兒看見田攸暨面孔扭曲著,滿眼熱淚滾滾,牛車馳過,淚水撒落一路,不由更是驚訝。能讓一個大男人。而且是位高權重的大男人哭成這樣,這是出了什麼事了?要知道。如今連姜氏王族的人都要夾起尾巴作人,最囂張的就是田家人了。

    田攸暨如瘋如狂,手中一支鞭子一次次狠狠地抽下去,把他滿腔的憤恨都發洩在兩頭拉車的壯牛身上,呼嘯著衝上了大街。

    他是當朝大王的親侄兒,他是重兵在握的右衛中郎將,可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結髮妻子被人毒死,他還要拋棄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為了迎娶那位該死的公主!

    可他……他能怎麼辦?

    殺妻之仇報不得。親生兒子必須得拋棄!

    他恨,他恨田氏、恨離姜、恨田三思,更恨他自己的懦弱!

    牛車衝上長街,田攸暨悲憤地大叫起來:啊!!!!

    ……

    阿郎。咱們怎麼不告訴幾位郎君來接您呢?

    長街盡頭,管伯騎在一頭灰驢上,左右伴著黑瘦精幹的舒阿盛和俊俏可人的小丫環嬋娟。前邊還有一個牽著韁繩的趕腳兒的。

    管伯笑瞇瞇地道:告訴他們幹什麼。嘿!老夫就是要給他們來個偷襲。瞧瞧這幾個不成器的東西,在家裡都幹些什麼。

    嬋娟撇撇嘴。嘀咕道:為老不尊!

    管伯瞟了她一眼,假裝沒聽見。

    就在這時。田攸暨駕著瘋牛車狂奔而來,舒阿盛見狀大驚,衝上去道:停車、停車,怎麼鬧市狂奔,哎喲!

    那牛車根本不停,筆直地撞來,舒阿盛見狀大驚,縱身往旁邊一閃,倉促間讓開了車頭,被那車轅撞了一下,一跤撲進了人群。

    嬋娟尖叫一聲道:阿郎!

    眼見那牛車變成了一輛轟隆隆的戰車,一個年輕的姑娘家,到底心中害怕,她那嬌弱的身子,哪能跟蠻牛硬頂,急忙往旁邊一跳。

    管伯坐在驢背上看見這車直撞過來,想跳卻是來不及了,急忙吹鬍子瞪眼地叫嚷:趕腳兒,快閃開!

    那趕腳兒的倒真聽話,撒開韁繩一溜兒煙跑開了,管伯眼都直了,急忙又叫:我呢,還有我呢,老夫在此!

    虧得那驢也怕了這瘋牛,急忙往旁邊一竄,終究沒有完全讓開,那牛一見前邊有東西擋路,下意識地一低頭,拿牛角一挑,噗地一下,竟在驢股上挑開好大一道口子,鮮血狂噴。

    那驢痛得嗥叫兩聲,斜刺裡一竄,便往尚善坊裡衝去。

    遙兒眼看著那牛車衝擊坊門,後邊留下一街狼籍,剛要舉步再走,迎面又有一頭瘋驢狂奔而來。驢背上有一個胖老頭兒,被驢顛得飛起飛落,好像風中的一塊破抹布,他仍頑強地抱著驢脖子,死活不肯摔下來。

    這地面都是青石板,胖老頭兒要是真的一頭戧下來,沒準就要把腦袋摔成一個爛西瓜,當真是凶險萬分,遙兒一見大吃一驚,來不及多想,把卷軸往路邊一扔,一個健步便撲了上去。

    吁……

    遙兒迎面一衝,臨近驢頭,倏地一側身,雙臂一伸,一把扣住了驢扣。那驢繼續狂奔,遙兒死死扣住,拖著又往前衝出十多步,速度才慢下來。管伯一見驢速變緩,雙手一推驢背,便向地上滾落,他可不敢一味地等人相救,萬一這位兇猛的小丫頭勒不住瘋驢,這唯一的救命機會豈不也沒了?

    管伯這一滾,倒是安全著地,可他歲數畢竟大了,從驢背上狼狽滾落,又不是平平地落地,右腳先著地崴了下,疼得老狄哎喲一聲,額頭都疼出汗來。

    吃痛瘋狂的驢子被遙兒勒著,終於緩緩停下來,趕腳兒的大老遠追過來,一路追一路哭叫:我的驢、我的驢啊……

    追到近處見有人幫他拉住了瘋驢,不由破啼為笑,定睛一看驢股上豁開老大一個口子,鮮血染紅了一片,忍不住又叫:我的驢、我的驢啊……

    管伯大怒,吹鬍子瞪眼睛地道:你就知道你的驢,老夫還是你的客人吶,你問都不問,難道老夫還不如一頭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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