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莫名敵意 文 / 菜小小
田厚行在家裡本來就狂傲無比,又知道他的姑姑就等同於大唐的皇帝,上與天齊,無人比肩,就更是目無餘子了,在他看來,所有所有的人,包括姜齊宗室的王爺、公主,統統都是他田家的奴僕,更何況一個小女侍衛。
俺要跟姑母把那個窈窕的俊妮兒給討過來!
想著沁梅那嬌俏可愛的模樣兒,田厚行開始無限憧憬未來的美好生活了。
雪後的宮苑如瓊樓玉宇,高大巍峨的宮殿全都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偶爾露出一角金碧輝煌,其餘的部分盡皆隱藏在一片潔白之下,就連殿宇樓簷上的脊獸,此時也像粉雕玉塑一般。
聞香殿的小院裡,雪裡臘梅如豆,含苞欲放。
自古帝王家,皆好植梅花。
梅花無疑是冬天的一道盛景。
聞香殿前這幾株梅花開得正好,沒有綠葉映襯下的密匝匝的花骨朵兒倔強地鑽出茸茸的白雪,花瓣兒嫩得如蠟質般幾近透明。遠遠看去,彷彿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玉豆兒。
疏影橫斜,老干虯枝的梅花樹下,高公公穿著一件肥大的棉裌襖,坐在墊了蒲台的石凳上,正和幾個小太監和小宮女興致勃勃地講著自己故鄉冬天的事情。
高公公是粟末靺鞨人,他滿是緬懷地道:那時候,我才九歲,下完了大雪,跟著兄長一塊兒去河泡子,那北方,可比這兒還冷上十倍,河泡子都凍了厚厚的一層冰,我們就拿冰釬子撬,用石頭砸,在冰上面砸一個大窟窿。
嘿!那水下的肥魚正嫌氣兒不夠喘的呢,這冰窟窿一砸出來,肥魚都擁擠到水面上,很容易就抓上來,有時候啊,它自己就能跳上來。
撿上這麼幾條肥魚,回家燉了吃,或者烤著吃,香得很!
說著,高公公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有點饞了。
遙兒笑嘻嘻地站在一邊聽著。
他是這聞香殿的小官,不過一到了冬天,田七娘不大到這兒來,所以每日都是無所事事,守門的宮衛偷閒,都到門房裡去烤火取暖,遙兒卻喜歡跟這些太監宮女們混在一起,無他,她想掌握裴紈行蹤,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這些宮裡頭的侍候人了。
遙兒姐姐,你小時候也這麼捉過魚麼?
一個小宮女瞟了遙兒一眼,笑盈盈地道。幾個小宮女馬上轉向遙兒,作興致勃勃狀,把談興正濃的高公公扔到了一
遙兒靦腆地笑笑,道:沒有,我小時候老實得很,哪敢刨冰捉魚。
一個宮女掩口笑起來:姐姐不說實話,你老實,誰信吶?那天蹴鞠,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姐姐在場上那個威風,尤其是最後一個球……
小宮女越說越興奮,一張小臉蛋脹得通紅,手舞足蹈地道:這樣,就這樣,一個倒掛金鉤,然後凌空一旋,就穩穩地站住了,然後向前一衝,抱住了裴總管。
高公公呵呵地笑,翹起大拇指道:說得是呢,當時那一腳端地神妙,看得人都喝一聲彩,咱家當時也在,瞧得清清楚楚。
一個小宮女笑嘻嘻地道:姐姐是頭一個沾過裴總管身子的女子呢,裴總管身上香不香呀。
遙兒摸摸鼻子,靦腆地笑道:看你說的,那時候……都跑得一身汗,還有啥香氣。再說,我鼻子也沒有那麼好使,就這麼一扶,真有香氣也嗅不到啊。
另一個小宮女便道:喲,就這麼一扶?那一下扶得可真是瓷實。
旁邊一個宮女便撇嘴道:這可難說,誰知道人家遙兒姐姐是不是故意跌倒,等著裴總管去扶啊。
一個年長些的宮女馬上道:要死!敢嚼裴總管的舌頭!
那小宮女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嘟囔道:你都成老姑娘了,就不信你不想男人……
深宮怨女,都是有些不管葷素的。一說起男人女人,大家都來了精神,本來就是搶前一步,將人扶起這麼一件事,沒有什麼香艷,也沒有什麼暖昧,她們聊著也是特別提神,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越說越來勁兒了,連遙兒這個當事人都被擠到一邊成了聽眾。
遙兒和高公公根本沒有插嘴的份兒,於是一起閉嘴,做起了聽眾。
就在這時,沁梅踏著鹿皮小蠻靴子蹬蹬蹬地走進來,往院中一站,杏眼一掃,看到站在那兒的遙兒,便道:遙監守!
遙兒扭頭看見是她,懶洋洋地問道:都尉,有何指教啊?
沁梅下巴一翹,威風凜凜地道:御前有幾個侍衛過於懈怠了,君上很不滿意,讓我另選幾個侍衛換到御前去。你身手不錯,人也俊,從今天起,你就到田成殿去當值!
田成殿是天子聽政和召見群臣的殿堂,光宅元年田七娘稱制後,田成殿就成了她垂簾聽政的所在。到田成殿當值,就是在田七娘眼皮子底下做事,自然不如在其它宮殿閒散自由,那裡職務更重、規矩更嚴,薪水卻與其他侍衛一樣多,侍衛們都視如畏途,不願意被選到御前。
遙兒如今只是在宮裡當值,也不是侍衛,本是可以拒絕的。然而,遙兒正愁雖與裴紈咫尺相隔,卻摸不著她的行蹤,也見不到她的影子,這沁梅姑娘竟給他提供了這麼一個難得的機會,遙兒如何不喜。
遙兒怔了一怔,喜形於色地道:在下現在就去麼?
沁梅微微揚著下巴,只希望從她臉上看到沮喪、懊惱,哪知道遙兒竟沒有一點不悅,甚至還很開心,沁梅不覺一愣:怎麼會這樣?
又見遙
兒一副恨不得馬上走馬上任的樣子,沁梅更加失望,怏怏地擺了擺手,道:不必,今天都快傍晚了,還去當什麼值,你去找朱彬交卸差使,明日一早,到田成殿聽用吧!說完,就很鬱悶地走開了。
遙兒朝著她的背影含笑一揖,高聲道:謝都尉,慢走∼∼∼
沁梅剛一走,眾宮娥就呼啦一下圍上來,有人依依不捨地道:哎呀,姐姐要調到田成殿去當值,再見到你可不容易了。
有的人就為遙兒打抱不平,道:怎麼能把姐姐調到田成殿去呢,到那兒當值哪還能像現在這般自在,姐姐可是咱大齊的英雄呢,這宮裡頭誰不知道你,你跟朱都尉說說,不去田成殿,朱都尉一定會給你這個面子的。
遙兒笑吟吟地道:苦些累些怕什麼,我一介女流沒有機會上陣殺敵,便去御前多擔當些事情,陞遷的機會也就大些,我還盼著,能在三年之內就升個隊正呢。
兩個宮娥一前一後嘻笑著跑開了,遙兒倒聽得有些不好意思,捱了片刻,候到當值時間到了,遙兒與人交了班,便去宿衛處交卸差事。
朱都尉見到遙兒,神色很是不善。
當值禁軍與太監宮女,這是服務於宮中的兩大群體,而這兩大群體之間,雖然不至於對立,卻也不至於說一團和氣。這種莫名的對立情緒從什麼時候產生的,那是無從考證了,反正一直以來就是如此,大概是因為這兩大團體之間,天然就有一種互相監督的關係存在吧。
然而遙兒卻是一個異類,她甚受太監宮娥們的喜歡,而且她也願意跟太監宮娥們打成一片,僅此一點,就讓朱彬心中不悅。與此同時,遙兒在禁軍中也是個極受歡迎的角色,每個人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連他朱都尉的風頭都搶了,誰叫她也是齊國蹴鞠隊七勇士之一了,而且是除去穆夫人之外的唯一女子,想不受歡迎都難。
如今,他知道這遙兒得罪了太后身邊的梅花內衛都尉沁梅,正好籍此機會加以教訓。遙兒趕到,交卸差使之後,朱彬就坐在案後,板著臉道:君上身邊缺人使喚,明天開始,便調你去武成殿當值。
遙兒恭立案前,微笑道:是,卑職知道了。
朱彬盤膝坐在暖炕上,敲了敲几案,沉聲道:嚴肅些,到了御前,再這樣嘻皮笑臉的怎麼成!
遙兒收斂了笑容,朱彬便冷哼道:到了武成殿,是在君上眼皮子底下做事,凡事都須謹慎小心,一旦惹出事端來,本官也護你不得!
是,多謝都尉提點,卑職省得。
朱彬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又道:不要得意忘形,年輕人!咱們大齊的將官,還沒有一個是因為善於蹴鞠、球打得好而當官的。你雖替咱大齊爭了名聲,搶了風頭,可是如今既然進宮做了監守,如今又調你去做侍衛,這些榮耀就得忘掉,不要太輕浮,不要跟一些宮娥組建小圈子!
遙兒一臉笑容地道:是,都尉說的是,卑職都記住了!
朱彬看見她笑,心裡就不痛快,拉著長音又教訓道:你……
他正想繼續殺一殺遙兒的銳氣,門簾兒一掀,便從外面閃進一個人來。
房間裡生著爐子,朱都尉的兩個親兵坐在爐子邊烤著火,笑嘻嘻地聽著都尉訓斥遙兒,那人一掀門簾,帶進一陣冷風,兩個侍衛不高興地抬頭瞟了一眼,因為房裡光線比外面暗一些,一時沒有辨出來人身份。
但是那人摞下簾子,往裡走了兩步,人還沒有看清,先就叫人看清了他是一襲武袍,肩頭繡飾著一對白色瑞馬,兩個侍衛立即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