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45.第345章 在夢裡,我愛過一個男人 文 / 一盞紅燈籠
夜涼如水,無月無星,蒼穹天空漆黑一片。
暗合著河畔兩人的心情,暗沉,空寂。
「今天天也晚了,等明天天一亮你們母子就馬上回谷柳城,我會另外撥一批人給你。」蕭谷誠手上拿著只打火機一按一開,橘紅色火焰在他手心躍動。
雖然蕭谷誠戒煙已經有好幾年了,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偶爾那煙癮還會冒出來。
只是因為想著他們母子,一直把那煙癮壓著,也壓住了。
「……誠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葉柳對著靜靜流淌的夜河而立,間或粼粼水波還會照亮她精巧美好的面孔。
「我也知道,谷柳城比秦州安全。」她低聲道。
「既然知道,就聽我的。」蕭谷誠的眸色比這漆黑的夜色更深。
他對喪屍厭惡至深,真的是受夠了喪屍時不時的騷擾。甚至在葉柳生產那天,他就是因為在城外圍剿喪屍,連兒子初生的第一面都沒有見到。
這次諸多城池難得眾志成城立下同盟令,雖然裡面夾著些利益齷蹉,但大家對喪屍的憎惡永遠是不會變的,兩個種族也是永遠對立的,所以他想要利用好這次機會,盡可能的多殲滅喪屍。
不過,他一個人來面對這些就可以了,他們母子最好能待在最安全的地方,等著他解決了一切之後歸來。
「不,」葉柳轉身,面朝著蕭谷誠,「我懂,可是你不懂。」
她的容顏冷漠如斯,如同冰封在冰川最深處,依舊美好如初,卻沒有沾染上人氣。
「柳兒,你知道自己現在有多不可理喻嗎,去縱容一個三歲小孩的任性行為,我知道你溺愛兒子,但這麼危險的事情是可以隨便縱容的嗎,」蕭谷誠低吼,「他要是到時候在秦州有個什麼差錯,我們會相互怨恨一輩子。」
「假如,假如,假如……」假設的條件太過殘酷,蕭谷誠都說不出口,假如……假如銘兒因為他們夫妻的一時疏忽被抓成喪屍呢,他們是殺了兒子,還是帶回家?
「我會保護好他,並且他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弱。」葉柳不知道該如何向蕭谷誠解釋蕭銘的前世今生。
她該怎麼說,她難道說你兒子前世因為魂魄不全所以是個癡傻兒,可是這世他的魂魄正在努力地回到自己的**之內,雖然還沒有完全靈體合一,但因為力量在慢慢回歸,所以他的直覺可能准到令人髮指。
這些該怎麼說,說了就會扯到前世今生,扯到那些她極力想要迴避的事情……
他們明明是世間最親密的人,可那些藏在暗處的事情卻把他們隔得很遠很遠。
「柳兒,你這麼理智的人,竟然也跟著兒子一起胡鬧。」蕭谷誠摸了摸口袋,還好他身上早就不帶煙了,於是冷聲問道,「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和你吵,你就給我一句話,你走還是不走?」
最好是給他走。
葉柳又望向了如同忘川般深沉的暗河。
「……誠哥,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講一個我曾經做過的夢。」
「不要用這麼劣質的轉移話題來敷衍我。」蕭谷誠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的女人。
「你安靜一點,聽我說好嗎?」她沉靜如水的眼眸漸漸安撫住了他,「聽完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趕我和兒子走。」
「我哪有趕了,我是在勸你們回去。」在葉柳沉寂如死的眼神下,蕭谷誠無奈,「好了好了,你說,我聽就是。」
「誠哥,我曾經做過一個很長的夢,像一輩子那麼長……在夢裡,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我嫁給了他,給他生了一個兒子。」葉柳沒想到她有朝一日竟有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原來也不是那麼痛苦了。
這麼寥寥數句其實就已經把葉柳前世的一生都概括在裡面了。
她不禁看向身畔的男人,是他給她的力量嗎?
是他的關心,他的在乎,他的珍惜,給了她力量嗎?
聽到葉柳愛過其他人,即使只是在夢中,蕭谷誠的眸色也沉了沉,冷冽如寒。
不過因為她那沉寂、追憶的語氣,令蕭谷誠不知不覺跟著聽了下去。
「……曾經愛到想為他死過,那種洶湧澎湃的感情,令自己覺得一腔血肉可以為他阻擋任何災難。只要他還在,我就不怕。有時候太累太苦,身體一倒下就感覺再也站不起來了,可因為自己很愛很愛他,所以不斷地告訴自己,堅持住,堅持住,他一直在我身邊,這樣告訴自己最後也挺過來了。」
「那樣瘋狂的自己,為愛願意犧牲一切的自己,現在想想都有些不可置信。那麼愚蠢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是我……」
「……其實,我能那麼愛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的人格魅力超乎尋常的強大,在逆境中尤其明顯。我們經常一起共患難,享福的時候很少。在餓到連人肉都沒得吃的時候,也啃過泥巴。可就算是在那樣的困境裡,他也能笑著把泥巴捏成包子,遞給我,許諾我等挺過去後就給我一個真正的包子。」
因為是他給的,所以就算是泥巴她也心甘情願。
後來,他真的給了她很多很多包子,不僅是包子,他給她的永遠比他許諾的更多。
「最初的時候,兩個人力量都不是很強,有時候還會被人欺負,他為我向別人下過跪,求過人。有一次很凶險很凶險,兩個人都差點死掉,我算是有點姿色的吧,當時他如果把我送人就可以破開僵局,可他沒有。」
他說,他蕭谷誠的女人,連一片指甲蓋都只能是他的。
「很多次很多次,我都覺得自己挺不過去了,因為我,其實是一個意志很不堅定的人,活著既然比死了還難受,那麼為什麼不去死。但是跟著他,他緊牽著我的手,竟然也一步一個腳印走了過來。」
「我給他生過一個兒子,那天好大的雪,好多的血,我的眼裡只看得白色和紅色,是他用牙齒咬斷了臍帶。兒子力氣小吸不出奶,他就幫兒子去吸,他用了死力,可最後吸出來的是血。後來他又連夜爬了幾座山,抓到了一隻孕期的母鹿,可是兒子根本喝不進,喝一口吐一口,他就口對口渡給兒子,兒子是那樣被他養大的。」
他甚至在兒子出生的第二天就去結了扎,說只要一個就夠了。
「真的很好是不是,他給過我最好的,也給過我最壞的。」
只是那樣的幸福太轉瞬即逝了,眨眼就好像不存在一樣。後來在他給她最壞的時候,她就把他對她的好反覆拿出來,提醒著自己不要忘記。
「他受到很多苦,吞過很多血和汗,在沒有任何外在的助力下,他憑著自己的拳頭一步一步往上走,所以等到他最後爬到鼎峰時,他……他變得很暴戾、凶殘,冷的時候可以讓人骨頭髮顫,甚至為了一句不稱心的話都可以大開殺戒,濫殺無辜,根本毫無道理可講。我覺得我能體諒,我能懂,因為我是和他一起受過苦過來的。」
「太多次的死裡逃生,讓他對人命很淡薄,不僅是別人的命,還包括他自己的命。」
「可當他把那些苦砸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就不懂了。我曾經以為不管他怎麼變,他還是他,還是我最愛最心疼的男人。他會緊緊地抱住我,他會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給我一個微笑,照亮我的世界……可到了最後,他作為最瞭解我的人,拿我最害怕的東西來不斷的傷我。他牢牢抓住了我所有的死穴,我無處可逃,他就那樣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消磨我的愛,我哪裡痛他就戳哪,還使勁地戳。」
戳到鮮血淋漓,生不如死。
「在夢的最後,我全部的熱情,全部的愛真的都被他給磨完了……」
「還好,那只是一個夢,雖然很長很長,但看到被淚沾濕的枕頭,我很慶幸自己從夢裡醒過來了。」
因為那樣,就再也不用去做無謂的等待,再也不用去面對他已經死亡的消息。
「……夢境來自於現實,你夢裡的那個男人是誰?康家健,還是……我?」蕭谷誠喉結有些發痛,砂礫在刮磨著,他乾澀地吞嚥了幾下,才發現自己唇間的聲音近乎於無聲。
葉柳恍惚抬頭的時候,只見粼粼閃爍的水波就在眼底,而她不知不覺地陷進了回憶裡,講了前世的一小半。
在見到蕭谷誠陰暗交錯的面孔後,葉柳伸出柔荑包住了他堅硬如鐵的拳頭。
「不,那不是康家健或者你,那是第三個人,」葉柳答得堅隱剛毅,眸子卻不知道怎麼的還是帶了暗痛,「那是一個畜生!!!」
「……真的不是?」蕭谷誠的拳頭輕顫了一下,卻連稍微抬起來都做不到。
為什麼在聽到葉柳斬釘截鐵的回答後,他驀地鬆了一口氣。
……可能那些如地獄般暗痛的包袱,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不要胡思亂想,說了那只是一個夢,只是一個虛假的人物而已。」葉柳輕聲答道。
前世的蕭谷誠和今世的蕭谷誠怎麼可能不一樣。這世的他,每個動作都在述說著他多麼愛銘兒,他的每一個想法都是在為銘兒著想,她能感受得到。
而前世的那個畜生,後來寧可陪在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身邊,卻捨不得來看一眼自己重病的兒子。
理由?借口?苦衷?
呵呵,或許什麼都沒有,只是很簡單的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