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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花月相宜人相倚 文 / 鏡鸞沉彩

    碧蔓俏皮得很,引得沈天璣笑起來,泠泠嬌脆的聲音,比春日空山中的清泉石流還要動聽些。

    與沈天璣三人隔了一片花叢樹木的另一條小徑上,一位玉帶錦袍的男子,聽到這笑聲,忍不住駐足遠眺過去。

    濃密花樹隨著微風搖擺,透過樹枝,隱約看到紫薇樹下笑靨如花的女子。

    「這不是我那位美貌的皇后嫂嫂麼?」裕郡王對一旁的安親王道。

    安親王略看了看,「的確是皇后娘娘。」隨後又皺了眉,「身為中宮皇后,裝飾如此隨意,行止如此輕慢。實在不妥。」

    裕郡王笑道:「叔叔也太刻板了點。這會兒也不是在大殿上面見眾臣,何必故作端莊?侄兒瞧著,偶爾天真浪漫些才更好呢!」頓了頓,他壓了聲音道,「叔叔你想想,皇兄那樣刻板嚴肅,若是皇嫂再是個刻板嚴肅的,兩個人黑臉相對,可怎麼過日子?」

    安親王捋捋鬍須,不置一語,快步隨著內侍朝前走去。

    裕郡王朝沈天璣又看了幾眼,心道上回承光殿中見時,這位嫂嫂瞧著極規矩端雅的,沒想到在人後這樣天真爛漫,與外面十幾歲的閨中姑娘還來得生機有趣。

    又想到京中盛傳的皇后椒房獨寵的傳聞,不禁暗暗一笑:原來,皇兄喜歡的是這類型的女子。

    轉過頭,快步朝安親王追過去。

    這邊,沈天璣想到林貴人病了,林貴人本就是她嫡親表姐,如今名義上又是與她共事一夫的「姐妹」,於情於理,總要去看一看才好。

    擇日不如撞日,她帶著青枝碧蔓,循著陰涼小徑走去了翊錦宮。

    林貴人的丫頭在殿外迎駕,一路引了沈天璣進到寢殿中。甫一進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

    沈天璣皺皺眉,一眼瞧見屋內靠窗的案几上擺著一盤殘局,許久不曾動過的模樣。

    掀開帳幔,入眼而來一張蒼白病容。

    本該年輕鮮亮的容色,形容枯槁,滿是蠟黃,唇色泛白,雙眸彷彿蒙上一層灰。

    去年初見時,白梅樹下淡雅出塵如神妃仙子的女子,與眼前人相比,簡直判若兩人。特別是那雙眼,再無那份如仙如畫的動人神彩。

    不過半年時光,一個好端端的鮮活女子,就成了這般模樣?!

    林貴人掙扎欲起身行禮,沈天璣連忙扶住她,觸手一片嶙峋瘦骨,她心頭一驚。

    沈天璣坐在榻邊,眉峰微皺,「病了這麼些日子怎麼不見好?莫不是太醫院的人不夠盡心?」

    林貴人艱難搖頭,彷彿動一動都極耗力氣,「他們都是奉了皇后娘娘您的懿旨的,哪裡敢不盡心。是嬪妾身子不中用,怪不得他們。嬪妾命薄,無福得到皇上恩寵,無福伺候聖駕左右……」

    見她這失了大半生機的模樣,沈天璣心中動容,久久說不出話來。

    良久,沈天璣揮退了殿中諸人,包括青枝和碧蔓。她看著林貴人,眼中幾分淚光,「之嫿姐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姐姐怎能如此作踐?」

    年紀輕輕的人,好端端怎會治不好病?大約是她自己,求生意志薄弱。

    聽到這個稱呼,林之嫿一愣,唇間泛出幾分蒼白的笑,「妍兒妹妹,那日雪天梅林的情景尚且歷歷在目,沒想到,一下子咱們都成了皇上的女人。不過半年光陰,卻時過境遷。我成了貴人,妹妹成了皇后……」

    都是……皇上的女人……

    這話迴響在沈天璣耳邊,她眸光閃了閃,默了一會兒,輕輕道:「之嫿姐姐要養好身體才是,若是不養好身體,又如何能得皇上寵愛?」

    林之嫿一愣,笑道:「妍兒妹妹是為了安慰我嗎?」

    「若姐姐身體無虞,憑借姐姐的資質,皇上……皇上或許會喜歡的。可若是姐姐一直病著,更不可能侍駕。我說的可對?」

    「皇上……皇上的目光至始至終都看得到妹妹一人。」

    沈天璣握緊她的手,夏日的天,這手全是冰涼的,「皇上……現在雖說寵我,但一輩子那樣長,誰知道將來又會不會寵別人?姐姐要看遠些才是。」

    「妹妹果真如此想?難道,妹妹沒想過一直獨佔聖寵下去麼?」

    沈天璣笑道,「聖寵,哪裡是你我能控制的。」她聲音淺淡清涼,帶著清風拂過翠木的幽靜,「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罷了。」

    頓了頓,她又朝目露驚詫的林貴人微笑道:「若是咱們把活著的意義都建立在一個男子的身上,未免有負於這一遭多彩人生。」

    林貴人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清透的話語,眼前這十幾歲的少女,雙眸一瞬間透出的是不符合年紀的敏睿。

    原來,這位獨佔聖寵的女子,心裡是這樣的想法。

    林貴人亦是聰慧之人,心中對沈天璣竟生出幾分敬佩。「妍兒妹妹的話,」她默默道,「我必會銘記在心的。」

    「過些日子,我娘親回來宮裡看我,我已經傳話出去了,到時候,舅母也一同進宮,之嫿姐姐也可與舅母多聚聚。」

    林貴人眸中瞬間散發出神彩,高興地就要起身謝恩。

    沈天璣連忙扶住她,連連道不必多禮。二人又說了些話,沈天璣念著她身子弱須多休息,也並未多留,臨走時還不忘賜下幾樣珍貴藥材。

    出翊錦宮時,已是日暮。

    碧蔓瞧了沈天璣神色,撇撇嘴道:「這可好了,娘娘又不開心了。等下皇上見著,約摸要怪罪奴婢們沒伺候好。」

    沈天璣回了神,一手捏了捏微微僵硬的臉,露出一個笑來,自己都覺得勉強。心頭懨懨之際,望見前頭花叢中有一塊雪白光滑的石墩,她坐上去,支了腮,長歎一口氣。

    盛夏的暮色,總是霞光漫天的。這會兒的天幕就是一片金紅燦爛,美得驚心動魄。

    「娘娘,您方才單獨和林貴人說了些什麼呀?」碧蔓好奇道,「奴婢瞧著,林貴人情緒好多了,娘娘卻不開心了。哪裡有這樣不值當的事兒?損己利人啊。娘娘也忒好性兒。」

    沈天璣嗯了一聲,指了指天邊的彩霞,忽而笑道:「你們看,那像不像只小兔子?」

    碧蔓有些無語。說好的皇后的端莊雍容呢?

    沈天璣瞧她一眼,又垂頭喪氣道:「四下無人的,還不許我鬆泛鬆泛麼!」幸好她如今住在點絳宮,不用時時看見這些女子。若是日日都被這些人圍著,她定會受不了逃走的。

    青枝碧蔓對視一眼,陪著沈天璣默默欣賞了一回天邊晚霞。待到霞光逐漸消失,夜幕初上時,青枝催到:「娘娘可得回去了。宛盈姑姑這會子定然把湯藥熬好了,過了時辰可不好。」

    這段時日,沈天璣每日都要喝一碗湯藥,說是滋養身子的。沈天璣覺得自己身體好極了,完全不用喝藥。可是皇上金口一開,她的話便絲毫沒有威信。

    沈天璣淡淡道:「既是補藥,少喝一日又有什麼要緊。」

    立起身,她慢吞吞地循著小徑走著。青枝和碧蔓也不催她,因她們知道,催了也沒用。

    月色逐漸掛上梢頭,也不知走到了哪裡,沈天璣忽然瞧見前面一片翠色花木,正是鴛鴦雙色的美人蕉。

    大片的蕉葉碧翠萋萋,簇擁著無數嬌艷軟嫩的花朵,金黃朱紅二色相間,中間有泛著清甜汁水的蕊心,月色下靜寂無聲,異樣清幽柔美。

    美人蕉,恰如月下美人,安靜婉然,遺世獨立。

    「尋了一日的美人蕉,可算是見著了!」碧蔓笑著,沈天璣已經迫不及待地小跑而去。

    走近去看,她才發現這片花樹原是長在一處宮殿前的。宮殿殿門緊閉,門口石柱上攀了些夏日新綠的籐蘿,一片寂靜無聲。大約是荒廢了有些時日的。

    「婉芳閣。」沈天璣瞧那殿門名字,忽然眸光一閃,「這不是先時邢美人的住處麼?」

    碧蔓面上的笑容登時散了。

    這倒好,皇后娘娘又要不開心了。

    走到沈天璣身後,「娘娘,這美人蕉也沒甚好看的。若是真喜歡,咱們在點絳宮裡中些就是了。這麼晚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沈天璣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轉身看向那花樹,伸手摘下一朵花兒來,輕輕拂過嬌嫩的花瓣,「邢美人的死與我根本毫無關係。讓皇上饒過夏煙一條命,是念了她對主子一片忠心,受人讒言一時糊塗才犯下大錯。她已經被放出了宮,如此我已是仁至義盡。又怎會繼續糾纏此事自找不痛快?」

    「娘娘想得清楚就好。」碧蔓道。

    沈天璣轉身輕輕聞了下手中花朵,藉著皎白月色望見蕊心中點點香露,幽幽道:「就是因想得清楚,才更無法寬心。」

    碧蔓驚詫道,「皇上這樣寵愛娘娘,您還有什麼不能寬心的?」

    「今日你也看到了,集寵於一身,亦是集怨於一身。我一個人的幸福,要以那麼多人的痛苦為代價,心中難免不安。可是若讓我把這幸福讓給她們,更是一萬個不願意的。」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哪怕一分,我都捨不得。」

    幽幽歎口氣,「先前,我一直覺得為難。今日去看了一回林貴人,倒想通了一些。既然捨不得,就牢牢握著吧。若是真有一日握不住了……再說好了。可現下,我是顧不得她們的。世人時常想求個萬事如意,可哪兒能真的萬事如意呢?我也只能顧得上自己的如意了。」

    「秦美人說我自私自利……倒是說對了。說到底,情愛一事,哪有不自私的。我只是,想與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已。」

    寂靜的月色下,女子嬌軟的聲音帶著淡淡寒涼。大約是此時清寂悠然的環境,說完這些,她覺得心扉都敞開了一些,散去了不少陰霾。

    忽然,身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沈天璣一驚,正欲轉身之際,一雙修韌的手臂從後面緊緊環了過來,袖口上精緻無雙的暗繡團龍金絲紋,昭示了來人的身份。

    熟悉的男子氣息瞬間將她緊緊包圍,她感到耳邊他帶著淺笑的溫暖呼吸,「朕倒不知,妍兒心中原是這樣的想法。」

    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樣的幸福一分都捨不得讓出去。

    這話,讓他心中滿是喜悅。

    男子的聲音低醇沉緩,一字字拂過她耳側。她耳根後登時升起一片嬌紅。

    「皇上……唔!」她轉頭過去,卻正好迎上他焦灼熱烈的吻,帶著席捲而來的熱情和迫不及待的飢渴。

    這幾日因她不方便,他只是摟著她睡而已。許是憋的久了,今日一整天都在想念她。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他自然要好好受用。

    月色妖嬈,花影稀疏。青枝和碧蔓早就退得老遠,和周寧福以及幾個內侍立在一處。

    納蘭徵從後面緊緊摟著她,大掌穿過柔軟的胸口,固住她微微側過的小臉,盡情吸吮著她的甜美氣息。

    時而熱烈狂暴,時而溫柔繾綣,他用盡自己心意,直將她勾得渾身發軟。

    「皇……皇上……」她溢出碎音,帶著微微的哀求。

    他鬆開她,彼此氣息不穩。大掌扳過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自己,「好了,朕不碰你就是。」手指抬起她低垂的小臉,月色下美人明眸邊有晶瑩的淚。「怎麼又哭了?」

    她微怔,伸手一觸,果然有冰涼。許是方才本就感慨萬千,乍然感到他對她這樣的悉心疼愛,她心中像是融了萬千春水,也不知怎麼就落下淚來。

    他心疼極了,用拇指輕輕擦去她的淚,又肅了眉目道:「這樣多愁善感可不好。」

    一把將她抱起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讓她順勢坐在他的膝上。

    她靠在他身上,輕巧地呼吸著他的氣息,「皇上偷聽妍兒說話,也不好。」

    他笑著輕捏了下她的小臉,「愈發能耐了,敢頂撞朕。」

    她得寸進尺,一頭埋進他的懷中,感受到他胸前一片舒適的溫暖,口中悶悶道:「就頂撞了,皇上要治罪麼?」

    男子一笑,微微拉開她,「真以為朕拿你沒辦法了?可還記得,這幾日妍兒欠了朕什麼?」

    沈天璣臉色一紅,咬了唇不說話。

    男子低頭輕輕咬了下她的珠玉耳垂,「寶貝兒可要記得,昨夜已經欠到十次了……」

    她因這話,渾身都要燒起來了,咬唇抬眼瞪過去,他卻笑得異常開心。舒朗的笑聲響在月色花叢中,愈顯悅耳動聽。

    周寧福見主子開心了,他也鬆口氣。今日勤政殿中,那裕郡王竟然說起在上林苑看到皇后娘娘的事情,還讚了幾句皇后娘娘生性靈動有趣,討人喜歡。皇上面上雖然笑著,但誰都瞧得出來,眼中有幾分不痛快。皇上這樣喜歡娘娘,整日當寶貝一般,寶貝被外人瞧見了好,自己卻沒瞧到,心裡自然不歡喜。

    正想著,身邊的小內侍輕推了他一下。周寧福回過神,果然看見納蘭徵正瞧著他。

    他一個激靈,拿著手裡的籃子小跑著呈上去。

    沈天璣以為裡面是什麼好東西,打開一看,卻是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她立刻就皺了眉,想從男子膝上跳下來。

    「妍兒聽話,」他一手摟緊她的纖腰,一手穩穩端過那碗,送到沈天璣跟前,「乖乖喝了,嗯?」

    「喝了好幾日了。不想喝了。」她抗拒道。

    男子微微凝眉,「還有幾日就好了。」

    「很苦的!為什麼要喝這麼苦的補藥呢?」

    男子見她這樣難受,心裡凝成一片。念著她體內餘毒,如何也耽擱不得。當下也不再囉嗦,自己低頭猛地含住一口,托住她小小的腦袋,強硬地灌進她嘴裡。

    周寧福在一旁,低著頭,瞧著地上朱黃色的衣角,上面又有一層粉色裙角。心中歎道,這似乎,是寵得愈發厲害了。

    耳邊有細小而輕淺的湯水吞入的聲音,他一大口,她倒吞了許多回才吞完。

    眼前遞過來一隻空碗,周寧福連忙接下,拿著籃子小跑著退到了原處。

    她大口呼吸著,又咳了幾下。他抱著她不說話,輕輕拍著她的背。

    「皇上,這不是補藥吧?」

    她也不是傻子,顧殷殷入獄,蘇嬪入冷宮,張選侍賜死,一下子這麼大動作,定是與她有關的。

    男子摟著她,親了親她的額角,道:「馬上就痊癒了。」

    她身子微微一僵。

    「又讓皇上操心了。」她輕輕道,「其實……我也可以自己來的。」他什麼都替她做,只會讓她越變越笨。

    「你方才說,集寵於一身,亦是集怨於一身。是朕要寵著你,給你帶來的麻煩,自然是朕來解決。」他淡淡道,「前朝後宮,明槍暗箭,防不勝防。你還太小,哪裡能提防得到?」

    「可是,我不想成為皇上的累贅。」她雙眸清澈地瞧著他,水汪碧波一般,蕩漾著銀華月色。

    男子認真思索了下,「等你再長大一些,朕就讓你獨自面對。」到那時,後宮裡大約只她一人了。

    她不滿道:「妍兒不小了。」姑姑跟她這麼大時,已經開始掌管一個偌大的後宮。

    男子一笑,「是不小。」視線落在她包得緊緊的胸口。

    她埋進他懷裡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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