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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恩寵嫉恨集 一身 文 / 鏡鸞沉彩

    若早知上岸來會生出這樣多麻煩事兒,沈天璣如何也要窩在點絳宮中不動身的。

    自從蘇嬪被打入冷宮,張選侍被賜死之後,昭武帝的後宮女子所剩無幾,又多是安分守己之人,沈天璣這個皇后,著實不須做什麼。搬入點絳宮過了幾日悠閒日子,她忽而想起瑩心院中那片美人蕉來,心中想念得緊。點絳宮的宮女臨月說,上林苑中也有一片美人蕉,且還是鴛鴦雙色的品種,極難得的。

    沈天璣有些心動,便帶著青枝碧蔓划船上了岸。

    岸邊,一宮裝女子跪在地上,正朝侍衛苦苦哀求著什麼,後面,還跟著一個丫頭。那女子看見沈天璣時,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飛快跑過去。

    「皇后娘娘!」女子撲過來,跪倒在沈天璣面前,一雙眼哭得核桃一般,髮髻上的釵環微亂。

    「求求娘娘救救嬪妾的父親吧!嬪妾一定感恩戴德,一輩子不忘娘娘的恩典!」

    這女子正是先時與蘇嬪交好的楊貴人。

    沈天璣與楊貴人的姐姐楊敏慧也算有幾分緣分,見她哭得傷心,她連忙示意碧蔓將人扶起來。

    「楊貴人先別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沈天璣遞過去自己的帕子,微笑道。

    幾個人走到湖邊的悅仙亭,沈天璣剛一坐下,楊敏心又要朝她下跪,碧蔓來扶她,她卻如何也不肯起來。後面跟著的丫頭也跟著跪了下來。

    「過去承蒙娘娘善心,嬪妾那可憐的外甥才能平安降世,嬪妾知道,皇后娘娘最是仁慈的,這次求皇后娘娘能再發善心,求您救救嬪妾的父親!」

    碧蔓在一旁聽這話,不禁皺眉。這話說的,合著若是不救她父親,就是不仁慈不善心了?

    沈天璣仍是微笑著,「若是本宮能幫得上的,本宮自然會幫你。只是你也知道,後宮不得干政,若是你父親是因什麼事情觸犯了國法,那本宮也是無能為力的。」

    楊敏心道:「有御史彈劾我父親收受賄賂草菅人命,可是我父親一向愛民如子,雙袖清風,自入大理寺以來也一直潔身自好,公正嚴明。這一點我姐姐也最是瞭解的。」

    「既然如此,朝廷自會查清楚的,你何必如此著急?」沈天璣接過青枝遞過來的清茶,抿了一口淡淡道。

    碧蔓在一旁低聲道:「娘娘,據說大理寺少卿楊晉大人已經入獄了。」

    「可是我父親是被冤枉的!」楊敏心哭道,「嬪妾本想求見皇上一面,求皇上再徹查此事,可嬪妾連皇上的面兒都見不著……嬪妾也去過東華宮門口等了半日,可是那裡的內侍與嬪妾說,皇上已經很久不宿在東華宮了……都在皇后娘娘的點絳宮……」她用絲絹拭了一下淚水,又抬頭來道:「皇上最寵愛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幫幫嬪妾吧!」

    沈天璣沉默一會兒,「既然這案子已經定下了,再徹查有些不合規矩。」見楊敏心一下子暗下去的眸光,她有些不忍,想張嘴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所以說,皇后這職位也不是這麼好當的。前幾日還有某王府後宅的王妃和妾侍的爭執,竟然跑到她這裡來求個評判。幸好有宛盈給她出主意,不然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求求您了!」楊敏心仍然不死心,一頭就磕在了地上,無論碧蔓怎麼拉都沒用,「娘娘您是中宮皇后,又深受皇上寵幸,不似我等無寵的嬪妃,您在皇上面前哪怕說上一句,皇上定會放在心上的。」

    碧蔓無奈地立在楊敏心身旁,心道,以皇上對皇后娘娘的盛寵,尋常皇后娘娘說的話,皇上不僅是放在心上,還一定會遵從踐行。可是,以皇后娘娘的心性,定不會干預前朝事務的。

    楊敏心這話,讓沈天璣也不禁微微寒了目光,「就是因本宮是中宮皇后,才更要遵守後宮的規矩;就是因本宮蒙皇上寵幸,才更不應該越矩,讓皇上失望。」

    楊敏心一愣,絲絹掩住的雙眸閃了閃,這才哽咽道,「娘娘說得極是。嬪妾為人子女,承蒙父母養育之恩,如今嫁入深宮,不僅不能侍奉父母左右,甚至連父親遭受牢獄之災時,都沒辦法去見一見……嬪妾……嬪妾心裡真是愧疚……」

    沈天璣心頭微動,不禁也想起沈府來。碧蔓將楊貴人扶起來,坐到沈天璣對面。沈天璣握住她的手,「楊貴人也莫太傷心了,這事也不是毫無轉圜的。楊大人若果真是被冤枉的……」

    楊敏心雙眸亮道:「娘娘答應幫忙了?」

    「本宮只能試一試了,咱們也算姐妹一場,見你這樣,本宮心裡也不好受。皇上紀律嚴明,乾坤獨斷,在政事上又哪裡會受後宮婦人的影響?本宮只是念著皇上素來注重吏治清明,若果真能救下一位賢臣,也是本宮為社稷造福了。」

    楊敏心這才露出笑意,又磕了頭連連道:「謝謝娘娘!」

    悅仙亭地處太液池邊,周圍濃蔭翠柳,碧色茵茵。碧蔓給楊敏心也奉上一杯茶,楊敏心稍稍整理了一番微亂的衣裝,這才笑道:「嬪妾這樣失儀,叫娘娘見笑了。」

    「無妨。」沈天璣見她一時半會兒沒有走的意思,想去看美人蕉的心思只能緩了緩。

    楊敏心歎道:「我姐姐因為我父親的事情去求英郡王,結果非但不成功,還被我那姐夫訓斥了一頓。不過話說回來,英郡王在此事上的確也不好出面的。姐姐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你放寬心些,總會還楊大人一個清白的。」沈天璣笑著安慰道。

    說起楊敏慧,她便總想起柳清萏來。視線所及之處,太液池上滿滿都是荷花,她的點絳宮更是為粉白芙蕖所圍繞,夜間睡夢裡都有淡淡的芙蕖花香。清姐姐最愛荷花,這會子,大約又在小鏡湖上賞荷吧。

    楊敏心見沈天璣看向荷花,開口道:「太液池的荷花真是美極了。嬪妾聽宮裡的老嬤嬤說,這太液池上原本的荷花是極少的,都是去年皇上特地派人種起來的。原本嬪妾以為,是皇上喜歡這花,現在看來,大約是特地為皇后娘娘您種的吧?」

    沈天璣一愣,笑笑道:「芙蕖清麗動人,人人都喜歡的。」

    心中疑道,梨花和梔子也就罷了,可荷花,她從未透露過喜歡的。

    「娘娘說的是。」她頓了頓,又歎道,「皇后娘娘母家那樣強盛,又得皇上喜歡,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嬪妾實在欽羨。」

    青枝和碧蔓對視一眼,這楊貴人,今兒是來潑醋的麼?

    只是任她再潑也沒用。皇上自皇后娘娘入宮,夜夜都是與皇后娘娘同床共枕。就連這幾日娘娘恰逢小日子,他也未曾離開過。不過,據說皇上在皇后娘娘進宮前,也未曾去過別的宮裡的。所以不怪皇后娘娘專寵,只怪她們自己不爭氣了。

    沈天璣是看著週遭風景,未曾答話。

    楊敏心一愣,笑道,「嬪妾失言了。」她抿了口茶水,又用絲絹擦了擦嘴角。

    「一切都是承蒙皇上隆恩罷了。」沈天璣淡淡道。

    兩個人又就著花木風景閒扯了幾句,楊敏心知道沈天璣是為看美人蕉而來,笑道:「嬪妾方才途徑的地方,倒真有一片美人蕉,不知道是不是娘娘想看的,不如嬪妾引皇后娘娘去瞧瞧?」

    沈天璣點了頭,二人起身,相攜走在花木繁柳中,倒真如好姐妹一般。

    正值盛夏,上林苑中籐蔓青翠,花樹繁榮,假山怪石之上都攀滿了翠綠的葉子,密密匝匝擋成一碧色清爽的屏障,泛著絲絲涼意。

    此時陽光正烈,饒是一身薄紗,走了這麼些路,身上也透了薄汗。沈天璣瞧著這處景致,十分喜歡,正想說要不到那怪石後面納納涼再說,就聽到假山後面傳來女子輕聲說話的聲音。

    去年梅雪節那日聽牆角的經歷還歷歷在目,沈天璣就知道,牆角聽出來的話,總不會是平淡無奇的。

    一女子的聲音輕快明亮,透著幾分爽朗,一聽就是方才人的聲音。她說:「聽說林貴人又病了?」

    另一個稍溫軟一些的女聲,正是秦美人,她道:「可不是?她也是癡心妄想。咱們參拜皇后那日,打扮得那樣花枝招展,可皇上根本正眼兒都不瞧她。白費了一番功夫。這不,沒機會見到皇上,她又病上了。」

    「據說她病好的那會兒,日日都會在皇上的必經之路上守著。嘖嘖,真是……用情至深啊。」

    秦美人用帕子掩了掩嘴角,歎道:「方姐姐,咱們後宮的女子,能用情的,也只有皇上而已。林貴人這麼,也沒什麼錯。」

    方才人道:「是沒錯,可若是惹了皇上厭棄,就是有錯了。不瞞你說,我是看得極淡的了,皇上總歸看不上我,我就默默在這宮裡待著,能平安終老就謝天謝地了。」

    秦美人黯然道,「姐姐看得開。可是未必人人都有姐姐的心胸。說句不中聽的,咱們現在才多大……就要在這宮闈裡……守活寡……」

    方才人笑道,「守活寡還算了,若是行照踏錯一步,就是張選侍的下場。咱們還是但求自保吧。家人父母,門楣世族,著實幫不上忙了。」

    「說起張選侍的死,景選侍至今都還擔驚受怕不敢走出殿門呢。」秦美人忽然壓了壓聲音,「方姐姐,你說,張選侍真的有那個膽子敢去害皇后?」

    「證據確鑿,是與不是有什麼要緊?總歸人都死了。」方才人道,「倒是可憐了景選侍,與張選侍本就住一個宮裡,過去還有個伴兒,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了。」

    「咱們幾個,哪個不是獨身一人,夜夜孤枕?」秦美人難掩落寞,「只有咱們的皇后娘娘,夜夜獨享皇上恩寵……」

    「怎麼,妹妹可是嫉妒了?」方才人笑道。

    「說句實在的,有誰不嫉妒?皇后娘娘正位中宮,本該奉勸皇上雨露均沾才是,可卻佔著獨寵,分毫也不顧後宮規矩。這與歷史上禍國殃民的妖妃又有什麼區別?」

    這話到後面,滿是義憤填膺。

    秦美人說到興頭上,停不下嘴。想著皇后反正在湖中島,皇上如今又在勤政殿,她滿腹怨氣,在這裡說一說又怎麼了?於是又道,「你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後宮裡,不是只有皇后娘娘一個人需要溫暖寵愛的!皇后娘娘作為後宮表率,卻絲毫沒做到她應該做的。也不知她到底是個什麼心腸,這樣自私自利。我瞧著,她就是看見咱們委屈,她就得意的很。」

    「你也別一味兒怪到皇后娘娘頭上。皇后娘娘比咱們還小上幾歲,不懂事些也是有的。這事兒還是全看皇上心意的。皇上喜歡誰,皇后娘娘也攔不住啊。」方才人勸道。

    秦美人冷哼一聲,「偏就只喜歡她一個人了麼?」

    「皇后生的好,她沈府又煊赫,皇上能不寵著麼?」

    「寵著就寵著,可是為何一丁點兒都不捨得分出來呢?非要皇上夜夜都去她那裡不可麼?」秦美人歎口氣道,「我不求別的,只求能得一個孩子,即便是公主也行,至少,不用這樣一輩子形單影隻。」

    方才人掩嘴笑道,「還孩子呢!皇上的模樣,你可看清楚過?」

    秦美人臉紅道,「也見過幾回了,模樣自然是看清了的。只是……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福分有一個孩子了。」

    方才人神色嚴肅幾分,竟也開始歎氣了,「姐姐勸你還是別癡心妄想了。咱們大約一輩子也不會有孩子的。」

    「啪」的一聲,碧蔓手上拿的玉骨扇子掉在小徑邊的石頭上,激起一聲脆響。

    秦美人和方才人大驚,還未轉出假山,沈天璣和楊敏心已經進了去。

    兩人面色一變,忙低頭行禮。

    「見過皇后娘娘!」又與楊貴人福身行了禮。

    「都坐下吧。」沈天璣容色淡淡,走到其中一個石凳上當先坐下。

    「皇后娘娘怎麼今日這樣有雅興,到上林苑來了?」秦美人笑問道。

    「數日不見姐妹們,心中有些想念,所以特來瞧瞧。」

    不知為何,秦美人從沈天璣的眸光中,瞧出幾分冷然的壓迫來,登時微低了頭不再說話。

    「幾日不見,皇后娘娘愈發美了。」方才人道,「嬪妾原覺得這裡景色極好,現在瞧著,卻及不上娘娘半分顏色呢!」

    「方纔人真會說話。」沈天璣微笑了下,卻覺察不到一絲溫意。

    「今日在太液池恰好遇到皇后娘娘,正要一起去看美人蕉呢!如今又遇到兩位妹妹,可真是巧了。」楊敏心道,「這處景致的確好,又通透,如今這樣熱,可不正是納涼的好去處?虧得兩位妹妹找的好地方。」

    楊敏心說了一堆話,好容易沈天璣才緩過勁兒來,眸中冷意淡去些。

    「本宮雖然長居湖心島,可對後宮的事情仍一直瞧著的。姐妹們平時裡若有什麼不順心的,儘管與本宮說就是。」沈天璣淡淡道,「如今已快七月,到了八月十五日,宮裡照例會舉行家宴,到時候各位姐妹們可一展所長。若能謀得聖心,本宮也會歡喜。」

    眾人皆是一愣。

    「好了,說了這麼久話,本宮也累了,就不陪各位妹妹們了。」她盈盈站起身,儘管此時一身桃紅色素淨的襦裙,是少女稚嫩的色彩,髮髻亦是簡單的飛仙髻,略簪了兩朵粉色海棠,可她面上端正嚴整的面容,生添了不少高高在上的威儀。

    「恭送皇后!」

    三人行禮拜過,目送沈天璣和青枝碧蔓離去。

    這邊,楊貴人也起了身,容色肅然道:「兩位妹妹日後說話小心著些。虧得皇后娘娘大度,未曾問罪於你們。」

    「貴人姐姐教訓的是。」秦美人低頭道。

    「我知道你們心裡的不平,我心裡又何嘗好過?」楊貴人道,「萬般都是命罷了。要怨,就怨咱們命不好。」

    說著,她也領著丫頭離開。

    經過這麼兩趟,沈天璣著實分毫興致也沒有了。

    三人行在繁花小徑上,逕中落了許多紫薇花瓣,淺紫淡紅,趁著萋萋草色,頗為清幽。

    「娘娘,就算奴婢多嘴好了,」碧蔓道,「楊貴人父親的事情,若果真是冤枉的,娘娘跟皇上提了,那倒沒什麼,可若是有罪的呢?娘娘豈不是會惹皇上不高興?娘娘何必為了楊貴人冒這樣的險?」

    「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知道?」沈天璣隨手拂過路邊紫薇樹垂下的花朵,聲音幽幽道,「她們都是可憐人,雖然並不是由我造成,可與我也脫不了干係。我只當讓她們日子好過些罷了。況且,只是徹查而已,不管有罪無罪,澄清一些總有好處。若是真有冤假錯案,日後也會有人出來詬病的,到時候時過境遷,事情更難清楚,豈不是更給皇上添麻煩?」

    「還是娘娘考慮周全些,奴婢受教了!」碧蔓大悟道。

    沈天璣手上的扇子輕輕敲了敲她,「你呀,方才可是故意掉下扇子的?」

    碧蔓眼眸流轉道,「秦美人那些話,娘娘可別放在心上。沒的氣著自個兒,就算娘娘您自己不心疼,就算奴婢們不心疼,皇上那兒也得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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