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0.金殿辯 三 文 / DIAM
李世民百轉迴腸,思慮幾番,現在就是自己說出本來安排的是醋而非毒酒,估計也沒有人信了,況且就算追查,也只是查出長慶公主的罪過,傷的還是皇家的臉面,維今之計,只能安撫了。「宣太醫立刻救治!」
盧縈吃了藥好了些,又吐了幾口黑血,似乎穩定下來,旁邊義兒剛才本來想陪著母親去喝毒酒的,這時看到母親口吐黑血,早已經撲在身旁,哭泣出聲「母親,母親,兒在呢!你莫要撒手離去!兒還需要母親時時教導呢!母親,倘若你去了,兒子一個人如此孤獨,不如隨母親一起去了吧!」嚶嚶戚語,聲聲母親,讓殿上眾臣都聞之落淚,以袖掩面。
「太醫來了,快讓開!」一個聲音尖細的響起,所有人退了開去,太醫小跑著進來,立刻蹲下身給盧縈疹了脈,又查看了盧縈舌苔跟眼底,再用手指挑了盧縈吐出的黑血,放在鼻翼使勁兒的聞了幾下,詫異道「這可是鶴頂紅啊,唉,幸虧有及時服下解毒藥,不然這人可就廢了,不過…」後面的話太醫沒敢說出口,似乎剛剛反應過來,周圍的氣氛不對勁兒,太醫偷偷向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睛轉回垂下後,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眾人都被盧縈中毒的事情所吸引,誰沒有發現太醫的異樣。
盧縈被盧祖父抱在懷裡,手被兒子抓的緊緊地,義兒平生第一次怕了,他怕母親就這樣再也睜不開眼睛了。他不傻。對於一個就快六歲的孩子來講,義兒是聰慧非常的,他現在明白為何母親出門開始細細的囑咐,也把剛才被人逼迫的種種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他知道母親選擇毒酒必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就父親藏在莊子上的那個女人和孩子,母親為何從來都沒說過什麼,而今日裡卻堅定的拒絕為父親納妾,就這樣選了一條決絕的死路?
義兒突然恨起來。如果不是父親不知自愛。與公主勾搭,怎麼會有今日的金殿逼迫,母親怎麼會軟軟的躺在地上?這樣不知廉恥的公主怎麼比得上他的母親,更何況。倘若沒有皇帝的撐腰。一個內宮的賤婢。伺候人的玩意兒,也敢跑到金殿上來,威脅位居一品的母親?他突然站起身。環視四周,把每個逼迫他們的人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
這孩子的舉動讓大家詫異,不知道他瘋了還是傻了,就這麼盯盯地看著每一個人的臉,甚至連皇帝跟公主都沒有錯過。不過大家都以為這可憐的孩子定然因為母親中毒而害怕了,才會這樣不知所措,而此時他們並不知道義兒的心裡想著,要把這些人的模樣印在心裡,將來,等自己長大了,他會親自讓他們也嘗嘗被人逼迫到絕地的滋味。
盧群陰沉著臉,心中滴血地抱著自己最心愛的孫女,這是他從小一手一腳,點點滴滴,仔仔細細教養長大的孩子,是他期待的下任盧家家主。如今就躺在這冰冷的地上,口吐鮮血,孱弱不堪。盧群心裡翻江倒海,他怎麼會看不出來李世民的謀算?不過是用他的囡囡來給各個世家一個教訓,讓世家都收斂手腳,給皇帝讓出一些地方培養親信,不要佔據朝堂不放權力。應該說,李世民特別想要回的,是自己手裡的兵權。
囡囡必定也早看出來了,不然怎麼會如此鋒芒畢露!寧死也不讓房喬那個混蛋領回這幾個賤人!囡囡曾經是替二娘出嫁的,她都不介意房喬年齡大,這個混蛋竟然還不滿足,幾次三番的讓囡囡受委屈,這種人渣配不得我家的囡囡。
「祖父,」盧縈的聲音低低緩緩,「囡囡想求祖父一件事。」盧祖父輕撫囡囡的頭髮一下,慈愛的道,「囡囡,說什麼求,祖父一定答應你!」
「義兒跪下,」盧縈看著旁邊,對自己的兒子道,「房大人族譜上之子,姓房名俊字遺愛,並非是我的義兒,乃是那莊子上的庶子,而我兒如今已經快六歲了,卻並未上房家族譜,既然房大人不願我兒上房家的族譜,我求祖父,請你賜我兒盧姓,從今往後,義兒便是我盧家子孫!」盧縈眼神溫和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孩子是自己的驕傲,她絕對不允許別人低看了他,她要給他一個身份,一個高到別人都不敢說一句閒話的身份。
「母親放心,兒知道的。」義兒蹭倒祖父身旁,雙膝跪好,一頭點地「曾祖父在上,曾孫義,叩拜曾祖!請曾祖父賜姓!」
盧群激動非常,連連點頭,大聲宣佈,「好,好,我盧群的曾孫盧義!」可惜懷裡仍抱著囡囡,不能親自攙扶自己的曾孫。
金殿之上,百官一片嘩然。
這,連孩子都改姓了?
盧縈感覺自己的毒解掉了,胸腹再無灼燒之感,也不管他人如何議論紛紛,扶著祖父的手,緩緩站起身,直視李世民,聲音恢復到起初的冷漠,「這一杯毒酒,斷了我們君臣之義,也葬了我與房大人的夫妻之情!」頓了頓,看向趴伏在地上的宮婢,還有長慶公主,「既然,這宮婢容顏嬌美,肌膚水嫩,甚過盧家教養多年的三娘,這年輕貌美的公主更勝盧縈這糟糠老妻,盧三娘懇請陛下和殿上群臣為證,今日盧縈跟房喬當殿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世民差點沒讓盧縈給憋死,這話說得,一個宮婢怎麼也是奴婢,天天幹粗活,怎麼可能比盧家精心嬌養的盧氏美貌,更說不上肌膚水嫩了,再說長慶公主就更難堪了,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比盧三娘還老,而且還是和離過的婦人,這哪裡是說他們和離的原因呢,這就是**裸的打李世民的臉呢!因為逼迫他們和離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啊!
這盧三娘嘴巴太壞了,說話光明正大,還處處占理,讓人無處辯駁。從上了金殿到現在,沒有一句話可以挑出錯來,你還不能說她說的不對,不然你一個宮婢這麼皮糙肉厚的,房喬怎麼可能跟他有事兒,再說這公主也不年輕了,可這能說出口嗎,這不是打自家的臉面嗎?哦,你一公主,都和離了的還,看上家臣子,就逼迫人家夫人立馬讓給自己,太不要臉了不是。
李世民左右為難,不知道說什麼好。
房喬更傻,
他都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明明一個宮婢,回家打發了就是,現在弄得不但夫人沒了,孩子都姓盧了,還辯無可辯,不然人家該說了,你這兒子都六歲了怎麼還沒有上族譜?為何那莊子上的庶子倒是上了的呢?
他說不出口,自己當初跟鄒漣娘的協議就是給他們上族譜,並保證他們一生榮華,母親跟那女人才放過自己,不跟盧縈挑開自己設計盧家,設計了媳婦的這件事情,而且義兒本來就是自己的兒子,他著什麼急,他家的孩子一般都是養到7歲才上族譜的。
你要是這麼說了,人家又該問了,你跟你那表妹怎麼回事?怎麼又出來個孩子?而且大家都不知道?當年你娶盧家女的時候,可是自己承諾不二婦的,人家盧家也沒有逼迫你,你這言而無信的,還好意思當官呢?如此這樣連續解釋下去,房喬就更是一個無恥之人了。
房喬滿臉通紅,吭吭嗤嗤的想解釋,可是什麼都說不出。在看自己的夫人服毒的時候,人都傻了,一下子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盧縈吃了解毒的藥,他早就想上前去,卻被盧大伯給擋住了,兒子被改成盧姓,接著夫人就提出和離了,這一切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突然,大殿之中,一個男中音響起「混帳,牝雞司晨,爾一屆婦人,怎可讓房大人之子隨爾姓!」
天籟之音啊!李世民差點沒有給這個人鼓掌,不錯,這個觀點找的好,給咱們男人找回了面子,循著聲音看下面,原來是他,難怪了!李世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這個臣子,有見地!完全忘了根本就是他自己挑起的這些矛盾。
盧縈轉身,看向說話的人,「哦?這位大人是誰?身居何職?官拜幾品?」
「本官張音,諫議大夫,官居從四品。」男人非常驕傲的道。
盧縈嗤笑出聲,挺直身軀,眼含輕蔑的道,「本夫人身著一品誥命服,爾敢不敬上官,不顧尊卑,不禮而責,就是你這讀書人的規矩?」小樣,連行禮都沒有,就敢直接出言譴責一品誥命,書上就是這麼教你的?
張音臉上頓時紅透,俯身乖乖的給盧縈行禮,「見過夫人。」
盧縈見他只是雙手一揖俯身行禮,並未行跪禮,知他看不起婦人,繼續出聲嘲諷道「看來,當是新官上任,尚未學會禮法官規。大唐律,凡見上官不跪者,杖三十。更何況如今在這金殿之上,陛下與百官具在,爾敢如此藐視大唐律法,陛下和各位大人以為如何?」這是一個分品級尊卑的年代,一個叢四品小吏,見上官不跪,輕則說是藐視上官,重則說是藐視律法,而且還是當著皇帝的面,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啊!
李世民心裡面這個恨哪,這盧三娘,句句在理,光明正大,找不出錯來,就是張音也就說了一句就癟茄子了!還不能說盧縈說的不對,不然這大唐律法還有何用?趕緊給張音略使眼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