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第九章 、1996年6月25日 A市 文 / 老兀
「李英，你等一下。」一天，休學在家等待調查結果的李英剛出家門，便被等在門外，兩眼紅紅的劉明華叫住。她感到有些意外，因為在派出所接受調查時辦案民警曾告訴她，劉明華因協助白鋒、張國英共同實施了犯罪，是共犯已被拘留了。
「其實。這件事兒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劉明華解釋說：「那天在島我上廁所與你們走散後，我就一個人回家了，後來發生的事兒，到派出所我才聽說的。當時我大吃一驚，我怎麼也不敢相信白鋒、張國英會幹出那種事兒。」
李英沒有吱聲。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儘管從劉明華心虛的臉上，看得出她仍在撒謊，是受他們指派替他們來說請的。但此時，她感到心力憔悴，精疲力竭，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呢？……我聽說你爸已去派出所修改證言了，承認你和白鋒處過對象，並有過那種關係；白鋒、張國英都從公安局出來了；白鋒他爸派人給你家送去了一筆錢，還答應從你爸幹活的沙場進沙呢……」
李英默默地低著頭，但臉色已變得十分難堪，見此情形，劉明華嚇得忙打住了話頭，沒再說下去。
事實上，這幾天李英從她父親漸漸變化的態度和父母背著她的談話中，隱隱約約感到了事情的變化。她父親從一開始的暴跳如雷、痛心疾首，變得沉默寡言、哀聲歎氣。夜深人靜時，他常常獨自一人在院裡仰天長歎，而她繼母則在屋裡默默垂淚。
「那些人有權有勢，你們惹不起，我看你就別和他們鬥了，想辦法讓他們多給點錢就行了……這年頭什麼都是胡扯，有錢才是大爺……」
第九章、1996年9月15日監獄
李英毆打事件發生後監獄對與此相關當事人已做了嚴肅處理：當日值班的中隊長周興和幹警受到了通報批評，做了書面檢查。郭男及其她參與毆打李英的學員，因違反監規被關押禁閉或批評教育。
郭男和其她關禁閉的學員因要參加心理測試經王梓副獄長的批准提前解除了禁閉。根據郭男的心理特徵，為她制定了不同於其她學員的測驗題目，並讓在監獄指導此次新入監學員問卷調查的省法學會犯罪心理學專家何教授對她的心理進行診斷。但郭男拒不配合，測驗剛開始，便大吵大鬧，掀翻了桌子，幹警制止時，又和幹警廝打在了一起。王梓副獄長接到報告後，趕到測驗室。
此時，郭男已被幾名幹警強行拽到了辦公室，銬在暖氣管上。但她仍舊大喊大叫謾罵不止：「我不想活了。有尿，就槍斃我吧！」
看著情緒異常，謾罵不止的郭男，王梓副獄長眉頭緊鎖，沉思了一會兒說；「把手銬打開吧，先帶她回監捨。」
「我不打開！」幹警上前解手銬時，郭男拚命地掙扎著喊道：「我不打開，你們都給我滾！」
「那就讓她帶著手銬回去！」王梓副獄長氣憤地說。
幾名幹警連拉帶拽地將郭男帶出去後，王梓副獄長又歎了一口氣，向何教授介紹了郭男的情況，並就類似學員的教育改造問題與何教授進行了一次崆峒問答（1）似的對話。
「郭男父親在83年嚴打期間因傷害罪判刑入獄8年；出獄後從事空車配貨生意；幾年來他網羅獄友和社會上的一些閒散人員採用巧取豪奪、打打殺殺等手段，欺行霸市，聚斂了大量財富。目前，除經營a市近三分之一的配貨專線外，還經營著娛樂場所和洗浴中心，有較深的黑社會背景；郭男從小因父親入獄，母親服毒自殺後，遭親屬遺棄，流入了社會，曾有過一段令人心酸的乞討生活，身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和扭曲。雖然她父親出監後，她回到了父親身邊，生活有了保障，但因從小沒有讀多少書，流入社會後，養成的種種惡習，使人格變得異常，有性格的極端性和情感的極不穩定性；兩年前曾因傷害罪在少管大隊服刑兩年，出獄不到一年因傷害罪又被判刑三年。再次犯罪後，雖然他父親曾以患精神病為由，企圖逃避法律制裁，但經法院指定的專家會診，認定她不具有精神病特徵，屬於人格變態，因此再次被判入獄。入獄後她父親又企圖行賄監獄醫生和幹警作假病例保外就醫，未得逞後，她的性格變得更加暴躁，如同精神病患者。」
「人格變態非精神病，已被大多數專家所肯定，」何教授說，「這種人往往在強烈的刺激或應激下產生一時性、境遇性精神病反應，但很快時過境遷，恢復正常，郭男其實屬於這種情況。」
「她每次違犯監規後，清楚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事後也常常為此痛哭流涕，讓人感到即氣憤又心痛。」
「大多數精神病患者自己感受不到痛苦；神精病患者讓別人感到痛苦；而人格變態者往往使別人遭受痛苦。」
「從郭男第一次入獄我們就觀察到，她智能上並沒有缺陷，甚至在某些方面還高於同齡學員，具有一定的領袖慾和領導才能。因此我們曾嘗試讓她做小組長之類的工作，但她又產生了讓人不可思議的同性戀傾向，用威逼利誘等手段讓其她學員與她同床，猥褻她人；每次違反監規時，一般對她都以教育感化為主，同時通過扣百分，關禁閉等手段讓她承擔部分責任，希望能達到警示作用，但效果並不理想。」
「這與她少年青春期那段明顯偏離正常社會生活有關。雖然她智商正常，也有與眾不同的一定的領導才能，但情感不穩定、易激怒，情緒易增強或低落，結果不僅難以達到我們預期的目的，使周圍人蒙受傷害，往往也傷害了她自己。」
「從郭男近幾年教育改造情況看，僅僅依靠現有的教育改造方式或懲罰手段，比如關禁閉、帶戒具或加刑等，已經無法達到教育改造的目的；如果把她看成病人，又無藥可醫。」
「國外專家研究表明，人類某些基因能產生單胺氧化酶，也就
是mao。這種酶分兩種，a型和b型。a型與血清有關，血清對調解睡眠體、**和情緒至關重要，但如果以此為依據，採用藥物治療，不僅尚無此類藥物，也會陷入優生學的危險區域。多數科學家對此持謹慎態度，在我國也尚無先例。」
「……」
王梓副獄長和何教授至此都再次陷入了沉思。過一會兒，何教授說：「去年我隨省法學會到美國考察參觀了幾座監獄，他們對此類有暴力傾向的學員，採用一種特殊的處理及訓練方案，簡稱stpt。據他們介紹，效果也並不理想，而且成本很高。」
「這也如你所說的，我們的國情不同，在教育改造學員方面，只能有所借鑒，不能照搬。」王梓說。
「不過，我看過你們制定的教育改造新方案，認為很有新意。把學員看作有自由意志和**人格的人，明確以學員為中心，我認為抓住了矛盾的關鍵點。因為只有明確學員在教育改造中的主體地位，才能從根本上調動起她們的積極性，有針對性的開展教育改造工作，我想不妨可以嘗試一下。」何教授說。
「我們認為學員是信息加工的主體，是思想的主動構建者，不是外部刺激的被動接受者和灌輸對象。如果把她們只當成被改造者，無論採取何種手段，她們的思想始終停留在被迫改造的客觀地位上，不易向改造主體轉化，學員的改造積極性自然不會提高，從而難以達到教育改造的目的。」
「明確以學員為中心的改造的思路，讓學員參與改造質量評估之中去這一點是關鍵。」
「在百分考核中，我們在思想品德、監管紀律、化學習、勞動表現等方面細化了分數，設想讓學員自評，然後由中隊學員選舉的評比小組初評。幹警在評比過程中由原來的評比權威，轉變成管理者、組織者和指導者，使評比做到公開，公平，公正。」
「我看了你們制定的教育改革方案後，覺得不僅系統全面，而且具有可操作性，基本掌握了各類學員的心裡特徵、心理障礙和症狀，使教育改造工作更具有針對性和方向性，有嘗試一下的必要。」
「不過，現有的刑罰執行標準，是公檢法司四家共同制定和執行的標準，監獄無權單獨進行改革。但就分押，分教，分級處遇等監獄可**操作的部分的改革，我們已請示了監獄局，批准後準備立刻著手實施。目前，我們正在著手準備成立學員購物中心、同餐合宿室，犯罪心理學教研室、診斷室和理療室、宣洩室等。希望你們法學會有關方面的專家屆時能來監獄兼職並指導事此項工作。」
「作為一名從事犯罪教育的工作者，這也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們也希望將此作為共同的課題與你們研究和探討。」何教授說。
（1）崆峒問答：黃帝在崆峒山向隱士廣成子求問治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