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73 一言九鼎 文 / 夏至繁花
賈烈看一眼手臂上的傷口,自十八歲以後,他就再沒有被人傷到過,這季玖果然值得他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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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監軍不怕殺了我,就再也沒有解藥了?」
「既然製毒之人還活著,得到解藥也不過是遲早的事。」若薇淡淡道,「賈將軍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我也有個問題挺好奇,想問問你。」
賈烈作出邀請的姿勢:「季監軍請說。」
「本監軍是殺你胞弟的兇手,賈將軍不是該恨我入骨,怎麼反而……」在他弟弟死了沒多久,就上趕著來撬她這牆角?
「哦,說到這個——」賈烈輕鬆愜意的一笑,「其實本將軍還應該感謝季監軍,若非那層血緣羈絆著,我早想親手殺了他。」
「但你卻為了他的死下令攻城?」
「有些事需要做給旁人看的,季監軍必定能理解,況且,倘若本將軍當真怒不可遏,又怎會臨時撤兵?」
若薇沉默一瞬,「那麼,窮奢極欲、荒、淫無度說的其實也不是賈將軍?」
聯想到那晚上那個人看見她的眼神,再看看此時面前這正經又紳士的賈烈,若薇悟了。賈烈恨不得欲將他那胞弟除之而後快的原因,想來也跟他這麼些年來擔上的虛名有關吧。
「沒法子,誰讓我是兄長呢。」賈烈狀似無奈的攤手道,「如果你也有個這樣的弟弟,你生來就彷彿是替他收拾各種爛攤子的,你的一切被他毀的不成樣子,就連……」
他及時住了口,臉上肌肉卻是狠狠一跳。若薇注意到他眼底瞬間閃過的陰霾與殺氣,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來前面說的這些賈烈都能忍,也都忍了,可他那胞弟又做下了挑戰賈烈底線的事情,想來那才是他對自己弟弟起了殺心的原因吧。
「就連什麼?」若薇隨口問道。換做平常,換做其他人,若薇是絕無可能追問的。因為賈烈的神色,讓她想起那句「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的話,以及她跟賈烈並不熟悉未來卻極有可能還要打交道的原因,遵循著知己知彼的原則,她毫不客氣就問了。
賈烈回過神來,第一次對若薇露出微笑以外的神色,他甚是淡漠的看著若薇,「季監軍該知道,有時候好奇心太過旺盛,可不是什麼好事。」
若薇便撇撇嘴,「賈將軍金玉良言,本監軍謹記在心。三日後,本監軍等賈將軍的好消息。」
彷彿若薇的識趣讓賈烈很是滿意,他又恢復了他的翩翩風度,頷首道:「三日後,還在這裡,本將軍會親手送上七彩玉扇的解藥。希望到那時,季監軍也已經準備好成為本將軍的幕僚。」
「自然,本監軍向來一言九鼎。」若到時候賈烈還有命在的話。
當然前提是她已經拿到了解藥。
賈烈的目光忽的一凝,眸光微閃,勾起的唇角昭示出他此時莫名的好心情,「倘若本將軍能得季監軍傾力相助,要拿下高城定是輕而易舉的事。你我齊心併力,定然所向披靡。」
「當然,本監軍也如此認為。」適當的奉迎兩句,也不會少了兩塊肉。
「如此認為」的若薇目送賈烈先行離開,正欲轉身離開時,神色忽的一頓,隨即微微瞇起眼來,那是她極度不悅時慣有的表情,與她相處過的人,都很熟悉她這一表情。
從灌木叢中現身出來的李鳳瑞當然也很熟悉,只是他做夢也想不到,他都將他抓了個通敵叛國的現行,他不但沒有絲毫驚慌失措,還敢這般理直氣壯的不悅?
「你跟蹤我?」若薇開口,嗓音緩而沉,帶著讓人不敢輕忽的威信。
「若不是擔心你掉落懸崖或落入猛獸之口,本將也不會跟上來。倘若本將沒有跟上來,又怎麼能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季玖,你為了一己之私做下這等通敵叛國的事來,就算你自己不以為恥,倘若莊大將軍知道他的解藥是這樣得來的,你猜他會不會吃下解藥?」李鳳瑞壓抑著滿腔怒火,一字一字的說道。
若薇勃然大怒:「你敢將此事告訴他,我跟你沒完!」
李鳳瑞冷笑:「怎麼個沒完法?像剛才對付賈烈一樣,對我也舉刀相向?季玖,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假冒朝廷命官出現在高城,你究竟意欲為何?」
他一聲一聲厲聲逼問,很顯然,若薇與賈烈的對話,他從一開始就聽到了。
若薇抿唇:「有時候知道太多,不是什麼好事!」
「總比一直被奸人蒙在鼓裡,到死都不知道真相來得好!」李鳳瑞分毫不讓,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佩在腰間的劍柄上!
若薇沉默,半晌,見他仍是堅持不肯退讓,輕歎道:「好吧,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我乃是個江湖中人,莊大將軍是我的義父。想必方纔你也聽到了,莊大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因此我聽江湖上的朋友說起他有難時,便到高城來一探究竟了。我的確不是朝廷命官,如今你知道了,要不要揭穿我隨便你。」
李鳳瑞神色稍緩,卻仍是狐疑的打量她:「你說的是真的,再沒有騙我的了?」
若薇坦蕩的彷彿自己說的話比真金還真似的,點頭道:「再沒有了。」
李鳳瑞鬆了口氣,放下劍柄上的手,「如此說來,你也是為了報恩,不計危險來到高城,像個男子漢的作為!只是,你要倒戈叛軍一事,本將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哦,這個呀——」若薇懶洋洋的往山下走,「其實只是為了騙解藥而已。」
「你騙賈烈?」李鳳瑞倒抽一口冷氣,不自覺地跟上她的腳步。
「誰規定不能騙他嗎?」幹什麼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可、可你們江湖中人不是,不是向來一言九鼎的麼,你這樣、這樣真的好嗎?」李鳳瑞難得口吃了起來。
這是個什麼江湖中人啊,騙人跟吃飯喝水似的,還是如今的江湖中人都是這副德行了?
「難不成你當真希望本監軍倒戈向叛軍,然後高舉叛軍的大旗,將你們殺的片甲不留?」
「當然不是!」李鳳瑞迅速否認。
若薇笑了笑,給他一個「這不就對了」的表情。
李鳳瑞無語的盯著她的後腦勺看了半天,「總覺得賈烈不會這樣輕易就被你騙倒,你剛才怎麼不乾脆殺了他?」
「然後再被他埋伏在此地的高手砍成九九八十一塊?李副將,我以為你沒有這麼恨我呢。」壓在若薇心頭的那塊沉重的大石因為解藥的消息而變得輕鬆不少,因此此時她才有心情調侃李鳳瑞。
李鳳瑞愣了愣,隨即警惕的看向四周,一副準備隨時戰鬥的樣子,「賈烈帶了高手來?」
「一開始我也不確定,直到我傷了他——」若薇清楚看到他突然向後豎起的手掌,雖然那動作很快,卻也足夠她看清楚,那是暗示暗處的人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
「這個賈烈!」李鳳瑞恨恨的道:「果真是個一等一狡猾的傢伙!他這麼狡猾,你真的能騙倒他嗎?」
他忽然很是擔心。
「能不能騙倒他,三日後便能見分曉。」若薇自己也懷疑,賈烈這樣的人,怎麼會這般輕易的就信了她?不過不管他是什麼用意,只要他手裡真的有解藥,她就必須與他周旋到底!
李鳳瑞想了想,「到時候咱們也派人先潛伏於此,以防賈烈他對你突然發難!」
說著眉頭深鎖起來,「既然賈烈的人都是高手,咱們的人也得好好挑一挑才行。不但身手要好,還得是嘴嚴能保守秘密的,否則……」
他碎碎念著,忽然抬頭看了若薇一眼。
若薇從容自若的迎著陽光,於陡峭山壁間,卻仿若閒庭漫步一般悠然自得。他忽然便有些忿忿起來,他在這裡為他操碎了心,他倒好,不見一點緊張,篤定了他會為他保密周全?
他明明看這小子很不順眼,很應該借此機會將他假冒朝廷命官的事捅出來,徹底毀了他,讓他從營裡滾蛋才是。怎麼會這般勞心勞力的想著他的安全,甚至如何為他周全秘密?
最後,李鳳瑞認為自己最近肯定吃錯了什麼藥。
……
攻城戰在傍晚時分打響了,賈烈並沒有因為即將得到季玖這個助力而放棄這一次的攻城——瑞王已經對他心生不滿,他需要一場大戰來對瑞王表忠。
兵臨城下的時候,若薇剛用完晚飯,李鳳瑞急急忙忙來找她,問她有什麼好計策時,若薇淡淡笑道:「兄弟們操練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機會終於來了,你怎麼反而擔心成這樣?」
「你的意思,還是照原計劃不變,誘叛軍入城?」李鳳瑞定了定神,不知怎的,看見他這樣一副泰山崩於頂而色不變的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就像瞬間有了主心骨一般,原本被賈烈突然開戰而產生的焦急惶恐,便淡了幾分。
「這幾天兄弟們都在演練街道巷戰,想必對於每條街每條巷都十分熟悉了,在這種天然的優勢下,如果還敗給賈烈,那麼本監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若薇喝口茶,慢悠悠的開口道。
李鳳淵一咬牙,起身道:「倘若這都能輸,我、我也再沒有臉帶兵了!」
若薇火上澆油的道:「我也這樣認為。」
李鳳瑞滿是大鬍子的臉上看不出什麼顏色來,但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了,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大人,今次您不用去城樓看看嗎?」仙草有些疑惑的問道,上回賈烈打來時,大人彷彿還十分不放心的模樣,怎麼這回卻這樣放心?
「上次我去城樓,是因為士氣低迷,這一回,你覺得還需要本監軍親自出馬?」若薇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裡,伸了伸腿,「林秋送出去的消息,也只有本監軍與李副將不合而已,城中的佈防圖,除了李鳳瑞與老魯等人,沒人知道。當然城裡有陷阱的事他是知情的,不過這麼重要的消息,李鳳瑞又怎麼會讓他傳出去呢?所以今次,兄弟們可以好好地捉鱉了。」
自從她提醒李鳳瑞林秋這人不太對時,林秋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在李鳳瑞的眼皮子底下。他的確將城裡有陷阱的消息傳了出去,只可惜那消息沒到賈烈手中,卻是到了李鳳瑞的手裡!
賈烈選在這時候攻城,大概是打著打將士們一個措手不及的主意,大家都慌了,防守自然變得很薄弱,就算攻不下高城,能削弱高城的軍事力量,那也是好的。
賈烈的確做夢也沒想到,這一次的突襲,帶給他的不是勝利,而是有生以來第一回徹底的敗仗!
先鋒部隊的確打了守城的將士們一個措手不及,城樓上的士兵看到來勢洶洶的敵軍時,好些嚇得抱頭逃竄。攻擊十分順利,在城門霍然洞開那一瞬,他在後頭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待他直覺告訴他不對時,已經來不及——輕易破城而入的士兵興奮地跟打了雞血一般,如洪水一般源源不絕的衝了進去。
城門毫無預兆的被撞開,又毫無預警落下時,賈烈便知道,這一仗他敗得毫無懸疑。
已經搭進去了好幾萬人,賈烈自然不會再讓剩下的茫然無措回過神來又驚慌不已的將士們再涉險。他深深的望了高城一眼,銳利而深邃的眼,泛著金屬一般的冷芒!
……
得勝的消息傳過來時,若薇正在跟莊大將軍講笑話,「說有一回,有個很壞的太監攔住一個非常睿智聰明的人,要求他講個笑話才能放行。於是那個聰明就說『從前,有一個人。』然後就沉默了。太監按捺不住的追問,『下面呢?』那人回答道『下面沒有了啊!』,好笑不好笑?」
這是當時季陸講給大家聽得,雖然她並不覺得哪裡好笑,但當時隊友們都笑了,她便想著這定然是個很好笑的笑話,因而此時撿了來說給莊大將軍聽。
莊大將軍眉頭用力跳了跳,沉默了許久,方才無奈的說道:「三丫頭啊,你是個女子,為父不要求你如何端莊賢淑,但這樣的……這樣的笑話,以後還是別再講了,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