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72 情竇初開 文 / 夏至繁花
若薇沒想到李鳳錦這樣上道,見他領悟了自己的用意,便問道:「侯府其他人呢,他們同意你來接本夫人這個毒婦回府去?」
「你也知道自己是毒婦?」李鳳錦瞥她一眼,揶揄道。
「毒婦,潑婦,悍婦。」若薇認真數給他聽:「本夫人都知道。不過,跟本夫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李鳳錦盯著她,「你一向這麼無所顧忌?」
若薇慢悠悠的道:「顧忌太多很累的,本夫人只愛虐人,不愛自虐。」
任何一個人在李鳳錦面前說這樣的豪言壯語,他也許都會嗤之以鼻。可偏偏眼前這個女子,用著如此漫不經心的語調與態度說出這話來,卻不知為何會令他如此信服。
「侯府眾人都是你接下來要虐的目標?」李鳳錦又問。
「唔,那得看他們識趣不識趣。」若薇給他盛了一碗湯,偏頭微微一笑:「還得看侯爺你的意思,畢竟這場遊戲,起頭的人可是你。你說他們要是知道,讓我陪你家老祖宗們玩玩的人是侯爺的話,不知會作何想?」
「不用威脅本侯。」李鳳錦瞪她一眼:「本侯說了隨你玩,自然不會出手干涉你什麼。你需要本侯做什麼,直說就是。」
他又不會拒絕她。
「其實我還是希望侯爺與我和離算了。」一次性把所有麻煩都解決了,豈不更妙。
李鳳錦眉頭一跳,慵懶的神色微微有些冷:「和離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若薇用眼神鄙視他——剛才說了需要他做什麼直說就是,她直說了,他又不肯照著辦,不是浪費她表情麼。
「本侯把侯府都讓給你任你玩了,你還想著要和離?」
「分明是侯爺你自己想玩。」若薇放下碗,豎起食指搖了搖:「最後一個問題。」
李鳳錦心知她嘴裡的問題定然不會是什麼好問題,卻還是道:「說。」
「侯爺對侯府有什麼深仇大恨,要藉著本夫人的手來毀了東平侯府?」
李鳳錦神色微變,他面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打量若薇的目光很認真,他很認真的提出自己的疑惑:「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對侯府毫不在意,更不在意他們是生是死,你總不會要我相信這就是你在意侯府的表現吧,親愛的侯爺?」
李鳳錦眼皮跳了跳,她最後那一句,明知只是她無心的調侃,他卻莫名的心跳加速手心微汗,口乾舌燥的瞪了她一眼,才勉強開口訓斥道:「……好好說話。」
若薇略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瞧著他瞬間紅透的耳尖,「侯爺演技很不錯,很像是情竇初開的純情小男生——如果本夫人不是對侯爺有一定的瞭解的話,都要被侯爺這精湛的演技騙倒了。」
「胡說八道什麼!」李鳳錦冷了臉,砰地一聲放下碗,目光沉沉盯住若薇,一種被拆穿又被無情嘲弄的挫敗與惱火讓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恨不能伸出手將這牙尖嘴利的傢伙掐死算了!
情竇初開?哈哈哈哈……這玩笑很好笑嗎?
若薇若有所思的瞧著他,這人在她面前冷臉的時候不少,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覺得他似乎真的生氣了。她張了張嘴,很想說一句不過是玩笑而已,但想著這話出去,這人指不定更惱,索性閉上嘴巴,等他氣惱過了再說。
沉默的氣氛令李鳳錦莫名覺得更加尷尬,原以為以她的性子,少不得要說句剛才不過開玩笑罷了,這樣他也好順著教訓她兩句,有了台階正好下來,這尷尬也就揭過了。
不想她竟跟沒事人一樣,只看他一眼,便自顧自的繼續吃她的飯,那一眼更像是譴責他這樣大的人還無理取鬧一般,弄得李鳳錦心頭的無名火蹭蹭蹭竄的更高。
「說話!」他語氣生硬的命令道。
「說什麼。」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戳中了此人的不悅點,若薇也很有些不高興,耍什麼脾氣,從前敢在她面前耍脾氣的,她早上手教訓上了。
等著被順毛的某人:「……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本侯?」
若薇無辜的盯著他:「本夫人不是已經問過了?」
還沒老就健忘啦,這也是病,還是得治——估計這話一出去,這人就要暴走了。為著他的心臟著想,若薇默默地將吐槽嚥了回去。
李鳳錦果然惱羞成怒,他把台階都遞出去了,她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你不會再問一次?」
若薇挑眉:「這麼快你就忘啦?」
李鳳錦抓狂,很想去撞一撞牆,深吸一口氣,方恨恨道:「本侯就是見不得東平侯府的人過得好,行了沒?」
「他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們——」李鳳錦冷笑,「他們所做之事罄竹難書。反正你日後還要回侯府去,總有一日會知道。不過本侯警告你,從你再次回到侯府開始,之前那和風細雨的日子就徹底結束了,你最好相信本侯的話。」
「你的意思,他們會抱成團的打擊報復我?」
李鳳錦正要說話,青霜板著臉掀了簾子進來,「夫人,莊五姑娘求見。」
「她這時候來做什麼?」若薇訝然,這莊五姑娘也太迫不及待了了吧?
青霜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李鳳錦,悻悻道:「莊五姑娘突然想起夫人愛吃水晶皮凍,特地給夫人送了過來。」
若薇想了想,道:「讓她進來吧。」
青霜一愣,有些著急的又看了李鳳錦一眼,「夫人……」
若薇擺擺手,青霜只得閉嘴,出去請莊五進來。
李鳳錦臉色愈發難看,從青霜的反應中不難猜出,她早就知道方才發生在正房的事,這樣一點都不在乎與介意的舉止,令他方纔那般還沒下去的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夫人這樣大度,真是為夫的好福氣。」他冷笑著,陰陽怪氣的說道。
若薇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他,「我大不大度,關你什麼事。」
李鳳錦還以為她惹怒了自己,少不得要在口舌上讓上自己幾分。()不想她還是這樣針鋒相對,不由得對她怒目而視。
莊五便在這樣的氣氛下款步而來,她素來敏銳,自然一進來就察覺氣氛不是那麼美妙,心下頓時一沉。但看著李鳳錦只是惱怒的瞪著沒事人一樣的若薇,她回過神來,臉上便帶出笑來。
他來的這樣急,她還當真以為他是因為在乎三姐姐,完全不在意她丟盡侯府顏面的事。眼下瞧來,果然沒有哪個男人遇到這種事會完全不在意的。
「三姐姐,我方才想起你從前最愛吃這水晶皮凍,想著三姐姐離家這些日子,定然許久沒吃過賴媽媽做的水晶皮凍了,便趕緊給三姐姐送了來。三姐姐嘗嘗,味道可還跟從前的一樣?」說罷,往身後的谷雨看了一眼。
谷雨立時笑著將手中托著的晶瑩剔透的水晶皮凍擺在桌上,「三姑奶奶,咱們姑娘想著要讓您嘗嘗這水晶皮凍,都沒顧上自己呢。」
青霜咬著唇,心裡大罵不要臉,暗暗祈禱自己的主子千萬不要心軟將她留下來——看她眼神兒直往侯爺那邊飛的樣兒,哪裡是專程給夫人送水晶皮凍的,分明是衝著侯爺來的!
「谷雨,還不住口。」莊五略帶羞澀的瞧了李鳳錦一眼,見他正看著自己微笑,臉上紅暈不由得更深了些。「三姐姐,你別聽這丫鬟多嘴胡說,我吃過了才過來的。」
一般這種情況下,不管她是不是吃過了,定然都會讓她坐下再吃點什麼的,然後她一再推辭,終究推辭不過,只好與他們共用午飯。便是傳了出去,也只會說她們姐妹情深。
「哦,那沒事你就先回去吧。」若薇淡淡瞥她一眼。
正等著被邀請的莊五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睜大眼猶自不敢信任的看著若薇清冷無波的模樣,猶自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就見李鳳錦微笑著道:「你這做姐姐的怎麼能這樣,五姑娘定是自己沒吃就趕過來的。五姑娘,是這樣吧?」
莊五沒想到李鳳錦會為她說話,大大的眼眸仿似盈滿春水,羞澀又無措的抬頭看著李鳳錦,怯聲道:「多謝姐夫關心,小五並不是很餓。」
李鳳錦無視她拋過來的含情脈脈的眼風,轉頭對若薇道:「不如請五姑娘坐下來一起吃點吧。」
莊五沒想到這種小事李鳳錦都要用請示一般的語氣徵求若薇的同意,怔住了。
若薇挑了挑眉,不知道這人如此熱心是要幹嘛,便抬頭瞧著一臉期待的莊五,「你想留下來?」
莊五哪裡還敢拿喬,小心翼翼的問:「三姐姐,我可以留下來嗎?」
若薇的視線從她兩條腿上掃過,一邊思考要打斷她哪條腿,一邊漫不經心的點頭:「你想留就留,哪那麼多廢話。」
若薇對她這樣不客氣,且還是當著李鳳錦的面,莊五口中感激的道著謝,心裡卻恨她如此不留情面。
她坐下來,若薇也不吩咐人給她添碗筷。谷雨倒是機靈,忙叫小丫頭添了碗筷來。
「三姐姐,你嘗嘗這水晶皮凍,可跟當初秋姨娘做出來的味道一樣不一樣?」莊五慇勤的給若薇夾了塊透明的水晶凍,「三姐姐不知道吧,原來賴媽媽這手藝,是跟秋姨娘學的呢。」
若薇不動聲色的吃了,皮凍入口即化且爽口,她點了點頭,鬼使神差的伸出筷子替李鳳錦夾了一塊。
李鳳錦難掩錯愕的盯著碗中那塊質地清澈透明的水晶凍,若不是怕揉眼睛這樣的動作太損他侯爺的英武之氣,此時都要忍不住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若薇原本就有些後悔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跟他好像很熟很恩愛似的,此時正懊惱著呢,又見他一副生怕自己要毒死他的模樣,頓時冷了臉,要將那塊水晶凍撿回自己碗裡:「侯爺莫不是擔心五妹妹這凍裡下了毒?」
莊五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慌忙對著李鳳錦道:「姐夫,這是沒有的事,你不要……」
李鳳錦在那塊水晶凍就要離開自己碗底的時候出手如電的拿自己的筷子壓住了若薇的筷子,笑瞇瞇的抬起頭來:「夫人這是哪裡話,難得夫人這般關心為夫,為夫一時不敢相信而已。」
他竟是一眼都沒瞧泫然若泣的莊五,心情大好的將那水晶凍一口吞下肚去,不忘慇勤的回了塊給若薇:「夫人喜歡這水晶凍,不如問岳父將這廚娘要回侯府去,日後想吃便能吃到。」
「廚娘又不是本夫人的人,你想要,自去找父親說去。」若薇心頭微跳,被他那發自肺腑一般的笑意晃得有些眼花。因為李鳳錦而被影響這種事情,她很不喜歡,因而臉上帶著的冷淡愈發明顯起來。
李鳳錦也不在意,兀自說道:「想來岳父也不會捨不得一個廚娘,一會子本侯走時就跟岳父說一聲。不過暫且還是讓那廚娘留在將軍府,待你回府時一同帶回去,這樣你在這邊的時候,想吃也能叫她做了來吃。」
「不過一個廚娘,也值得你費這心思。」
李鳳錦卻是一本正經,無視莊五蹙眉咬唇我見猶憐的模樣,深情款款的瞧著若薇:「但凡能令夫人愉悅之事,在為夫心中,便都不是小事。」
若薇正要罵一句無聊,抬眼觸及李鳳錦的眼睛,微微一怔。
那雙極黑極深的眼眸,似月下靜湖,幽深璨亮中偏又跳躍著瑰麗的光火,像藏著寶藏的大門,危險,卻誘人。
若薇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如此安靜而綿長,彷彿沉醉。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第一次迴避了李鳳錦的目光,用她最擅長的冷淡與不屑嘲諷道:「本夫人已然有了悍婦之名,侯爺還這般,莫不是要讓人道侯爺你懼內?」
李鳳錦見慣了她的冷臉,倒也沒覺得受傷,反而因她垂下眼睛的舉動興奮莫名,要知道這丫頭看人,從來都是只盯著人的眼睛,似要從眼睛看到他人心中去一般,便連面對老太君時,亦是不閃不避理直氣壯,這會子難不成是心虛了?
「懼內就懼內,本侯不在乎。」他如此大方的說道。()
「砰——」
若薇與李鳳錦同時轉頭望向莊五。
那聲砰響正是驚愕不已的莊五手上一滑,她捧在手裡的碗便不幸掉落在地,打破了若薇與李鳳錦之間旁人插不進去偏又覺得很奇怪的氛圍。
莊五被這兩人盯著看,一張粉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的低下頭,語帶哭腔道:「對不住,三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莊五是真的羞憤的要哭了,倘若只當著若薇,她這舉動雖然失禮,也不算得什麼,畢竟是一家人嘛。但當著她一心想要留下好印象的李鳳錦的面,她窘迫的恨不能自己沒有來這一遭。
「姑娘裙子有些髒了呢。」谷雨最懂得莊五的心思,立刻上前說道。
莊五趁機站起身來,匆匆對著兩人行了禮,強作鎮定道:「三姐姐,姐夫,小五失禮了,一會子再來跟你們告罪。」
瞧著主僕二人匆忙離去的模樣,青霜撇了撇嘴,活該。
見此時沒了外人,她也就不杵在屋裡了,悄悄退出了房間。
「嘖,人長的太好看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啊。」李鳳錦裝模作樣的感歎道。
若薇面無表情的打擊他:「我認為侯爺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困擾才是,侯爺的顏值連本夫人的知己都趕不上,本夫人以為,這該是本夫人的知己該憂心的問題,侯爺就不必湊熱鬧了。」
李鳳錦看著她,「你當真覺得花卿長得比本侯好看?」
「有眼睛的人都會如此認為。」
李鳳錦拍桌:「本侯如此陽剛英俊,竟比不上花卿那個比女人還像女人的娘娘腔?你眼睛被眼屎糊住了吧。」
「你眼睛才被屎糊住了呢。」若薇白他一眼,就此打住,不想跟他一塊秀智商下限。
李鳳錦卻猶自不甘,任是哪個男人,自己的妻子當著自己的面誇別的男人長得好看,心情能好得起來才怪。不過想著若薇嘴毒慣了,跟她爭辯只有被羞辱的下場,也就恨恨的將此事拋開不提了,心中卻暗暗下定決心,回去就叫東來趁夜去花府毀了花卿那張臉。
「夫人且小心些,我瞧你那五妹妹,怕是看上本侯了。」他哼哼著提醒道。
「老頭說了,莊五敢動什麼歪心思,就打斷她的腿。」若薇無動於衷的說道,「侯爺若想要個瘸腿美人,本夫人也不是不能成全。」
「罷了罷了,本侯連你這一個都吃不消,還敢再要你將軍府的人?又不是吃飽了撐的。」他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言歸正傳,為表本侯的誠意,本侯這幾天都會過來。侯府其他人知道本侯的舉動,勢必會不滿,到時候施壓什麼自然免不了,你放心,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那些招數,本侯扛得住。到時候他們拿本侯沒法子,迫於外頭輿論壓力,必定會親自上門來,夫人大可做足姿態,狠狠出一回氣。」
若薇聽著他為自己出謀劃策,實在忍不住很想問他一句,這侯府眾人到底是殺了他父母還是刨了他祖墳——刨祖墳估計不可能,那殺父母……有可能嗎?
……
李鳳錦又賴在若薇床上睡了個午覺,神清氣爽的睜開眼睛,就見眼前站著個身著深藍色武士服的俊俏少年郎,模樣竟與若薇有幾分相似。他再定睛一看,那直盯盯看人的眼睛,永遠一副清冷表情的人,不是若薇又是哪個。
「你穿成這樣做什麼?」李鳳錦皺眉,雙眼卻止不住往若薇那被腰帶緊束而盈盈不足一握的腰,真是太細了。他忍不住又回想起了在浴室那晚,他的手指曾隔著薄薄一層衣料撫過那裡最細緻與柔軟的肌膚。
他戳了戳指頭,彷彿指尖還殘留著那片柔軟。他深呼吸,彷彿鼻尖還縈繞著那馥郁醉人的體香……
再想下去,又該流鼻血了。李鳳錦恨恨的暗罵一聲,打住了腦海中的回想。
「怎麼樣?」若薇在他跟前轉了兩圈,這是她頭一回穿男裝,自然少不了新奇的想要炫耀一番。
她的頭髮高高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負手而立,身姿筆挺,一舉一動半點不帶女氣,若是束上胸,不說話還真要將她當成個男子。
「還不錯,不過你穿成這樣要幹什麼?」李鳳錦很想說她這樣不男不女不倫不類,但他知道倘若他說了,他也就別想知道她到底要幹嘛了。
若薇聞言,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果然下一刻就滿足了他的好奇心,「老頭說找了幾個人,陪我練練手。」
李鳳錦聽得眉頭一跳:「你要跟人動手?」
「是練手。」若薇白他一眼,「睡飽了就趕緊走吧,我也要過去了。」
李鳳錦不幹了:「你一個女人家,就不能安安分分做點女人該做的事情?」
「比如?」若薇停住腳步,側身回頭看他。
「繡繡花種種草之類的。」
若薇似笑非笑的扯起嘴角:「然後把自己修煉成下一個老太君?侯爺,本夫人可沒那麼遠大的志向。」
想到若薇會變成侯府裡那老妖怪,李鳳錦自己就先打了個冷顫,深閨後院的女子,都是這樣過來的,也無一例外的變得面目可憎。若是若薇也這樣……想到若薇也要像其他人一樣算計妯娌算計侍妾甚至算計侍妾們的孩子,李鳳錦就覺得有些接受不能。
「……你去吧。」最後,他頗有些沮喪的揮了揮手。
直到走出將軍府,他仍在想,她想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呢?
……
若薇對李鳳錦的糾結毫不知情,她此時正對著將軍府前院那寬敞的練武場眉開眼笑。
兩旁的兵器架上長槍短刀,弓弩劍矛一應俱全。
莊大將軍捋著鬍子站在她身旁,瞇著眼打量她驚訝卻愉悅的表情,滿意的笑了笑:「自打回京後,你母親要你們姐妹幾個不許再舞刀弄槍,說京城裡的大家閨秀沒人舞刀弄槍。女兒家若喜歡舞刀弄槍,往後找不到婆家。不然,為父早就帶你們姐妹過來了。」
若薇隨手抽出一把劍來,三尺青鋒在陽光下煜煜生輝,她一揚手,劍上寒芒逼人眼睫。
莊大將軍搖頭:「許久不摸劍,這架勢都生疏了。莊五,你陪三姑娘練練。」
一旁走出個小廝模樣打扮的青年男子,對著若薇一拱手,沉聲道:「三姑娘,得罪了。請——」
他話還沒說完,若薇手中長劍一個翻轉,將空氣霍的割成兩半,挾裹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莊五疾刺而去。
許是從前的莊若薇練得就是劍,若薇手握長劍,只覺得異常熟悉親切。
而原本的季玖,最擅長最熟悉的是遠距離狙殺以及近身搏殺,所使用的武器卻是匕首三稜刺一類。
若薇招式一出,原本還有些輕視的青年莊五目露詫異,雖躲過了這來勢洶洶直取要害的一劍,卻也為若薇的速度與狠辣而心驚,再不敢小看了若薇,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若薇的劍招。
莊大將軍牽著峻哥兒在旁邊瞧著,忍不住滿意的點了點頭,「還不錯。」
幾個女兒中,就數老三最有資質,卻因庶出的身份與膽小怯懦的性格,讓她就算學的比其他幾個更快更好,也從不敢搶了其他人的風頭。他說了幾次,見沒用,便也沒再說了。
沒想到這麼幾年過去,這個膽小的女兒一朝鋒芒畢露,連他這個老父親都要為之側目。
「這要是個兒子該多好。」莊大將軍喃喃自語。
峻哥兒瞧著練武場中的若薇飄逸的身形,狠辣的劍招,逼人的氣勢,滿眼都是膜拜:「母親好厲害。」
「想不想跟你母親一樣厲害?」莊大將軍誘哄道。
峻哥兒將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想,外祖父有法子能讓峻哥兒很快就跟母親一樣厲害嗎?」
「峻哥兒你記住,學武是沒有捷徑的,就是你母親,也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才有如今這模樣的。你要是想學,外祖父親自給你挑個師父,如何?」他摸過峻哥兒的根骨,是個學武的好苗子。
峻哥兒雙眼發亮,卻強忍住立刻點頭應下的衝動,乖巧的回道:「外祖父可不可以等峻哥兒先問過母親。」
莊大將軍都快被這懂事的孩子感動哭了,他也忍不住望向場上,要是老三在家裡這段時間,能把西林那孩子調教的如峻哥兒這般,不,也不用像峻哥兒這般懂事,只要讓他把如今身上那些個陋習給糾正過來,他就要燒高香了。
場上的較量很快分出了勝負,若薇的落敗都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包括她自己。
莊五對她抱拳道:「三姑娘,承讓了。」
若薇也對他回了一禮,隨手將劍擲回兵器架上,轉頭看住莊大將軍:「老頭,給我挑個近身搏鬥最好的。」
她一邊活動手腳,一邊不客氣的對莊大將軍喊話。
莊大將軍正想著讓他頭痛的獨苗的教育問題,也沒計較若薇那不客氣的老頭兩字,隨手指了個人:「莊七,你去。」
很快莊大將軍就沒空去想雜七雜八的事情了,他雙目炯炯的盯著練武場上那抹嬌小卻敏捷靈活的身影,在與莊七的對博中,就如滑溜的泥鰍一般,看不出她到底使用了什麼招式,但她出招跟劍招一樣凶狠利落,卻又比用劍時更靈活機變。肘擊,旋踢,轉體,背摔……還有抓頭髮,扯腰帶,踩腳面……
上百招下來,除非她願意,否則莊七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完全被若薇壓著打。
莊大將軍看的目瞪口呆,卻又忍不住大叫:「好!」
身旁眾人有恭維的,也有佩服若薇實力的,俱都大聲叫好。
莊七毫無懸念的輸了,甚是慚愧的對著莊大將軍跪下來。
莊大將軍哈哈大笑,上前扶他起來,「輸給本將軍的女兒有什麼好慚愧的,本將軍虎父無犬女啊。」
正擦汗的若薇險些一個踉蹌,老頭得意忘形了,居然連虎父無犬女都說了出來。
她搖搖頭,嘴角卻也是高高翹起的。從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她,因為得到了老頭的認可,而覺得十分高興。
莊大將軍一捋袖子,興致勃勃道:「來,為父陪你練一場。」
卻有下人過來稟告:「老爺,小少爺回來了,正在門房發脾氣,不肯進來呢。老爺您快去瞧瞧吧。」
莊府這小祖宗,不但將軍兩夫婦發愁,底下下人更是人見人愁。
莊大將軍一聽兒子回來了,倒也高興,又聽他在發脾氣,額角頓時跳了幾跳,頭痛的皺了皺眉,「又鬧什麼,是不是底下的人伺候的不經心?」
那下人就知道將軍會這樣說,委委屈屈的回道:「少爺說他去易府,發現易府大門沒有門檻,非要小的們將將軍府的門檻也砍掉。」
那易府如今落魄了,全靠著將軍府過活,為了討好小主子,自是方方面面都想得十分周到,那大門門檻定也是因為小主子去方便馬車直接進門而提前抽掉的。可將軍府跟易府又不一樣,砍掉了門檻,看著像什麼話嘛?
莊大將軍越聽越頭痛,呵斥道:「真是胡鬧,你們就任由他在那裡胡鬧?還不趕緊將人帶進來?」
「小的們勸過了,小少爺非鬧著要看門檻,否則就要回易府去。」
莊大將軍求救的目光刷一下落在若薇身上,「老三啊,你隨為父一道去看看吧。說起來,你也很久沒見過你弟弟了。」
若薇將莊大將軍略有些尷尬卻又無限期待的眼神看在眼裡,淡淡道:「那就去吧,不過一會兒老頭你不許出聲。」
莊大將軍糾結了:「你不會打你弟弟吧,他還小……」
她道這莊府小屁孩的臭脾氣是怎麼來的,想來這其中老頭肯定也出力不少,才能將他慣成這樣任性妄為的性子來。
「比峻哥兒還小?」
莊大將軍語塞,老臉難得的紅了起來。
……
莊府大門此時鬧得不可開交,年僅六歲的莊西林小霸王一樣拿著斧頭,對著欲要攔著他的下人:「讓開讓開,誰敢攔著小爺,小爺就砍殺了誰!」
一眾下人對著這麼個驕橫跋扈的小男孩又跪又求。
「少爺您快放下斧頭啊,別讓那東西砸到您的腳。」
「少爺您息怒,這等粗活兒哪能勞動少爺您做,咱們這就把門檻砍囉。」
「少爺啊,夫人正等著您,求您先進去見夫人……」
嘰嘰喳喳,咿呀哇啦,吵鬧的如同菜市場一般。
「都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他手上的斧頭給本夫人搶了,然後送少爺上車回易府!」清冷的女聲赫然響起,驚的眾人集體回頭。
就見若薇牽著峻哥兒,站在莊大將軍身旁,目光淡淡的瞧著愕然回頭的莊西林。
莊西林一愣,隨即揮舞著斧頭哇哇大叫:「你是何人,竟敢管小爺的事,信不信小爺立刻殺了你。」
「好大的口氣。」若薇無視莊大將軍那怒其不爭偏又緊張擔心的模樣,冷聲道,「本夫人就站在這裡不動,有本事你來殺一個試試?」
被眾人捧在手心裡嬌慣著長大的莊西林哪裡受得住若薇這激,立刻舉著斧頭啊啊喊叫著衝了上來,還沒近到若薇的身,就被峻哥兒伸出一隻腳絆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
「啊呸,你這小兔崽子竟敢暗算小爺,給小爺拿命來!」莊西林趴在地上,一張清秀的小臉漲的通紅,雙手握拳哇哇叫道:「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趕緊把這臭小子給我殺了。」
「他們可不敢動將軍府未來的小主人。」若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伸腳踢了踢莊西林的肩膀,「你連個三歲小孩都打不過,還要下人來幫忙,羞也不羞?」
「你說什麼?小爺我才是將軍府未來的主人!」莊西林一骨碌爬了起來,仰頭怒目等著若薇,小牛犢子一樣就要衝過來撞她。
峻哥兒站在若薇身前,在莊西林的身體撞過來時,抓住他的手臂就著他的衝勢往前用力一送,就見莊西林的身體往前衝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子沒再摔個狗啃泥。
峻哥兒笑嘻嘻的衝他揮了揮手:「這一招叫做送你離開千里之外。娘親,是不是送的還不夠遠?」
「嗯,不過峻哥兒現在年紀尚小,送不遠也很正常。」
「來人來人。」莊西林揮舞著雙手跺腳尖叫:「把這小兔崽子給小爺殺了殺了……」
莊大將軍早在寶貝兒子跌倒時就心疼的不得了,此時忍不住要開口,卻被若薇拿眼一橫,他這做老子的,竟被這警告的一眼盯的不敢妄動。
也許老三真的能制服這混世魔王呢,還是再等等看。
「來人,還不趕緊將他弄上馬車送往易府?」若薇也開口說道。
「誰敢!這是小爺的將軍府,誰敢把小爺送走!」莊西林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怒氣沖沖的衝著若薇嚷道。
「方纔有下人來說,你嫌將軍府有門檻不肯進門,鬧著要回去易府,本夫人這不是成全你想回易府的心嘛。」若薇抱著手臂看他:「不過本夫人把話說在前頭,這將軍府出去容易進來難,你今日若去了易府,往後就住在易府,不用再回將軍府了。這將軍府,以後就是我們母子倆的,跟你這小霸王半點關係都沒有。」
「你胡說!」莊西林聽得一愣一愣,跳著腳叫道:「將軍府是我的,我的,誰敢跟我搶,我就殺了誰!」
「就憑你?」若薇輕蔑的瞥著他。
莊西林被若薇氣的跳腳大叫:「爹,爹,把這個女人給我殺了殺了!」
「胡鬧!」莊大將軍瞧著愛子這副模樣,想著若薇投過來的那似鄙視又似輕蔑的目光,老臉一陣青一陣白,「這是你三姐姐,還不快……」
「沒錯,本夫人就是你三姐姐。」若薇打斷他,「往後本夫人跟峻哥兒就住在將軍府不走了。你若識相的,就趕緊滾回易府去,不然就給本夫人乖乖聽話。否則,本夫人就將你趕出將軍府去!」
「你敢!你休想!」小男孩被若薇氣的呼哧呼哧直喘氣,「我要去告訴母親,讓母親打死你!」
「你去告訴誰也沒用,只會告狀的小屁孩。」若薇毫不客氣的繼續打擊道:「還堂堂將軍府的小少爺呢,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只會找大人告狀啊——爹,有人欺負我,你快打死他!娘,有人要打我,你快殺了他——是不是這樣啊,小少爺?」
「你你,你氣死我了!」莊西林一屁股坐在地上,恨恨的瞪著若薇:「總有一天小爺要親手殺了你!」
「豪言壯語誰都能放,若是別人說了這話,本夫人說不定還會信。小少爺你嘛——」若薇拉長語調道:「只怕本夫人等的頭髮白了你也殺不了我。現在,少給本夫人說些有的沒的,你就告訴我,今兒個你是進來,還是滾出去!」
「我不滾,這是我的家,要滾也是你滾。」莊西林在地上打滾撒潑。
一個年輕的婦人看不下去了,上前走了兩步,想要去拉他起來。
莊大將軍悄聲說道:「這是西林的乳母。」
若薇微微揚了揚下巴:「你,站住!」
乳母陪著笑,道:「三姑奶奶,小少爺打小身子不好,這日頭這麼大,小少爺若中了暑氣就不好了……」
「日頭這麼大,本夫人不也同樣站在這裡麼。」若薇冷眼看著她,「退下去!」
而後轉頭嘲笑莊西林:「喲,小少爺竟然還吃奶呢。峻哥兒,你告訴小少爺,什麼人才會吃奶?」
峻哥兒挺起小胸膛大聲道:「奶娃娃才吃奶呢。」
「原來咱們小少爺還是個奶娃娃呢。」若薇點頭道:「這麼大的奶娃娃,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你,你才是奶娃娃。」莊西林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你,你們欺負人。」
「就欺負你了,怎麼地吧?」若薇無動於衷的看著他哭鬧,用眼一一瞪退了想要上前幫忙或求情的人,包括莊大將軍。「想必後頭夫人很快就要收到消息趕過來幫她愛兒收拾欺負他的人了,父親最好讓人去攔著,否則今日前功盡棄,我以後也不會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