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71 護短老爹 文 / 夏至繁花
若薇沒料到,莊大將軍不但是個好父親,還是個開明的好父親。
「那父親認為,花木蘭如何?」若薇試探著問。
「至孝至勇,巾幗英雄,女中豪傑。」莊大將軍一手抱著峻哥兒,一手捋著他的大鬍子,瞥一眼若薇:「你還有這志氣,想做那花木蘭?」
「父親以為如何?」若薇興致勃勃的問。
「不如何。」莊大將軍白她一眼,當他老眼昏花看不出她眼中的戲謔與玩笑嗎?「你是會行軍還是會打仗?」
若薇原只是想跟大將軍開個玩笑,此時竟起了好勝之心:「不會難道不懂學嗎?花木蘭不也是上了戰場才會行軍打仗的?我的資質也不算駑鈍,倘若真的上了戰場,定然不會比她差到哪裡去。」
「為父從前怎沒發現你臉皮這樣厚。」大將軍瞇著眼鄙視若薇,「替父從軍這種事,你就不要想了。你老子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上不了戰場,用得著你替老子去殺敵?」
「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什麼時候說要替你從軍了。」若薇不甘示弱的道,「只不過,常言不是總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麼,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走出去看看。」
莊大將軍皺眉:「難道真被你母親說中了,侯府要休妻?」
若薇想了想:「大概暫時不會有這想法。」
如果李鳳錦要休她,也就不會總拿峻哥兒來威脅她了。不過侯府其他人,比如老太君等人可就說不准了,這就要看李鳳錦如何與老太君她們鬥法,若他連老太君她們都搞不定,和離不過只是被提前了而已。
「父親,就算女兒最後當真要離開侯府,也必定是和離而不是被休棄,請你對你的女兒有點信心,好嗎?」
莊大將軍打擊她,「為父這幾個女兒,就屬你讓為父最沒信心。」
若薇也不與他爭辯,只頗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
「昨日的事,侯爺到底是何想法?」莊大將軍覺得沒得到確切答案,還是不能放心。
「你不是也聽說了,他當眾給我陪了小心。你放心,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誰也不能輕易欺負了我去。還有你這小外孫,我也不會讓人欺負他。」
「那就好。」莊大將軍點頭,又問:「侯爺對你當真好?」
「還行吧。」老頭看著也不老,怎麼就這麼羅裡吧嗦沒完沒了?若薇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隨口答道。
如果李鳳錦不是總來找她麻煩,就像從前似莊若薇為無物一樣視她的話,她會覺得他非常好。
莊大將軍又看了她一眼:「你從前可捨不得說他半點不好。」
她從前總是說,侯爺對她很好。
「哦,我從前眼瞎。」若薇淡淡道。
莊大將軍:「……若他對你不好,便回來告訴老子,老子總會給你撐腰。」
「聽說父親與母親吵架了?」若薇漫不經心換了話題,兩輩子沒享受過父親關懷的她實在有些不慣莊大將軍這樣直白的關懷。
莊大將軍氣呼呼的道:「昨兒你被侯府逼成那樣,你母親不但不前去侯府幫襯你,反還讓小四小五去看熱鬧。為夫問她為何如此行事,她閃爍其詞,最後竟還提出要將小五送到東平侯府去。真可笑,我莊府的女兒只能嫁去東平侯府嗎?」
若薇簡直都要給威武的大將軍鼓掌了,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眼神中熱烈閃動的孺慕之色,「父親說的沒錯,東平侯府並不是個好去處。不過,倘若小五自己有心……」
「她敢!」莊大將軍吹鬍子瞪眼:「老子打斷她的腿!」
若薇點頭:「嗯,父親要是捨不得,我可以幫忙。」
莊大將軍:「……她好歹是你妹妹。」
「父親放心,我會友愛妹妹。」若薇一本正經的表示自己很懂事,「只打斷她一條腿就夠了。」
幫著父親打斷妹妹的腿,還只打斷一條就夠了,這叫什麼友愛妹妹?莊大將軍表示自己不明白,卻也沒有糾結到底打斷幾條腿才算友愛妹妹,只歎道:「當初將你嫁去侯府,為父本就不同意。奈何你母親天天哭天搶地,道你大姐姐死的蹊蹺,峻哥兒又沒人照顧,萬一侯府娶了別的女子,峻哥兒實在可憐。」
莊大將軍唏噓著,低頭摸了摸正睜大眼聽他們說話的峻哥兒腦袋,「為父始終沒鬆口,不想你母親卻已經私下裡跟侯府商定好了,你的庚帖也送了過去。想著孩子確實可憐,為父便睜隻眼閉只眼由著你母親將你嫁去了侯府。後頭聽聞你在侯府過得不好,為父悔得腸子都青了……前頭侯府出事,你母親接到消息趕過去,聽說你砸了李家佛堂,還放了一把火,為父還想著,你要真能做得出這種事,為父立刻買了炮仗來放。老子不怕你闖禍,你闖了再大的禍事,只要你老子在,就沒人敢對你如何!倘若這次侯府當真要休了你,便回將軍府來,老子在一日,總會護著你一日。」
粗獷的大將軍平日裡不習慣說這些貼心的話,因此只好做出吹鬍子瞪眼的粗魯不悅來遮掩他的關切與不自在。
若薇動容,當她是季玖時,從孤兒院中脫穎而出,被神秘的僱傭兵團頭目選中,殘酷的訓練,非人的意志折磨,永遠出不完的任務。殺人,被殺……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會護著她這樣的話。
她抿了抿唇,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移開了視線,「父親放心,有我在一日,也會護著您的。」
莊大將軍一愣,隨即又瞪眼道:「你這丫頭口氣倒是不小,你一個內宅小丫頭,要怎麼保護老子?再說,老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還需要你這小丫頭來保護,傳出去像什麼話?你把自己活明白,不讓人擔心,老子就該偷笑了。」
被大將軍瞧不起,若薇也不生氣。倘若往常遇到莊大將軍這樣大男子主義的,若薇少不了要嗆上幾句,氣的對方說不出話為止,就如李鳳錦一樣。不過此刻她心裡熱熱的熨帖的很舒服,令她懶懶的不願意使用毒舌技能。
……
與莊大將軍胡拉海扯了一通,感受了一番陌生而難得的父女親情,若薇就丟下峻哥兒回後院,打算午飯之前先瞇一會,養足精神,下午好參觀大將軍前院特設的練武場。
青霜本想在前院服侍峻哥兒,被莊大將軍一瞪:「峻哥兒自有本將軍看著,你好好服侍你家夫人就是。」
青霜被大將軍打雷似的嗓音嚇了一跳,她雖從前就服侍莊若薇,只不過莊若薇膽子小,從不主動往將軍身邊湊,因此青霜接觸大將軍的機會也少之又少,本能就對莊大將軍感到畏懼。被大將軍一吼,連滾帶爬的跟著若薇回了後院。
有她帶路,若薇很快就到了莊若薇從前住的小院子。說是小院子,卻一點也不小,雖比不得莊夫人的正房氣派,卻也有明堂,臥室與書房。由此可見,侯府即便是庶女,生活也還是很優渥的。
還沒進屋,就聽見屋裡傳出爭執聲來。
「四姐姐,三姐姐喜歡的是荷花,不是這白玉蘭。」這是莊五姑娘秀秀氣氣的聲音。
「三姐姐明明最喜歡白玉蘭,才不是什麼荷花。」這是毫不相讓的莊四姑娘正冷笑道:「荷花分明是五妹妹你喜歡的吧。」
「既如此,四姐姐只管拿你的白玉蘭插瓶,我拿我的荷花插瓶也就是了。」
……
「五妹妹,這紗幔還是用煙紫色好,三姐姐最是喜歡煙紫色。」
「四姐姐此言差矣,三姐姐曾與我說過,她最愛的顏色乃是月白色。」
「胡說八道,你沒瞧見今兒三姐姐身上的衣裳是什麼顏色?你們都聽我的,不許掛那月白色的紗幔。」
……
「我說五妹妹,你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搗亂的,明知三姐姐不愛用百合香,你還偏點了這香。」
「四姐姐倒是說說,三姐姐喜歡什麼香?」莊四姑娘聲音早冷了下來。
「三姐姐喜歡濃梅香。」莊五姑娘得意的吩咐丫鬟婆子們趕緊取了濃梅香來點。
……
青霜小聲咕噥道:「四姑娘跟五姑娘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吵架的?」
若薇等了等,才挑了簾子走進去。
久沒人住的屋子,平日裡也有丫鬟婆子打掃,只是到底不經心,即便點上了香,屋裡仍是有股子霉晦味道。
若薇對住處並不挑,從前出任務時,遇到環境惡劣的時候,便是泥坑豬圈,也能躺倒就睡。青霜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兩位莊家小姑娘見若薇進來,忙一起迎了上來。彷彿是不當心一般,莊五姑娘在走動間撞到了莊四姑娘,令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好在身後的丫鬟伸手扶住了。等莊四姑娘站穩了,莊五姑娘已經到了若薇身邊,親熱的扶了若薇的手笑道:「三姐姐屋裡的東西有些收到庫房去了,我讓人從母親那裡拿了冊子,將從前三姐姐慣用的東西從庫房裡取出來,一會子就能給三姐姐擺好。三姐姐看看這屋裡可還缺什麼少什麼不,若有什麼缺了少了,姐姐儘管跟我說。」
若薇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撞到了你四姐姐,為什麼不道歉?」
正暗恨不已的莊四姑娘聞言一愣,顯然沒料到若薇會為她出頭。
莊五姑娘白皙的臉皮漲的通紅,吶吶的看一眼若薇,見她仍是神色淡淡,既不是生氣,也不像是故意找她茬的樣子,心中再是不願,也只得對著莊四姑娘屈膝一禮:「四姐姐,對不住了,妹妹不是有心的,還請四姐姐原諒妹妹。」
莊四姑娘心裡暗爽,這莊府如今只剩她跟莊五兩個,莊五比她會裝相,嘴巴比她甜,最會哄莊夫人開心。她腦子轉不過莊五,平日裡沒少被她暗地裡擠兌欺負,此時見莊五吃癟,心裡自然高興得很。故作大方道:「五妹妹也是心急著跟三姐姐說話罷了。只是五妹妹也太心急了些,往後你跟三姐姐朝夕相對的日子多著呢,又何必爭這一時呢。」
若薇瞧著她得意的模樣,淡淡問:「你在暗示什麼?」
莊四一噎,那點子得意的笑僵在臉上,顯得僵硬而怪異,「我,我沒暗示什麼啊。」
莊五手指緊握,一臉羞憤之色,「四姐姐,我不過無意撞到了你,你便是不高興,也不能拿妹妹的名聲作伐子啊。何況,三姐姐還在這裡,你當著三姐姐的面說這些,到底是何居心?」
當然誰都知道莊四存的不過是挑撥的心思。從前府裡還有莊若蓮時,眾庶出姐妹都要在嫡姐手中討生活,每日裡只顧著戰戰兢兢討好嫡姐,就算看誰不順眼,那也沒有生存重要。後來莊若蓮死了,老二莊若槿遠嫁離京,莊若薇又是個膽小無用的,一下子就輪到莊四抖威風,哪想到只要有莊五,她這威風就抖不起來,這幾年幾乎都被莊五壓著打,她心裡能服氣?
莊夫人的打算,她透過些蛛絲馬跡也猜到了些。倘若若薇被休棄,那麼下一個要嫁到莊府的,就是莊五。倘若侯府沒有休棄若薇,而是厭棄了她,那麼很有可能,莊五就得去侯府做妾。
一個正室夫人,一個妾室,若她做了侯夫人,自己一個尚書府兒媳婦見了她還得行禮問安。是以莊四當然希望莊五越慘越好,言語間自然也就將她要去侯府做妾的意思帶了出來。
倘若若薇真的變得如外界所言那麼厲害,知道自己妹妹要去侯府做妾,少不得要為自己打算一番,說不定不用去到侯府,現在三姐就能將她收拾了,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不想她的心思此時被莊五明明白白挑問出來,莊四應急反應又比不得莊五,此時被莊五逼問的張口結舌不住搖頭。
「我不過,不過是隨口渾說的罷了,哪裡有什麼居心。五妹妹你就是心思細,什麼都愛多想。醫者說多思傷脾,妹妹總是這麼瘦,定然與脾胃不和很有關係。」
若薇被她這不倫不類一番話逗得想笑,分明不想道歉又不得不說軟話,期期艾艾到最後,來了句多思傷脾,這莊四也算是個奇葩。
莊五聞言,氣的大喘氣一聲,生硬的別開頭:「多謝四姐姐關心。」
扭頭歉意的對若薇說道:「三姐姐,妹妹身子有些不適,先回屋休息了,一會再來陪姐姐用飯。」
「不必特意過來了。」若薇話音才落,就見她神色黯淡下來,依著她原本的性子,是絕不會再多說什麼。不過想著她到底是莊大將軍的女兒,便額外多加了句:「中午日頭大,各自呆在屋裡用飯吧。」
莊五沒料到自己會得到若薇的安慰,感動的看了看她,小心道:「那下午妹妹來陪姐姐說話?」
「下午我要去前院。」
莊五聞言眼神黯了黯,但到底不甘心,咬牙道:「不如晚上我陪姐姐一塊睡吧,三姐姐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還抱著我一起睡過呢。」
莊四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從鼻子裡嗤了一聲。
莊五的臉又漲的通紅起來。若薇頗有興致的盯著她那想紅就能紅的臉看了一會,才淡淡道:「我不習慣跟人一起睡,你要實在想跟我敘舊,明兒上午過來坐坐吧。」
莊五低下頭,低低應了是,領著丫鬟婆子快步走了出去。
「姑娘,三姑奶奶也太欺負人了!」一走出小院子,莊五身邊的丫鬟便恨聲說道,「姑娘都放低身段討好她了,她不願跟姑娘親近,直說便是,做什麼用那副紆尊降貴的姿態給姑娘難堪。」
「就是。」另一個丫鬟也憤憤不平的接口,「都怪四姑娘,非要在三姑奶奶跟前拆姑娘的台。咱們姑娘日後做了侯夫人,日後她見了,行禮問安都少不了,所以她才見不得咱們姑娘好!」
「姑娘,照奴婢說,三姑奶奶不待見姑娘,咱們又何必巴巴的貼上去。她在侯府鬧成那樣,我就不信侯爺還能容得下她。夫人不是說了嘛,只等候爺休了三姑奶奶,立刻就與侯府商議姑娘與侯爺的親事。我倒要瞧瞧,到時候三姑奶奶是不是還笑得出來。」
「谷雨說的是,姑娘,咱們有夫人做主,三姑奶奶遲早下堂,咱們又何必跟著五姑娘去獻慇勤?」
「哪有那麼容易?」莊五蹙眉,冷聲道,「侯府若真要休了她,早在佛堂起火時就將她休了,這一回,更是侯府理虧,討好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敢休了她落人話柄。母親的想法……只怕最終不能成。」
「不成便不成,姑娘這樣的容貌才情,多少人家爭著搶著要娶,就算去不成侯府,夫人也定會為姑娘尋一門比四姑娘更好的親事。」谷雨安慰道。
莊五抬頭,瞧著空中一隻麻雀高高飛過,她的眼神異常冰冷,唇角卻帶出一抹笑來,用輕的近乎呢喃的聲音輕輕說:「可是再也沒有哪一家,能比得上東平侯府……」
……
「三姐姐,你瞧瞧這屋子這樣佈置你喜歡不喜歡?」待莊五一走,莊四立刻上前,笑瞇瞇的牽了若薇的手要帶著她四處看看,「這白玉蘭是我讓人摘的,煙紫色紗帳也是我讓人為姐姐找出來的……」
「我不喜歡屋裡有鮮花,以後不用摘了。至於其他的,我不挑。」若薇倒也沒有太拂她的面子。
莊四沒有莊五敏感,聞言也不覺得尷尬,忙笑道:「是,妹妹記住了。三姐姐若有喜歡的,不拘什麼,盡可以告訴妹妹,妹妹一定想盡法子也給姐姐尋來。」
若薇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挑了最近的椅子坐下來,「我記得以前我們姐妹感情也沒這麼好,怎麼這回回來,四妹妹對姐姐突然這樣親熱,還真叫人不習慣呢。」
不用特意試探,也知道莊家姐妹必定是面和心不和的,尤其莊若薇怯懦,莊四好勝,莊五心機手段樣樣不少,隨便猜猜也能知道,這兩位從前是不會將莊若薇放在眼裡的,不然不會連莊若薇喜歡什麼花,愛什麼顏色用什麼香都不清楚了。
莊四臉上有些訕訕,「三姐姐這是哪裡話,咱們是姐妹……」
「要麼說實話,要麼就出去。」
莊四連忙道:「昨兒個我跟五妹妹去侯府,看見姐姐,覺得姐姐好威風,能令那麼多人都向著姐姐幫著姐姐,我覺得……」
她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微紅著臉,小聲道:「我覺得姐姐好厲害,想跟姐姐學……」
若薇一口茶含在口中還沒吞下去,聞言差點噴了出來,詫異的盯著莊四紅紅的臉龐,「你要學的不該是賢德淑良嗎?」
莊四噘了噘嘴,想也不想的道:「三姐姐你從前還不夠賢德淑良嗎?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誰都不把你放在眼裡……呃,三姐姐,我,我不是故意要說你……」
「沒關係,你又沒有說錯什麼。」若薇見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會生氣的模樣,倒是有些喜歡這心直口快的莊四了。
莊四見若薇果真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又討好的笑了笑,扭捏的捏著帕子道:「我要是跟三姐姐一樣厲害了,往後……去了別人家裡,也能跟姐姐一樣什麼都不怕。姐姐,你教教我嘛。」
一旁的青霜忽然插嘴道:「四姑娘,這個奴婢知道,咱們夫人曾教過小少爺的。」
「什麼?」
「我們夫人說了——」青霜輕咳一聲,挺胸抬頭,學著若薇清冷的模樣,道:「他們凶,你只要比他們更凶,他們自然會怕了你。恃強凌弱的事情不做,可也決不允許他人欺辱踐踏。夫人,是不是這樣?」
莊四先是驚訝,隨即崇拜,星星眼望著若薇。
若薇不想青霜竟記得她說的這話,還一本正經的要教莊四,不由得笑了笑,迎著莊四期待的小眼神,淡淡道:「那是教峻哥兒的,對你,我又有另外的話,你要不要聽?」
「要!」莊四連忙喊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還他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峻哥兒那是幼兒版本,為著小孩子身心健康發育,像這種血腥版本自然要等他大些了再教他。莊四小姑娘嘛,都快嫁人了,且又不是無知少女——瞧她聽得眉飛色舞那模樣,就知她果然很是愉快的接收著若薇傳授給她的新知識。
莊四消化了一陣,欽佩的望住若薇:「三姐姐說的真好,妹妹記住了,以後一定不會丟了三姐姐的臉。」
她丟再多的臉也跟自己無關,不過想著這話說出去,小姑娘該難過了,便默默地將這話嚥了回去。
正想下逐客令,就聽芝芳在門外喊道:「三姑奶奶在裡面嗎?」
「三姐姐在呢。」莊四為顯得與若薇親近,忙對外頭喊道。
芝芳掀了簾子進來,神色微微有些古怪:「三姑奶奶,侯爺過來了,此刻正與老爺夫人說話,夫人問您要不要過去?」
若薇蹙眉,她這半天跑這跑那的,還嫌她不夠累啊?「你去回了夫人,就說我已經歇下了。」
莊四與芝芳都不敢置信的張大了眼睛,莊四擔憂的瞧著她:「三姐姐,侯爺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去見見?萬一他生氣……」
「他愛氣不氣。」管天管地,誰還管得了他生氣不成?
芝芳眸光閃了閃:「那奴婢這就去回了夫人。」
……
芝芳走出小院,招了個尚未留頭的小丫鬟到跟前來:「你去五姑娘屋裡,跟五姑娘帶句話去……」
她說著,附在小丫鬟耳邊說了句話,隨手抓了把糖果給那小丫鬟。小丫鬟笑嘻嘻的將糖果接過去,一蹦一跳的跑了。
芝芳回頭瞧了眼若薇的院子,站在原地笑了笑,方轉身往正房走去。
莊夫人的正房裡,氣氛雖然算不得熱烈,倒也沒有冷場。莊夫人對這個女婿的感情很複雜。恨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女兒吧,可偏偏自己的女兒又做出那等事來,讓她每次見到李鳳錦便覺得連恨都理直氣壯不起來。
莊大將軍雖然也痛惜自己早逝的嫡長女,同為男人,他心裡對李鳳錦倒是多了抹愧疚。頭一個女兒嫁過去給人家帶了頂綠油油的帽子,第二個女兒又鬧的侯府闔府不寧……他都忍不住要懷疑,這李鳳錦是不是跟他家的女兒八字都不合了。
「老太君年事已高,如今這樣已是萬幸。岳父不必擔心,有太醫替老太君調理著,老太君很快就會好起來了。」李鳳錦神色恭敬的回著莊大將軍的話。
莊大將軍歎口氣:「這個,人老了便容易生病,你平日裡該勸老太君多保養身體才是。」
若換做旁人,此時便是作態也該罵上自己女兒兩句。但極為護短的莊大將軍就算心有愧疚,也絕不會在外人跟前說自己女兒半句不是。
莊夫人頗有些無奈的瞪了莊大將軍一眼,方道:「原本老太君臥病在床,我們若薇該在床前服侍的,不過那孩子最近身子也不大好,怕過了病氣給老太君,所以索性回來住上一段時間,待她病好了,就回去伺候老太君。不知你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李鳳錦便道:「今早他們走的急,帶的東西怕是不多。雖是回娘家,卻也不好太麻煩岳父岳母,因此小婿讓人收拾了些他們母子兩個平常慣用的物事送過來,也免得這邊再去添買。」
莊大將軍聞言,甚是滿意的瞇眼摸鬍鬚,「你有心了。」
莊夫人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從前她的蓮兒哭著鬧著跑回娘家來,從沒見他上門一次。如今莊若薇前腳才進門,他後腳就送這送那的跟了過來,她的蓮兒,有哪一點比不上那氣死人不償命的臭丫頭?
正氣兒不順著,就見芝芳進來稟道:「老爺夫人,三姑奶奶道她乏了,就不過來了。」
除了早有預料的李鳳錦,莊大將軍與莊夫人俱是臉色一變。
饒是如此護短的莊老頭也不由有些不悅了,拿喬也要有個限度,平日裡夫妻兩個耍耍花腔也就算了,現在當著父母的面還這樣,豈不要讓人家覺得他們莊府沒教養了?
「沒事,小婿過去看她也是一樣。」李鳳錦一臉慚愧的道:「昨兒發生那樣的事,她心情不好小婿也能理解。此事,很應該跟岳父岳母道歉,你們將女兒交給小婿,小婿卻總沒能照顧好,都怪小婿太無能……」
「也不能全怪你,你也不能成日裡守在侯府裡。」莊大將軍見他態度如此誠懇,所有過錯全往自己身上攬,不由得更慚愧了,「咳,我這女兒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跟老夫說,老夫會教訓她。」
言下之意,他的女兒只有他才能教訓。李鳳錦就算身為她的丈夫,也是沒有資格教訓她的。
如此愧疚的心情之下,莊老頭仍是不忘要護短。
正說著,就聽莊五柔婉的嗓音在外頭響了起來,「芝芳姐姐,怎麼家裡來了客人嗎?」
「東平侯府的侯爺正在裡頭跟老爺夫人說話呢,五姑娘這是?」
「前些日子給母親做了件衣裳,今日終於做好了,想拿過來讓母親試試合不合身。」莊五的聲音聽來有些羞澀與緊張。
莊大將軍與莊夫人的臉色又變了變。
莊大將軍只當莊夫人還沒放棄送小五進侯府的想法,不由得惱怒的瞪了她一眼。
冤枉被瞪了的莊夫人也有些不悅,她雖打過送小五進侯府的主意,但這事到底還沒定下來,而且瞧著李鳳錦特地追到將軍府來的舉動,說明他不但沒氣若薇令侯府丟了臉,還很是在意那丫頭的。那麼送小五進侯府這條路就得再考慮考慮了,誰知那丫頭竟也是個心大的,聽說李鳳錦來了,竟然就自己跑了過來,還害得老爺誤會是自己在生事。
但讓她就這麼回去,又顯得太過刻意,畢竟李鳳錦也算是她的姐夫,是正經的親戚,避而不見反而顯得有什麼事一樣。於是便對著外頭道:「小五來了?進來吧。」
莊五原還有些忐忑,怕莊夫人氣她自作主張的過來,此時聽莊夫人的聲音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衝著芝芳感激的笑了笑,方由著丫鬟打起簾子進了屋。
莊五身姿款款的走進來,目不斜視的對莊大將軍與莊夫人行了禮,方轉向李鳳錦,垂首盈盈一拜:「小五見過大姐夫。」
此話一出,莊夫人神色便緩了緩。隨即想到這原本是自己最愛的女兒的丈夫,又不由得悲從中來。
李鳳錦與莊大將軍卻皺了皺眉。
莊大將軍是想著,如今活著跟李鳳錦在一起的是三丫頭,好端端的提起大丫頭做什麼。
李鳳錦不悅,明知他們家大姐做過些什麼,如今人也死了,還稱呼他大姐夫,是想噁心誰呢?
莊五站在那裡,微垂著頭,露出纖長細柔又白皙優美的一截脖子。她很自信從李鳳錦哪個角度望過來,一定能看見她輪廓完美的下巴,嫣紅欲滴惹人遐想的嘴唇。
只要讓李鳳錦看到她的美,她不信自己全然沒有機會。
李鳳錦淡淡掃了一眼,便守禮的移開了視線:「五姑娘不必多禮。」
莊夫人雖惱莊五自作主張,此刻瞧著李鳳錦是半點也沒看上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見莊大將軍正瞪著自己,忙起身道:「小五不是給我做了衣裳?隨我進去試試吧。」
莊五微愣了下,悄悄抬頭望了望李鳳錦,見他低頭飲茶,對她視若無睹的模樣,一顆心往下沉了沉。
他竟沒有看她!
莊五說不出的失望,依依不捨得跟著莊夫人進了內室。
莊大將軍便站起身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去看看三丫頭吧。那丫頭氣性大,你多擔待些。」
李鳳錦疑惑於莊大將軍語氣裡那毫不掩飾的滿意與寵溺,忙謝過岳父的知情識趣,隨著婆子去了若薇的小院。
……
「你來做什麼?」若薇還不客氣的問道。
莊四小姑娘聽聞李鳳錦要過來,早已識趣的避開了。這讓聽聞莊五巴巴跑去正院的青霜因此對她更高看了一眼,若薇也暗暗的點了點頭。
不夠聰明,卻有自知之明,也很會審時度勢的莊四實在比莊五順眼的多。
這回李鳳錦竟沒因她不耐煩見到他的態度而生氣,優哉游哉的負手參觀了一通她的房間後,方慢條斯理的坐了下來:「你倒跑得快。」
若薇哼哼的笑:「不跑快一點,這會子老太君折磨的人就該是我了。」
「誰叫你見死不救來著?」
「誰叫她狼心狗肺來著?」
她一不是同情心氾濫的爛好人,二在老太君恩將仇報要告她謀害她性命之後,她放棄了對老太君的報復,已經是看在她是個老人的份上了,還指望著她去救她?
「你這張嘴,本侯真恨不得給你縫起來算了。」李鳳錦瞥一眼她,倘若真讓她去老太君床前侍疾,她這張嘴怕是能將老太君生生氣死。
「有本事你就來縫。」敢在莊老頭的地盤上欺負她,是想知道死字怎麼寫?
「本侯懶得理你。」李鳳錦往她才鋪好的床上翻身一趟:「乏了,不許打擾本侯睡覺。」
若薇瞪著無恥霸佔自己大床的男人:「東平侯府還少了你睡覺的地方不成?」
李鳳錦語調不清的嘟嚷:「你都知道往外躲清靜……」
若薇等了一會,那人竟再沒聲音傳出來,伸了脖子一看,便見他閉著雙眼,已經睡著了。
瞧著他眼底下明顯的兩輪青色,若薇撇了撇嘴,卻下意識的放輕腳步,難得大方的將臥室讓給了他。
……
青霜等在外頭,見若薇出來,忙上前小聲而焦急的問道:「夫人,侯爺是不是很生氣?」
「他沒有很生氣,你家夫人很生氣倒是真的。」若薇白了她一眼,在這丫頭心目中,難道她還搞不定李鳳錦那混蛋?瞧她那擔心樣兒——
青霜鬆了口氣:「侯爺沒生氣就好。方纔我去廚房,聽見廚娘們都在議論昨日侯府丟了臉的事,如今滿京城上下都知道侯府老太君恩將仇報的事,聽說二老爺三老爺還被御史彈劾了。侯爺在御前當差,萬一也被御史彈劾……影響了侯爺的前程,奴婢實在擔心侯爺會因此與夫人離心。」
若薇看傻瓜一樣的看著青霜:「你家夫人什麼時候跟侯爺同心過?」
「夫人啊,你跟侯爺夫妻一體……」
「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什麼一體不一體的。」若薇打斷她,想了想:「去廚房吩咐一聲,做兩樣侯爺愛吃的菜送過來。」
青霜只當她是想通了,也不追究她那句各自飛,笑瞇瞇的應了是,就往廚房跑了去。
若薇翻看李鳳錦給她帶過來的東西,見他竟將自己平時看的地理志也帶了過來,便隨手抽了出來,躺在書房臨窗的軟榻上翻看起來。
……
李鳳錦聞著飯香就醒了過來,昨兒在甘棠院當了一晚上孝子賢孫,一早進宮辦了差,又馬不停蹄的跑到將軍府來,其間粒米未進,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也不用若薇來喚他,飛快起床來到以美人面屏風隔開用以擺飯的外間。
瞧見桌上擺了自己愛吃的三鮮鴨子與五綹雞絲,便滿意的對若薇笑了笑:「難為夫人記得為夫的愛好。」
若薇覺得他那一口大白牙實在礙眼的很,冷哼道:「你要謝就謝青霜,可不是本夫人記得你的愛好。」
李鳳錦也不生氣:「青霜是你的丫頭,定也是在你的授意下才記住本侯的愛好的。」
他一副「夫人你就別否認了本侯心裡都清楚」的得意模樣,難得的竟有些孩子氣。
若薇鄙視他:「長得醜就不要想得美。」
「夫人你前不久才誇了為夫長得美。」
「侯爺既然記得,那麼也該記得本夫人還說過,妄想是種病,得治。依本夫人看來,侯爺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無妨,反正百年後,躺在本侯身邊的,一定是夫人。黃泉路上有夫人作陪,本侯還怕什麼病入膏肓。」李鳳錦笑的白光閃閃,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若薇連白他的力氣都省了,「你到底來幹嘛的?」
「如你所願,來求你回府的唄。」李鳳錦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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